许氏平日里颇有几分冷傲,祝长宁也极是喜欢她那清清冷冷的模样,自成婚以来很少看到她这般柔弱的样子,正因为见得少也就更让他入心,他叹了口气,坐到床边看着她怀里的孩子温声道:“你那话确实是过了,长乐便是真的有煞气也是为了保护我们,你那般说太伤她了。”
“是,我错了,昏昏沉沉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
许氏眼泪滴落到孩子脸上,祝长宁轻轻抚去,初为人父,妻子孩子就在他羽翼之下,一时间他无比满足。
“长乐在外边长大,性子和京城那些闺阁千金不太一样,有时候我也头疼,但她心性善良,也不喜算计,在家人面前极是坦诚相待,你和她相处时间短,熟悉了就知道她什么都在面上,说的话也就面上那层意思,最是简单不过。”
“她和我见过的姑娘都不一样,我还没有适应。”
“今后好好适应就行了。”
“恩。”许氏垂着视线,心里憋屈得想大哭,她才给祝家生了嫡长孙,就因为这一句话就个个都给她脸色看,还让她好好适应,怎么就不是小姑子来适应她这个嫂嫂呢?
那边屋里祝长乐也在哄人,祖母娘亲一起哄,“这点小伤真不碍事,对了,这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腚腚,腚腚,过来。”
腚腚慢慢往长乐面前挪,刚才那股子嚣张劲儿完全没了,他他他不知道怎么和这么好看的妇人相处。
祝长乐却也没有和平时一样打趣他,起身将恨不得走一步退三步的人拽到祖母面前和她一起蹲着,想想不对踢了腚腚腘窝让人跪下,“我祖母不就是你祖母,我娘亲不就是你娘亲吗?快叫人。”
腚腚偷偷看了两人一眼,凑近小伙伴问,“叫……叫什么?”
“祖母,娘亲。”
“啊?”
祝长乐一巴掌拍到他背上,没把他打疼倒先抻着自个儿伤口了,疼得她直咧嘴,章氏连忙俯身来看,见没有流血才放心了,“你慢着点儿,娘又不能替你疼。”
老太太从之前听到腚腚帮长乐说话就知道两人关系好了,自是也看得出来小孩的情怯,她摸了摸长乐的头,另一只手摸了摸小孩的,只当没发觉他僵硬得眼睛都不眨了,“咱们家都听长乐的,长乐说叫什么就叫什么。”
“对对,我可是能当家做主的人。”祝长乐双手叉腰,那得意样儿让腚腚想揍她,可他现在不敢动,张张嘴想喊人,看一眼又看一眼的又觉得不好意思极了,张不开口。
这样的腚腚让祝长乐心疼,她抓着祖母的手从他的头顶移到脸上,“我祖母都表现得这么喜欢你了,快喊人。”
“祖祖母!”腚腚更不敢动了,在嗓子眼呆了许久的两个字终于冲破阻碍喊了出来,声音大得祝长乐掏了掏耳朵。
老太太笑着应了,想着要给个什么礼物,身上一时又找不出来。
“欠着欠着,回头记得给。”祝长乐拽着腚腚旁移两步到娘亲面前跪下,拉着母亲的手还没行动呢,腚腚先开口为强,“娘娘亲。”
眼看着又多了个儿子的章氏忍笑瞪女儿一眼,拍开她的手温温柔柔的将人扶起来:“早听长乐提起你,这些年幸得有你伴着一起长大她才不孤单,以后就是自家人了,和长乐一样,在外边玩够了玩累了就回家来歇歇,虽然现在咱们家不比从前了,可家总在。”
人还懵着的腚腚不知道怎么应,祝长乐按着他的脑袋点头,“娘,他知道了。”
章氏笑眼看着,起身朝婆婆道:“媳妇先回屋了,还能歇上两个时辰,您也好好休息。”
“去吧。”
章氏看向腚腚欲言又止。
“童梓鸣,我大名童梓鸣。”市井中长起来的人察颜观色是本能,便是还懵着也不耽误腚腚看出来新认的母亲叫不出口那两个字。
章氏笑,“好,梓鸣,我让人去给你准备一间房,你也好好休息。”
“不用了娘,我那间给他住,我陪祖母。”
“也好。”章氏没有多做考虑,这也不是在家里,没有闺阁一说,无须讲究那些。
章氏一走,祝长乐推着腚腚到门边指着对面道:“那间。”
腚腚回头朝着新认的祖母行了礼告退离开,长乐看着他进了屋才关上门蹦蹦跳跳的回到祖母身边,那神情别提多高兴了。
老太太敛眉低笑,长乐该有的体贴细腻只要需要从来都半点不少。
“祖母祖母祖母。”
把赖在身上撒娇的孩子抱了个满怀,老太太轻拍着她的背等着她开口。
“腚腚没有爹娘,七岁的时候我就答应把我的爹娘祖母都分给他一半,总算做到了。”
“咱们长乐真大方。”
“那是。”祝长乐轻声哼哼,“师父和他外祖父有旧,住着离得近,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被人按在地上捶,那些人骂他野种,他就和人打,笨得要死,他又不是我,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么多人。”
“你就帮他了?”
“没有,当时我才跟师父学武,明知道打不过当然是藏好了等他们离开。”
“没错,明知道要吃亏的事咱们不做。”老太太认同的点头,“后来帮着打回来了?”
“那当然,我跟师父学了一年后就和他们对上了,不过第一次我没打过,被他们捶了。”祝长乐一点也不觉得被人锤了有什么,“打架嘛,有输有赢,多打几次交情就打出来了,那些人现在和我关系都不错。”
老太太笑着揉揉她的头,看着屋顶叹了口气,“你在外边多快活,吃了亏可以打回去,在家里反倒被掣肘,远没那么痛快。”
“要不说行走江湖不能有家庭拖累呢……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祝长乐把祖母的手抱住讨好的笑,“我这不是说江湖常态嘛,不是说我,我以有家为荣!”
“要没你这次还不知道会怎样呢!”老太太笑着感慨,给孙女理了理头发轻声道:“许氏过分了。”
祝长乐笑了笑,趴在祖母身上轻声道:“如果说那话的是二哥,您和爹娘不替我出头我都得闹,不把他收拾够了这一路都不会让他好过,可那是许氏,她可以因为逞一时之快让一家人不开心,让二哥难做,我不能,你们不开心我会更不开心,我也不想逼着二哥在家人和媳妇之间二选一,我要是也只顾自己痛快,那和她有什么区别。”
头一偏托进祖母手心,祝长乐眨眨眼,笑得通透,又无情,“她对你们好了她就是我二嫂,我敬着她让着她,做个好小姑,若她只知挑事,让家里矛盾丛生,那她在我这里就什么也不是,我不介意做恶人。”
“说得自己好像能多狠心似的。”老太太拉着孙女一道儿起身往床榻走去,“歇息。”
“是。”祝长乐笑,也不告诉祖母她其实狠起心来的时候也是挺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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