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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发麻像血液被截停在那里。
柳至秦食指颤抖着压向扳机目之所及渐渐变得扭曲。空气中仿佛弥漫起黄沙与硝烟的味道一切静谧的声响成为刺耳的尖啸心脏失控地跳动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每一寸骨骼都疼痛难忍像被生锈的钝刀子来回切割……
他的右手仍然握着枪——枪与手臂一同颤抖左手撤回用力捂住上半张脸。
掌心是灼热的眼眶与前额也是灼热的眼睫在掌心颤动一股令人晕眩的力量忽地冲向头颅如同迎面而来的重拳。
他难以躲避只是徒劳地摇了摇头。
脑海中安择原本清晰的面容逐渐变得模糊好似戈壁滩上突然扬起沙尘、落遍战火安择站在那沙尘与战火中眉目被笼罩五官看不真切。
哥哥……
他在心中嘶声唤道就像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安择总是走在他前面为他开路为他挡去一切危险然后半侧过身伸出手笑着说:“走不动了?要哥哥牵还是哥哥背?”
心血翻涌胸腔被陈年往事填满每一桩都挤出温柔的泪。
“哥。”喉结滚动干涩低沉的呼唤从唇边泄出脑中的画面投映在现实中安择似乎就站在不远处面带微笑轻松地招着手声音一如往昔——“怎么这么慢?快点儿!”
脚步像被无形的绳索牵引一般他开始缓慢地向前挪去。脸上有温热的东西滑过用手一抹竟是眼泪。
他堪堪停住。
“哥对不起你。”枪声从远处传来还有武装直升机特有的嚣张轰鸣安择的神色突然变得悲戚一双总是很明亮的眼中流露出暗淡的光就像是揉进了所有内疚、懊恼与不甘。
“你你说什么?”柳至秦喃喃低语脖颈的筋肉痛苦地痉挛起来打乱了呼吸的节奏。
“我不是一个好警察。”安择身上的荒漠迷彩已经浸满鲜血胸口、肩膀、腿脚……是大面积的血。柳至秦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跪下满是伤痕的手抓紧了地上的黄沙。
“哥……”柳至秦的声音变得哽咽仿佛五脏六腑都在抽泣。
“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在寻找当年的真相。”安择低垂着头半张脸被笼罩在阴影中泪落下却是血的颜色。
“哥!”柳至秦不住地颤抖下意识地摇头。
“是我。”安择忽地抬起头双眼血红脸上已经满是血污“那个人是我!是我!害死我的不是别人是我自己!”
说着安择猛力捶着自己的胸膛那声音沉闷而空洞每一下都狠狠刺在听者心上。
柳至秦无法动弹。
“可是我没有办法。”安择的声音低了下去絮絮叨叨的“我被那个人控制了成了他的‘棋子’。他说我是他的第一枚‘棋子’是最好用的一枚‘棋子’。”
“不!”柳至秦疯狂地摇头“不可能!”
安择眼中尽是悲悯与无奈“我害死了我的兄弟、战友我……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硝烟的味道更浓了武装直升机那火箭弹撕裂空气的声响几乎刺破耳膜。
——五年前的莎城当是这般景象。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被他盯上。”安择苦笑着说:“那么多兄弟他为什么偏偏盯上了我?你知道‘棋子’是什么吗?”
柳至秦近乎机械地摇头发不出像样的音节。
“我被关在自己的躯壳里看我害死自己的兄弟却什么都做不到。”安择俯下丨身躯脸几乎埋进黄沙“是我害了他们我不配当警察我不配当你的兄长……”
柳至秦目眦欲裂太阳穴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激烈地鼓动像是要从皮肉骨骼中钻出来一般。
安择伸出手膝盖在黄沙里前行嗓音裹挟着风沙“知道了吧?我才是罪魁祸首你的兄长是罪魁祸首!”
世界突然倾颓剧烈的眩晕感中柳至秦狠狠按着胸口心血狂沸失重感在四肢百骸间疯狂穿梭。
视野失去焦距所有色彩都是混乱的两耳像被人捂住听觉被生生隔绝。
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又或者正在以身体无法承受的频率跳动。
棋子!棋子!棋子!
脑中盘旋着这个冰冷又讽刺的词。
安择的眼睛如同深渊柳至秦无措地凝望着听安择一遍遍重复——我是“棋子”。
“啊!”他再也承受不住声嘶力竭地喊叫却发现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安择亦消失在黑暗中。
柳至秦睁大双眼猛然想起安择的话——“我被关在自己的躯壳里……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被关在自己的躯壳里就是这种感觉吗?
安择哥当时就是这种感觉吗?
“是。你终于明白了。”不知何时安择又出现了目光温柔地站在柳至秦面前甚至向他伸出了手“现在你也是‘棋子’了我们兄弟二人……”
“嘭!”狙击步枪的子弹破空而来将一切虚幻的影像敲得粉碎。
刹那间黄沙与硝烟的味道消失了被战火与阴云覆盖的戈壁滩消失了火箭弹的尖啸消失了“棋子”安择也……
消失了。
柳至秦怔怔地回过神来眼中渐渐有了焦距。
还是在破旧的技校教室里窗外警车的鸣笛一声高过一声连烽匍匐在地血从右腿膝盖处一股一股往外涌。
瞳孔收缩柳至秦未握枪的手缓慢抬起扶住灼热的太阳穴。
“啧差一点。”连烽在血泊中遗憾地笑起来“你本来可以成为比你哥更厉害的‘棋子’。”
话音刚落又是一枪射来子弹精准无比地打穿连烽的手腕。
柳至秦眼尾一张倏地看向窗外。
身体里那种空茫的感觉渐渐消失瞳光慢慢聚拢。
悬停的直升机上手握狙击步枪的是……
连烽在剧痛中挣扎表情越来越扭曲越来越诡异。他拖着满身的血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向前爬动。
“嘭!”第三枪子弹打进手肘溅出一片血花。
“放你妈的屁!”
熟悉至极的声音刺激着柳至秦的神经几乎是瞬间将他徘徊的意识拉了回来。
头脑终于在漫长的焦灼感中恢复清明。
柳至秦用尽力长长吸了一口气。
脚步声急促有很多人但其中一人是花崇——柳至秦轻易地听辨出来。
武警们将连烽从血泊中拖起来因为失血过多加之剧痛难忍他面色苍白几乎失去意识。
可他仍在低喃“‘棋子’都是‘棋子’……”
柳至秦抿紧了唇。
花崇最后一个闯进教室一手握着狙击步枪一手猛地捏住连烽的下巴几乎要掰碎他的骨头“不会有人再成为你的‘棋子’。安择从来不是你的‘棋子’!”
柳至秦胸中鼓动目光停驻。
连烽被拖走布满尘土的地上仅剩下一道血痕。
花崇转过身看向柳至秦瞳中弥漫着滔天的火。
他步步靠近狙击步枪仍然提在手中而另一只手倏地向前伸出扣住柳至秦的肩背狠狠按向自己。
胸膛相撞呼吸间尽是彼此的热度。
柳至秦缓缓闭上眼将花崇搂住力道越来越重直至感到花崇气息渐紧。
“你要勒死我了。”花崇轻声说“我刚从洲盛赶过来很久没有用过狙击步枪了紧张得手抖你……你还勒着我不让我喘口气。”
柳至秦仍旧将他死死禁锢着背微躬起来脸埋在他肩上贪婪地呼吸。
混乱归于平静外界的所有动静都好似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住。
花崇一下一下轻拍着柳至秦的背任由他抱着感受他的心跳还有他不经意间的颤抖。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没有过去太久。
花崇的声音带着并不明显的疲惫与后怕“刚才我一直在通讯仪里喊你的名字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柳至秦手臂轻轻一僵“是吗?”
“嗯。”花崇说:“喊了你很多遍你光顾着看连烽。我都要怀疑我对你失去了吸引力。”
“我……”柳至秦下意识收紧手臂。
“你干嘛听他鬼扯啊?”花崇说:“安择怎么可能是他的‘棋子’?”
柳至秦静了片刻抬起头看向花崇的双眼唇微分开却没有说话。
他的眸子太深花崇一时间竟失了反应。
许久他说:“我哥……”
“你哥直到牺牲也是优秀的、足以令你我骄傲的特警。”花崇语气坚定近乎斩钉截铁。
柳至秦胸口起伏目光渐渐变得柔软片刻后偏过脸手指匆匆从眼角抹过。
“你可以不相信你哥因为他出事的时候你们已经有两年没有见面了——两年时间足以让一个人变得面目非。”花崇状似从容眼中却沉着浓烈的心痛“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被连烽蛊惑认为安择真是他的‘棋子’。”
“但你得相信我的判断。我是他的队友!是在莎城和他朝夕共处的队友!”花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颤抖单手捧住柳至秦的脸“你缺席了他反恐生涯的两年可我没有。直到他最后一次出征我仍然与他击掌!与他拥抱!与他约好平安归来!我知道你视作目标的兄长是什么样的人!他绝对不可能是连烽的‘棋子’!”
柳至秦半扬起脸喉结上下抽动。
花崇的眼眶也阵阵发热笃定道:“他不是‘棋子’安择不是‘棋子’。你记住你的兄长安择到死仍然是我们的战友!”
柳至秦指节泛白竭力控制着翻涌的情绪。
花崇捉住他的手缓缓放至自己的心口声音变得出奇地温柔“小柳哥你相信我吗?”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就写到了最后下一章是尾声明天就完结了再来求一波海星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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