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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善诚商务中心B座孔洁正推着垃圾车挨层打扫清洁。
善诚商务中心是洛城的老牌写字楼刚建成时“写字楼”三个字在人们眼中还很稀奇能在写字楼里上班的人都是“精英”。但十数年过去洛城飞速发展高耸云天的写字楼鳞次栉比善诚商务中心像个迟暮的老人渐渐失去了当年的地位。大量入驻的企业搬去了地段更好、设施更完善的写字楼留下来的不是因为合同未到期就是因为付不起别家高昂的租金和善诚商务中心一样苟延残喘。
也有新的企业搬进来不过它们无一例外都是小得不能再小随时可能倒闭的小公司。
过去善诚商务中心的四栋楼人来人往欣欣向荣现在很多楼层都空着像鬼楼一般只有AB两栋情况稍好一些。
几乎所有入驻公司的员工都抱怨——电梯太差了时常出问题要么抖得像下一秒就要掉下去要么灯光闪烁像误入了恐怖片拍摄现场;安保水平更是令人担忧摄像头坏了大半简直形如摆设门卫不是戴着耳机看电视剧就是张着嘴打瞌睡谁的钱包手机笔记本被偷那就是活该倒霉;最恶心的是卫生条件厕所没几个是干净的很多女员工根本不敢进卫生间宁愿去马路对面的酒店上厕所楼梯间也脏地上扔满烟头、残汤剩水若不是特殊情况恐怕不会有人愿意去楼梯间。
孔洁作为搞清洁的被一些员工联名投诉过一回说她不负责白天几乎见不着她。
她心里也窝火善诚只给了她晚上来做清洁的钱她凭啥白天也要来?厕所屎尿横流、楼梯间是垃圾——这难道是她的错?
“自个儿没素质还赖我头上来了?”14层的厕所又给堵着了孔洁戴着口罩一边疏通一边咒骂好不容易收拾妥当已经被熏得晕头转向。
她实在是累得不行丢下拖把抹布靠在公共走廊的窗户边抽烟。
这个点儿写字楼里的人基本上都走光了各个办公室漆黑无声莫名透着一股阴森。
但孔洁早就习惯了。
她在这儿工作了很多年一批批公司来一批批公司走她却一直都在。
抽完一根烟孔洁叹了口气正准备继续做清洁忽听一声狰狞的猫叫。
循着叫声看去原来是一只被喂得肥硕的狸花猫。
善诚商务中心过去有规定不允许在楼内饲养小动物但这些年已经没人管了很多年轻白领在办公室里养猫养狗一些流浪猫也时常跑来讨要食物。孔洁自己有时也揣着猫粮遇上了就喂一些。
这些流浪猫一般都很温顺叫声细软只要不被吓着绝对不会发出惊悚的嘶叫。
孔洁有些诧异。
那只狸花猫叫了一声之后就飞速窜入楼梯间再没了响动。孔洁怔了片刻心跳突然加快难得感到一种古怪的恐惧。
“奇怪。”她捂了捂自己的胸口自言自语道:“有什么好怕的?”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有些担心连忙拿起拖把打算早早做完清洁早早收工在12点之前离开这黑黢黢的“鬼楼”。
每天需要清理的是卫生间和垃圾桶至于楼梯间反正没人检查她一周只打扫两三回。
前一日打扫过今天就不用了。
她伸了个懒腰本已经推着垃圾车进入电梯准备去别的楼层又觉心虚。
平时不打扫楼梯间也没这种感觉啊。
她定了定神想自己大约是被那只猫给影响了。
这时楼上又虚虚传来一声猫叫。孔洁身子一紧慢慢转过身看向黑洞洞的楼梯间。
那儿装的是声控灯没有声音是不会亮的。但不少声控灯已经被损坏这也是她不大愿意做楼梯间清洁的原因。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咽着唾沫像被引诱一般走向楼梯间。
这一层的声控灯果然坏了她打开手机电筒紧张地向楼上照。猫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地上扔着外卖盒与方便面盒。她骂了声脏话兴许是脏话壮胆骂过之后紧张感稍有缓解。她吁着气上了楼梯。
楼梯间闭塞气味难以消散。她闻惯了酸腐味发觉今日的气味有些异常。
好像有种铁腥味?
她不寒而栗脚步开始打颤。
继续往上走铁腥味越来越浓她用力抓着手机手指哆嗦得厉害手机电筒的光不断晃动。
经过拐角她的脚步突然定住手机掉落在地灯光倏地熄灭。
就在刚才她看到了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
歇斯底里的尖叫响彻古旧的写字楼。
花崇蹲在楼梯上眼神萧寒地看着早已咽气的老妇。
这名老妇前额被撞得稀烂脸上的血已经凝固头发蓬乱和凝固的血混在一起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的衣着非常普通沾血的口罩掉落在地手臂挽着一个过时的帆布包脚上的运动鞋很旧了鞋跟处已经磨破。
花崇低下头目光落在手上的身份证上低喃道:“梁萍。”
老妇随身带着身份证尸源已经确定。
梁萍今年65岁。
徐戡摘下染血的手套沉声道:“死者面部肿胀牙齿掉落怀疑是因击打所致。致命伤是头部的撞击。死亡时间在昨天上午10点半到11点半之间。我刚才粗略看了一下死者身上还有别的伤具体是怎么造成的还需要回去做解剖。另外死者左手中指和无名指里有皮肤组织很可能与凶手有关。”
“她是被人按住头活活撞死的?”花崇看着墙上的血迹咬了咬牙目光变得更冷。
徐戡叹气“是。她的头皮有明显的撕扯状伤痕墙上的血迹和她前额的伤吻合。”
“是谁这么丧心病狂?”张贸气得发抖“活活撞死?这是个老人家啊!还是个妇女!”
“可能不止是撞死这么简单。”徐戡说:“我估计她生前遭受过虐待。花队她的家人……”
“已经在查了。”花崇转过身没看到柳至秦问:“小柳哥呢?”
一人回答:“查监控去了。”
花崇点头正要离开楼梯间又回头道:“李训。”
李训抬起头“啊?”
“现场没有被破坏把这儿存在的痕检部给我提取出来。”
“明白!”
花崇心脏沉得厉害刚从楼梯间出来就一拳捶在墙壁上。
割喉勒颈撞额针对老人的每一桩杀戮都残忍得令人发指。
这些凶案的背后不一定是同一个凶手但这些凶手的心却是同样狠毒。
孔洁浑身发抖坐在矮桩上哆嗦呢喃道:“天天哪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鬼鬼有鬼!”
花崇眸光一驻“有鬼?”
“他们他们都说这这栋楼太旧了有有鬼!”孔洁眼神涣散脸色惨白双手死死绞在一起“她死得死得太吓人了我还听到了猫猫叫!肯定是鬼鬼搞出来的!”
凶案现场有猫并不奇怪至于鬼那就是胡扯了。
花崇叫来张贸让给孔洁录口供然后径直向电梯走去。
此处是15楼电梯快速下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抖动得也很厉害灯光忽明忽暗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护理过。
这种地方就算出了电梯事故也不稀奇。
善诚商务中心的业务管理楼层在四楼。深更半夜四楼却是灯火辉煌几名中层大约是从来没处理过这种事又急又怕一个个脸上都写满惊慌。
花崇快步走去存有监控记录的办公室柳至秦和技侦组的队员正在那里忙碌。
“怎么样了?”花崇问。
柳至秦点开一个视频“大门和前厅的摄像头拍到了她。她在昨天上午10点03分进入写字楼内在前厅徘徊一阵于10点14分进入2号电梯。”
视频不算清楚但即便图像比较模糊也看得出梁萍很慌张很不安像要找什么人又似乎十分犹豫在做某种挣扎。
花崇一手搭在柳至秦的椅背上“她上了哪一楼?”
“16楼。”柳至秦敲击键盘调出另一个视频。
梁萍出现在16楼左右张望在贴着公司标牌的指路板上看了一会儿再次踟蹰直到10点20分才左转走进一条走廊里。
“走廊是公共区域本来也应该有摄像头。”柳至秦松开鼠标“但是走廊里的摄像头坏了看不到她去了哪家公司。不过我观察过楼层结构楼梯间正好在走廊里与电梯相对。梁萍进入走廊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不管是电梯还是大门的监控都没有拍到她。对了死亡时间确定了吗?”
“徐戡说是上午10点半到11点半之间。”
“那就对得上。”柳至秦站起来“梁萍在16楼的某个公司寻人因为一个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的原因被人带入楼梯间在16楼与15楼之间被杀害。”
“这个容易查。”花崇说:“即便走廊的摄像头坏了里面各家公司的摄像头应该是能工作的总有一个拍得到梁萍和梁萍找的人。不过……”
“嗯?”
“看样子梁萍是主动去找这个人这个人是有多大的胆才敢在众目睽睽下将梁萍带到楼梯间并杀害?‘他’连尸体都没有处理。”
柳至秦盯着定格的显示屏半晌才道:“我现在就把各家公司的监控调出来。”
花崇道:“做得到吗?”
“有权限就行。”柳至秦打开自己的笔记本桌面上立即出现数个数据框边操作边说:“这都凌晨了等他们赶来开门调监控不知道得耽误多少时间。”
花崇不做声地看着柳至秦忙碌不一会儿16楼左侧三家公司的监控记录部到手。
技侦组的队员围了过来而善诚的中层们胆战心惊地站在一旁。
“这里!”柳至秦点着鼠标“拍到了她进的是……”
花崇看清办公室前台的公司名“飞趣外贸。”
梁萍站在飞趣外贸门边小心翼翼地向里面张望一名女员工上前与她说了几句话招手叫来一名穿西装的男员工。半分钟后男员工将梁萍请到前台边的沙发处坐下还在茶几上放了一杯水似乎是请她稍等。
10点27分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子来到前台。梁萍马上站了起来面向男子摘下了口罩嘴里说着什么。男子与她对视片刻也在说话表情非常凶悍。
“不会就是这人吧?”一名技侦员道。
10点32分男子抓住梁萍的手臂粗暴地将梁萍从办公室拽了出来。
旁边一家公司的摄像头拍到正是这名男子将梁萍拉进了楼梯间。
10点49分男子再次出现在监控中满脸戾气右手正在按摩左手的手腕。
而梁萍再也没有从楼梯间出来过。
重案组连夜查找视频中的男子与梁萍的家人尸体解剖与痕迹提取也在同时进行。
痕检科在楼梯间发现数组足迹其中极有可能有凶手的足迹。
法医科给出的尸检报告叫人心塞不已——梁萍身上伤痕累累部分是新伤部分是旧伤其中腰部的伤势最为严重由直径两厘米的棍状钝器造成。其他地方诸如两腿、手臂、肩膀甚至是面部都有不同程度的於伤。颜面肿胀和牙齿脱落是由掌掴造成。右腿曾经骨折过。两边膝盖有陈旧伤痕是长期跪地造成。
法医科气氛凝重花崇拿着尸检报告眉心越皱越紧手指轻轻发抖。
这名惨死的老妇在生前受过的罪或许比死亡更加痛苦。
但什么痛苦会比被抓住头发活活撞死还要难以承受?
对她残忍施暴的人是谁?
铃声打破沉寂花崇接起来听到张贸愤怒而震惊的声音“花队找到梁萍的家人了。他他们……”
花崇察觉有异“他们怎么?”
“梁萍的儿子就是视频里那个畜生!”
警车在黑夜中飞驰。凌晨路上几乎看不到别的车辆。花崇踩着油门后槽牙咬紧。柳至秦坐在副驾上亦是一脸阴沉。
梁萍身上的伤基本可以断定是长年累月遭受家暴所致。虐待她的人不是她的丈夫就是他的儿子。而她的儿子也许就是杀害她的凶手!
将自己的母亲活生生撞死这简直叫人遍体生寒。
警灯照亮了居民区的夜空。
欧桓国、欧湛两父子穿着睡衣惊慌地看着满屋子警察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欧湛的妻子赵小荼吓得大哭瑟缩在墙角不敢动弹。
花崇盯着欧湛按捺住一拳将他撂倒在地的冲动冷声问:“你的母亲呢?”
也许是“母亲”两个字太过陌生人高马大的欧湛反应了一会儿才说:“她她……我不知道她不在家今天没回来。”
欧桓国面相刻薄苍老嗓音干涩“她没有回来连饭都没有做家务事也不理。我们不知道她上哪里去了。”
“她是你们家的一份子吗?”花崇压着火气问。
“当然是。”欧湛指着一扇关着的门“那是她的卧房。”
一名刑警走过去推开房门一股浓郁的药酒味飘散而出。
花崇紧了紧手指“既然她是你们家的一份子她深夜不归去向不明你们却安然入睡?”
欧湛尴尬道:“这这……她自己不回来我们也没办法啊。再说就算失踪了这不到一天也没法报警啊。”
“你想过报警?”花崇盯着欧湛的眼。欧湛愣了“啊?”
“带走!”花崇丢下两个字立即有警员上前将欧湛制住。
欧湛大喊:“你们干什么?我操!放开我!这是我家你们要抓我也好歹说明白我犯了什么事吧!”
花崇转身走到电视墙边拿下挂在那里的一根棍子发现它的直径刚好是两厘米。
欧桓国急匆匆地走过来想要夺过棍子。花崇闪开“梁萍身上的伤就是你们用这根棍子打出来的?”
父子俩同时怔住赵小荼哭得更加厉害了。
花崇转向欧湛“昨天上午梁萍到善诚B座的飞趣外贸找过你?”
欧湛哑然“你们怎么知道?”
花崇逼近“你们起了争执你将她拖入楼梯间中。”
欧湛的汗水从脸上滑过蓦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在楼梯间里对她做了什么?”
“我能对她做什么?”欧湛烦躁道:“她莫名其妙跑到公司来找我当着我同事的面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警告她别没事找事而已!”
“莫名其妙的话?”花崇缓慢道:“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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