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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案侦破孟小琴在迷惘与绝望中交待了刀与两名死者随身物品的去向。它们被她利用职务之便藏在酒店的一间私用休息室中一同放在密码柜里的还有一台老旧的三星卡片机。
当年心里还揣着希望和梦想的孟小琴正是用这台不到一千元的卡片机拍下了从洛城到北邙山的风光。那短暂的旅途是她三十年人生中最温柔的时光。她曾站在北邙山一处山头登高望远将层层叠叠的林海尽收眼底定格在不算清晰的画面中视若珍宝。而如今这台卡片机拍下的却是她浸满鲜血的惨笑。
“她居然拍了这种照片!”曲值盯着显示屏难以置信“她怎么想的啊!”
照片上的女人身着不起眼的平价衬衣与牛仔裤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画着夸张的烟熏妆与大红唇粉底太厚太白衬得双唇像染了血一般
她对着镜头肆意大笑眼中尽是狂乱。唐苏那失踪的手包正挂在她手臂上是她浑身上下最昂贵的物品。
“拍下这张照片时她把自己想象成了唐苏。”花崇站在曲值身后单手扶在椅背上“或者说她把自己想象成了像唐苏、徐玉娇那样出生在富裕家庭活得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女孩儿。”
“她简直疯了!”曲值一拍桌沿。
“她笑得好瘆人啊。”张贸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看得我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这么看来即便邱薇薇的iPd没有拍下孟小琴放榔头的过程我们也能找到足够的证据。”柳至秦说:“她把物证藏在酒店没来得及转移。既然锁定了她我们必然找得到这些东西无非是多花些时间而已。”
“如果我是凶手我肯定像她处理手机那样把包毁掉把刀扔掉。”张贸说:“她在作案现场那么冷静半点痕迹都不给我们留下事后处理物证时倒不干脆利落了。”
“她不会扔掉这些东西它们是她的‘战利品’。”花崇抱臂轻叹一口气。
“战利品?”张贸不解。
“她认为杀死唐苏、徐玉娇是在纠正上天的不公。”柳至秦解释道:“这是她所谓的‘逆天而行’。既然‘成功’了从死者身上得来的奢侈品当然是‘战利品’。”
张贸和曲值互看一眼又齐齐看向花崇和柳至秦异口同声道:“你俩要不要这样夫唱妇随?”
柳至秦微怔有些尴尬。
花崇却道:“谁是夫谁是妇?给我说清楚!”
“你是夫你是夫!”曲值喊:“哎哟花队你别一言不合就抢我的冰红茶!那瓶是维他比康师傅贵几块钱呢!你要抢抢康师傅去!”
柳至秦站在一旁笑。
张贸说:“小柳哥你和花队真的很默契啊。花队说什么你都明白花队不说你也明白。我就差远了花队不说的我不知道花队说了有时我还需要曲副给我中译中。”
柳至秦还没来得及答话花崇已经抱着两瓶冰红茶回来了顺势一抛“接着!”
柳至秦稳当接住冲曲值晃了晃。
“算了算了不跟你俩抢了。”曲值认命“小柳哥是咱新同事喝吧老子多的是。”
“对了小柳哥的欢迎会什么时候开?”张贸睁着一对圆眼睛问。
“就这几天吧。”花崇说:“等我写完结案报告。上回老陈说了他请客。想吃什么早些想好咱们宰他一顿去。”
陈争如约自掏腰包请重案组的兄弟们胡吃海喝。组里众口难调有人要吃中餐有人想吃火锅有人想吃西餐花崇想了半天连抓阄都有人不满意最后索性实行强权政策拉来柳至秦问:“你想吃什么?”
柳至秦对食物没有什么偏好初来乍到也不想搞特殊“都行。你们吃什么我就跟你们吃什么。”
“那不行。”花崇说:“你是新同事这欢迎会本来就是给你开的我们都是蹭着你吃。说吧想吃什么。”
“这……”柳至秦虽然没有选择恐惧症但确实没有特别想吃的思考了3秒也没想出个答案。
花崇也不给他时间细想“要不我帮你选?”
他一下子就懂了笑道:“行花队你选。”
花崇立即跟大伙儿说:“小柳哥想吃韩式烤肉。”
“明明是你自己想吃!”曲值想吃粤菜拆台道:“你让小柳哥自己说!”
“好啊。”花崇转向柳至秦“小柳哥你自己说想吃什么。”
柳至秦相当给面子“有点想吃韩式烤肉。前阵子上班路上看到离市局一站路的地方有家韩式烤肉店一直想去试试但没有时间……”
花崇笑得挑起眉梢。
那店可不是柳至秦上班时发现的是他不久前偶然跟柳至秦提到的——金宏路新开了家韩式烤肉店听说挺正宗哪天去吃吃看。
组员们哄笑起来张贸说:“小柳哥你不能这样子!太惯着花队了!”
“就是!”曲值不甘心道。
柳至秦温和地看了花崇一眼回头笑着辩解:“真的是我自己想吃。”
“解释等于掩饰!”有组员喊道。
不过众人嘴上虽不满最后还是兴致勃勃地奔向金宏路的韩式烤肉店。上次特警支队的支队长韩渠让陈争白吃了一回这次也跑来凑热闹肉没吃几口净逮着花崇喝酒。
店里热闹大块的肉裹上油和酱料在炉子上滋滋作响。重案组吃饭不兴什么规矩开场由陈争说了几句欢迎新同事的话后大家就各自端着杯子干了起来。
花崇对喝酒没兴趣挑这家店就是看中了这儿的肉。但韩渠挺久没和他说上话了挤在他身边硬是不让他好好吃一会儿要碰个杯一会儿把特警支队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拉七扯八说一通最后还要让他给点评一下。
花崇忙着烤肉听得东一耳朵西一耳朵酒喝多了脑子也有些不灵光半天没接上韩渠的话后脑勺冷不丁挨了一下子。
痛倒是不痛。
花崇抽出一片青菜叶包刚烤好的肉只听韩渠骂骂咧咧:“你小子光顾着吃!撑不死你!”
花崇心里想都到这儿来了不吃还能干什么像张贸那样边喝酒边哭吗?
也不知道一喝酒就哭是打哪儿养来的毛病。
“听说你跟公安部下来的那小子处得不错?”韩渠骂完开始八卦“陈争说这回的案子你俩配合得天衣无缝。”
“什么处得不错有错。”花崇吃完手上的又去夹炉子上的。酒精上了脑身边又是最熟悉的老队长说话就没那么多顾忌“又不是处对象。”
“跟你聊正事你瞎扯什么处对象?”韩渠又想拍花崇后脑手都抬起来了又怕再拍把人给拍傻了只好收回来拿起酒杯往花崇的杯子里倒。
花崇不想喝酒挡了一下“去去去跟老陈喝去。”
“我今儿还就要跟你喝!”韩渠偏不走“来跟老哥说说你和那黑客小哥怎么破的案。”
“人家不是黑客黑客俩字儿多土。”花崇说:“跟乡村非主流似的。”
柳至秦刚从曲值那一伙人处脱身拿着一大瓶薄荷茶走过来想吃点肉填填肚子就听花崇说他是“乡村非主流”。
花崇喝高了见他来了立即招手“小柳哥过来坐我给你烤了牛舌。”
柳至秦放下薄荷茶客气地冲韩渠笑了笑“韩队。”
韩渠暂时放过花崇举起酒杯“兄弟走一个?”
“走什么走?”花崇不乐意了把沾好酱的牛舌放柳至秦碗里“先吃。”
“嘿花花你这就过分了!”韩渠说:“我想和你喝你要吃肉。我想和黑客小哥喝你让他也吃肉。除了吃肉你就没点儿别的想法了?”
柳至秦很想纠正——我不是黑客小哥。
“有啊谁说没有。”花崇继续捣鼓炉子上的肉。这回烤的是泡椒肥牛红白相间的肉片上是浅黄的蒜泥和红艳的辣椒。师傅刀工好肥牛薄得跟蝉翼似的铺上去就熟。他忙不迭地将肉裹好夹起来一半丢自己碗里一半丢柳至秦碗里。这才来得及继续跟韩渠说:“想你赶紧找老陈喝酒去。”
柳至秦看着碗里油光水嫩的肉眼角浅浅一弯。
韩渠气着了往花崇背上一拍“找老陈就找老陈撑死你个没良心的。”
花崇正嚼着肉挨这一下差点呕出来心骂这老家伙出手没轻没重抽兄弟跟抽犯罪分子一个力简直岂有此理。
“痛着了?”柳至秦见状立马倒出一杯薄荷茶左手抚在他背上帮他顺气。
“还是你好。”花崇接过薄荷茶就喝醉醺醺的“知道心疼队友。”
柳至秦的手一顿连同眼神也深了几许。
花崇说完就继续拨弄炉子上的肉右手拿着杯子轻轻在桌上磕了磕示意还要。
“这什么水?还挺好喝。”
“加了冰的薄荷水。”
“是吗?我怎么没喝出来。薄荷水有这么甜?”
“里面还有蜂蜜。”
“哦那再来一杯。”
柳至秦给他满上一边吃已经凉下去的泡椒肥牛一边陪他哼歌烤肉。
那歌哼的什么大概只有本人明白。
周围闹得不可开交他们这儿倒是落得安静。柳至秦听了一会儿问:“花队你哼的什么?”
“瞎哼。”花崇把剪好的大鱿鱼夹到柳至秦碗里“吃。”
柳至秦正要拿筷子花崇又倒了两杯酒“咱俩也喝一杯。”
“好。”柳至秦端起酒杯与花崇四目相对。
花崇眼尾下垂眸子极深平时看着就比寻常男子多几分柔和如今喝了酒眼中醉意袭袭更是格外慑人。
柳至秦微眯起眼轻而易举感到心跳正在不受控制地加快。
“欢迎小柳哥加入刑侦支队。”花崇扬起唇角笑意入眼却又不见半分媚软仍是英气逼人的模样“干!”
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柳至秦轻声道:“谢谢花队。”
“谢什么?再来一杯。”花崇摆摆手再次给酒杯满上“孟小琴的案子你出了大力这杯我敬你。”
柳至秦笑着摇头“花队是你注意到北邙山的明信片这才是关键。”
“不管喝了再说!”
意识到花崇已经喝迷糊了柳至秦不再与他讲理“行喝了再说。”
一群人闹到店家打烊花崇吃得多喝得也多人还醒着但反应已经慢了许多。
陈争和曲值安排各人打车离开最后坐在店门外板凳上的只剩下柳至秦和花崇。
“花队老花?”曲值蹲在花崇跟前晃了两下手乐了冲陈争道:“老花又把魂儿给喝没了。”
“他哪次不这样。”陈争看向柳至秦“小柳住哪儿?”
“画景。”柳至秦说:“我叫了车和花队一块儿回去。”
“你俩居然在一个小区!”曲值惊道:“这他妈什么缘分!”
柳至秦低笑没说话。
“本来想挨个把你俩送回去既然已经叫了车我这就不‘强送’了。”陈争斜一眼花崇又跟柳至秦道:“花儿就麻烦你了。他要是找不到钥匙你就帮他摸摸。”
“嗯我知道。”
正说着一辆车停在路边柳至秦半扶着花崇坐上后座回身道:“陈队曲副我们先走了。”
“去吧。路上小心。”陈争扬了扬手。
花崇上车就开始睡觉斜倚在车门上额角蹭着玻璃窗。
那姿势一看就不舒服柳至秦想拉他一把手已经伸出去又觉得有些唐突。
倒是花崇自己在玻璃窗上磕了一下磕痛了揉着额角往里一缩小声道:“操撞我……”
“花队。”
“嗯?”
“坐过来些。”
花崇也不见外挪了过去顺势往柳至秦肩上一靠又动了一会儿似乎在寻找舒服的姿势不久安静了下来眼睛合着呼吸慢慢平稳下去。
睡着了。
柳至秦低头看了一眼喉结略一抽动。
花崇睫毛比一般男子长平时将一对眸子衬得愈加深邃此时闭着眼那睫毛就像在眼皮旁画了一圈儿玲珑的眼线别致诱人。
柳至秦听见自己噗通作响的心跳声手心脚心阵阵发热一股难以名状的热流在体内胡乱蹿动。
他浅浅地呼出一口气双唇分开似要说话却未发一语。
前几日他曾问花崇为什么要从特警支队调来刑侦支队。特警与刑警虽然都是警察但履行的职责并不一样适应起来恐怕有诸多困难。
花崇没有立即作答过了一会儿才道:“前些年省里征调优秀特警去西北支援反恐我去待了两年回来就不想在特警支队待了想换个环境。”
“为什么?”
“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在西北每天荷枪实弹回来呢偶尔打个靶要不就是执行什么会议安保任务有落差感觉成天无所事事就待不下去了。”
花崇说得挺有道理乍一听也是那么回事儿但柳至秦觉得他在撒谎。
在西北的两年可不是单单一句“大风大浪”就能一笔带过。
花崇显然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几句就偏了题。柳至秦不便再问只得将试探的触角缩了回去。
此时花崇喝醉了半梦半醒柳至秦犹豫许久唤道:“花队花队。”
花崇眉间一挤一张“唔?”
柳至秦旧事重提“花队告诉我一件事好吗?”
“嗯?什么?”
“为什么要调来当刑警?你是特警出身在特警支队不是会发展得更好吗?”
车里陷入诡异的宁静半分钟后花崇才轻声说:“我要破案。”
“破案?”
“……我要找到罪魁祸首。”
柳至秦目光一紧“什么罪魁祸首?”
花崇闭着眼摇了摇头再次靠在他肩头彻底睡了过去。
柳至秦盯着花崇的脸半晌叹了口气目光转向窗外幽深的眸底将城市五颜六色的夜光收敛得深沉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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