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回忆(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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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荼斯当然是心虚的。

因为她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对艾琉伊尔的感觉变得不一样了。

这种变化始于细微,无声无息,等发现时已经深扎于心,让洛荼斯全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份心绪。

在陌生的古老时代,洛荼斯第一个见到的就是艾琉伊尔,也是艾琉伊尔引领她逐渐融入古索兰的一切,牵出和过往截然不同的新方向。

朋友,引路人,知情人

不论怎么说都好,从一开始,艾琉伊尔就注定在她这段生涯里扮演最为特殊的角色。

但这样的“特殊”,却在相处中衍生出另一种意味,洛荼斯最初察觉时险些以为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她在家庭因素形成的桎梏和对艾琉伊尔萌生的感情之间纠结了很久,试图压下脑海中的那些念头。

不经意间目光停留的殷红嘴唇、挽弓箭指的侧影和风姿、私下对话时那位凛冽美人流露出的随性,以及所有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

它们对洛荼斯岌岌可危的意志力一遍遍敲打,想要闯进心门,这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洛荼斯一个没防住,输了。

在向自己妥协之后,洛荼斯谨慎地掩藏心迹,没让艾琉伊尔发现。虽然索兰城邦的不少人都认定艾琉伊尔城主喜欢女人,可这种传言毫无根据,至少洛荼斯从未看出类似的迹象。

两人是朋友,也是合作的盟友,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状态,如果她贸然表露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艾琉伊尔会作何反应洛荼斯必须顾虑这点,她选择什么也不说。

于是,洛荼斯现在是一个偶尔心虚的暗恋者。

心虚会发生在某些情况下,比如当前,艾琉伊尔出于两人的交情表达关切,她却在为对方流露出的关心而暗暗高兴。

真应该为此感到羞愧。

洛荼斯想。

成功引导一场小范围的降雨,后遗症还不止是昏睡十天,继此之后,洛荼斯很长时间都没什么力气,体力大概只比能自理高那么一点。

而当这种感觉缓解以后,洛荼斯再想尝试使用更强的控水能力,却没有成功,依旧只能凝个篮球大小的水团、造造冰箭冰球这样的小东西。

或许那只是一次意外的超水平发挥,或许需要其他条件,比如强烈想要达成目的的意念

洛荼斯不得而知,因为后续的尝试都失败了。

这场雨带来的效果立竿见影,那座被其他大型城邦放弃、也被自己城中不少人放弃的城池见证神迹,归降得心悦诚服。

赐下雨水的河流女神,俨然成了他们新的神灵,索兰神话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大,即便是在交通不便的时代,传说也还是流传得颇快,这倒是洛荼斯之前没想过的。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变化。

尽管洛荼斯也不清楚这种变化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这日的午后,洛荼斯坐在池边,乍一看是在喂鱼,其实是在池水中练习控制水流。

心中升起某种不明显的被观察感,洛荼斯停止练习,倏地转过头,眸光清凌,向视线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里什么也没有。

被注视感似乎也消失了。

洛荼斯定定地看了那边片刻,才收回目光。

自从降雨神迹的消息在各城邦间传开,洛荼斯偶尔会感觉到从周围隐隐传来的视线,只是偶尔。

事实上,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看自己应该是一种心理错觉,洛荼斯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后来的某次,当她面对前方的空气,却依然觉得目光所及之处有异样的观察感时,事情就变得奇怪起来。

但这种不存在的视线并没有带来相应的麻烦,久而久之,洛荼斯也就不太在意了。

某日,天云阴沉。

最新占领的一座城池中,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称不上街道的城中道路尚留金戈过后的萧然,几乎没什么闲走的行人,气氛颇为冷肃。

相较于此时的其他大型城邦,艾琉伊尔所率领的索兰军队军纪更为严明,算是最少祸及普通平民的,即便如此,当地人还是提起一万个小心,不敢随意出门,就怕撞上城中巡逻的士兵。

洛荼斯独自走在路上。

她刚和艾琉伊尔分开,后者正往军营那边去,洛荼斯则要前往当地的祭神地点。

像这样的小城邦,所能留下的痕迹比古索兰更少,几近于无,后世会将它们划分为索兰契亚历史的一部分,而在这个时代,它才刚刚落幕。

洛荼斯只是想去看一看。

古索兰建立之前,还没有诞生恢弘的神庙建筑,祭祀地点只是一座小广场,中央立着祭台,围绕矮小的石柱。

而在祭台前,一个披着白袍子的身影背对着洛荼斯静立,从身形来看,那是个女人。

当地祭司

可在索兰军队打下这座城池前,它就被另一个大型城邦尼贝特占领过,祭司应该已经和其他当地贵族一样被他们屠戮殆尽了。

洛荼斯心下奇怪,向前迈了一步。

白袍人似是听到动静,转过身,她发色很淡,眸色深蓝如夜幕,嘴角翘着微笑,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洛荼斯面对这种从未见过、来路不明的人总是颇为谨慎,没再继续向前,平淡地问“你是谁”

“我我叫阿思露。”白袍人停了停,“一个吟游诗人。”

洛荼斯礼节性颔首,垂眸的刹那,仿佛听到耳畔响起细微的破空声,转瞬即逝。

阿思露的脸色变得惨白,她抬手扶住眉心,好像犯了头痛症似的,片刻后才放下手,用一种若有所思的、新奇的眼神看着洛荼斯。

“祂们说得果然没错,你是个能使用神力的人类啊。”

洛荼斯心头一震,随即抬眼,却见祭台前空空如也。

自称阿思露的白袍人已然不见踪影。

这人到底是谁

能使用神力的人类是什么意思

本次事件堪称灵异,洛荼斯稍微有被惊到,回过神又有不少疑惑和猜测。

她一开始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艾琉伊尔,不仅是因为离奇,更多是因为两人之间的某种心照不宣。

直到现在,艾琉伊尔都没对洛荼斯所谓“巨鱼精灵”的身份包括那控制水流的能力提出什么疑问,来历和能力,都是两人默契避开的话题。

然而,阿思露之后又神出鬼没地出现了几次。

阿思露致力于让洛荼斯改换阵营,却不说要改投哪边,只撺掇她背弃索兰城邦。

这些话,洛荼斯权当耳旁风。

但每当阿思露这么劝说的时候,她心中竟然会回响起低低的应和的话语,尽管洛荼斯并没有类似的想法,甚至烦不胜烦。

洛荼斯以为这是对方的能力,就像自己可以控制水一样,但很快她就发现不止这么简单。

“神出鬼没”这个评价对阿思露来说非常到位,因为她就是一个神灵。

人是可以成神的,她数次试图招揽洛荼斯,就是想让洛荼斯成为和她同一阵营的神祇。

洛荼斯“”

一时间,她竟不知是要惊奇于世界上竟然真的有神存在,还是该感叹阿思露真是好自说自话一神。

照理说,神祇应该是极其危险的,随随便便就能解决掉只会用水团冰凌的洛荼斯。

幸运的是,阿思露似乎不能对人类动手。

想想也对,如果神灵能随心所欲杀伤人类,目前各城邦的混乱局势还要再翻一倍,或者直接战乱平息因为所有人都逃不过神灵战斗的波及。

了解到这一点之后,洛荼斯就没再搭理过阿思露,只是暗暗戒备。

阿思露大概看出了洛荼斯的不为所动,后来也很少出现了。

此后三年,城邦之间的征伐吞并愈发激烈,直到小城邦全数消失,各个大型城邦征战不休。

索兰的版图逐渐扩张。

距离历史学家考证的、索兰契亚建立的时间越来越近,在后世属于索兰契亚的领土上,只剩下三个城邦或者说国家。

由艾琉伊尔统御军队的索兰。

曾经占尽上风如今声势渐弱的尼贝特。

缩在南方不参与争斗的盖伯拉。

终于,索兰和尼贝特双方的主力将要在西廷斯山脉旁展开战斗,这必然会是一场关键的战役,它的胜负也许足以左右最后的胜利。

这时,洛荼斯差不多已经把阿思露的存在忘在脑后,直到开战前一日,阿思露再次现身。

阿思露叹息道“不用问我也知道,你不会答应的,对吗”

洛荼斯“冒昧一问,是什么让你这么执着”

这个问题她以前也问过,但只有这次,阿思露回答了。

“你的灵魂。和其他人和神的都不一样,就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阿思露说,“真希望你成为尼贝特的神后,也能保持这种特殊。”

这句话让洛荼斯思索了半日,最后也没想到其中的意思。

索兰契亚的河流女神,难道还能成为尼贝特的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艾琉伊尔掀开帐帘“你在和谁说话”

洛荼斯一看她的气色,就微微蹙眉“你多久没休息了”

两人面面相觑。

洛荼斯“现在就休息。”

艾琉伊尔“好。”

艾琉伊尔表示不想回她的营帐,洛荼斯迟疑了一下,怀着某种既隐隐满足又为这种满足而自我谴责的心态,让这位连轴转的女城主在这儿好好睡一觉。

洛荼斯自己则打算出去,刚转身,就被艾琉伊尔抓住衣角。

“如果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告诉我。”艾琉伊尔说。

洛荼斯顿了顿“好。”

又道“你也是。”

艾琉伊尔挑起眼尾,从下至上看来的角度让这个微动作格外惑人,她思索着什么,一直没有放开洛荼斯的衣角,稍顷轻快道“之后会的。”

“之后”

“和尼贝特的战斗结束以后。”

估计又是战事后续的一些事情洛荼斯了然,颔首“我知道了。”

艾琉伊尔放开衣角,闭眼道“你不知道。”

洛荼斯一愣,再看艾琉伊尔,已经睡着了。

她确实需要好好休息,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

开战之日如约而至。

那一天,索兰与尼贝特的士兵在战场上对峙,战甲颜色一黑一红,如同泾渭分明的两道洪流。

洛荼斯不会上战场,毕竟作为新神河流女神的人间体,再和普通士兵一样拼杀,就显得很不神明。

于是,洛荼斯站在后方地势稍高的地方,观望战局,并且在适当的时候放出几个水团冰凌。

这场战斗,不说稳操胜券,也是十拿九稳。

更何况有艾琉伊尔在。

她在这里,就像是补全了十中之一,告诉所有人索兰会是最后的胜者。

擒贼先擒王,在任何时候都适用,对面显然也会这么想,洛荼斯注意着来自尼贝特军队的危险,却没特别留意己方的军阵。

艾琉伊尔也没有。

或者说,就算留意也来不及作出应对,因为动手的是她身后距离最近的亲兵。

只是一眨眼,背叛者的长刀就从背后穿透统帅的左胸,雪白锋亮的刀刃刺入,血红的刀尖拔出,快得不经思考,连背叛者本人都像是没想到。

他抖着手,刚抽出的长刀当啷落地。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洛荼斯耳边轰然嗡鸣一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两军已经开始交战,断不能暂止,有其他亲兵乱剑杀死背叛者,逆着士兵的洪流将艾琉伊尔带回后方。

他们急切而祈求地看着洛荼斯,像是希望她能把垂死的城主救回来。

可洛荼斯并不是神,就算是,她也不能控制生死。

洛荼斯半跪在艾琉伊尔身边,试图控制血液涌回那具身体继续发挥作用,然而无济于事,反倒将她的血迹蹭染在自己身上。

艾琉伊尔半睁着眼,轻声道“洛荼斯。”

“你别说话”洛荼斯眼前蒙着一层薄雾,紧咬牙关,控制血液违反常态地逆流,下一刻又有更多鲜血涌出,她喃喃道,“为什么止不住”

艾琉伊尔继续说“我”

她张开唇瓣,像是要吐出在索兰语里代表爱或者喜欢的词语,但最后还是压了上唇,转而道“你还是回伊禄河吧。”

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血液不再源源不断地涌溢,而继续填回去也没有任何用处,洛荼斯垂下头,怔怔地看着那双失去神采、瞳孔涣散的金色眸子。

鬼使神差的,洛荼斯问“我不知道什么”

但已经没人能回答了。

之后的一切记忆都模糊而散乱,如同闪回的片段。

洛荼斯看到自己茫然四顾,仿佛在天空某个角落瞥见阿思露的身影,一闪即逝。

阿思露,尼贝特,神,背叛者。

几个词语联系在一起,洛荼斯已经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相。

回忆里的她像是精神分裂成两半,一半被巨大的悲伤和愤怒裹挟,要报复尼贝特神的所作所为;一半像个兀自停留在原地、和外界并不联通的灰影,反复想着我不知道什么你想说的是什么

悲怒交加的那一半终于和另一半汇合,不论悲伤愤怒还是茫然空洞。

随身携带的铜镜中央,蓝宝石内部忽然剧烈涌动起来,或许极为强烈的意志和情绪共鸣是爆发力量的原因,又或许不是。

但可以看到的是,战场之外的伊禄河在这一刻陡然暴动。

河水腾空而起,透明水浪遮天蔽日,铺天盖地。

如同死亡张开的巨大水网。

水瀑倒悬,水幕铺陈,无形的力量改变了河道,影响大地,地面的洪流和天空的洪流同时席卷向尼贝特军队。

这是一场人造的天灾

记忆的最后一幕,是洛荼斯半抱着艾琉伊尔的身体,垂着头,安静地闭上眼。

一场小范围的雨,让她昏睡十天,虚弱很久。

这场天灾则抽干了她的生机,披散在肩后的黑发渐渐染上霜色,变为丝丝缕缕的银白。

上面沾染的暗红血迹,在黑发时几乎看不出来,在银发上却无比醒目,斑斑点点。

两道光点闪烁着沉入伊禄河,波涛滚滚而过。

几年后,这里会建起一座河流女神的神庙,曾经险些在旱灾中干渴而死的女孩是第一任祭司。

一千多年后,河流分支依然顺着改道后的河床奔流,神庙几经修缮依然如故,她们在这里重逢,只以为是初遇。

这座城池的名字,叫做卡迭拉。

嘉达尔湖底,虚无神殿的祭台前,洛荼斯缓缓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就文案里的前世大概就是这么个前世虽然也不算转世。

那些因为是回忆所以没写到的东西

降雨后时不时传来的注视感来自各城邦的神祇,都是听说有个能用神力的人类,就在混战中抽空过来看一眼。

阿思露就是珀尔路瑟,她的神力在影响人类上最不容易触碰规则,背叛者原本就心底有一点不满,在心灵女神的影响下放大情绪,所以背刺。

艾琉伊尔垂死之际,被人带回来的路上还在交代战事后续对策,然后回到洛荼斯身边后就立刻开启恋爱脑悲情版模式。

两人前生是双向暗恋没错,艾琉伊尔最后其实想表白来着,但因为自己要凉了,所以最后选择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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