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阿思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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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去的。”

艾琉伊尔礼节性地微笑。

贵族松了口气,感到由衷的高兴。

听这意思,王女对阿思露的剧目是有兴趣的,很好,总算不枉家里长辈的嘱托,这是他成功的一小步,却是家族与王女关系破冰的一大步

正斗志昂扬之际,艾琉伊尔下一句话又将他拉回现实。

“多谢告知,不过,我在观赏戏剧时更喜欢安静。”

贵族“”

喜欢安静,话外之意就是不打算应邀同去,更想自己过去看嘛。

迈出的步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了回去。

贵族十分沮丧,只能勉强保持风度。

再往前就是王女的府邸。

艾琉伊尔轻拉缰绳,座下骏马会意,从小步慢跑转为从容溜达。

“这是一场愉快的狩猎之行。”艾琉伊尔语调平和,“请替我转告波多尔阁下,改日我会登门拜访,提前说一声叨扰了。”

波多尔,是这名贵族祖父的名字,耳提面命让他和王女交好的也同样是这位老人。

贵族眼前一亮“不打扰,我们随时欢迎殿下来访。”

艾琉伊尔颔首。

面对其他人时,她的仪态总是礼貌而无可挑剔,眼底却带着些微冷淡和矜傲,这是本性使然,也是旁人的期望在所有人看来,只有足够的威势才能令人信服。

值得庆幸的是,有别于“其他人”那唯一的例外,此刻就在她身边。

王女与充满欢声笑语的狩猎队伍作别,纵马踏入宅院大门。

洛荼斯这次出来也骑了马,依然是那匹亲近她的灰马,这坐骑不能上战场,速度和负重都只能算寻常,却很适合悠闲地坐着看风景。

不过,从年龄来看它都是老马了,偶尔我行我素,就好比现在。

灰马停下脚步,踏着蹄子不愿再往前走,它的眼睛盯着面前铺满园林的草坪,看起来很想过去啃一啃。

洛荼斯哭笑不得,反正进了家门,正好下马步行。

她刚抬起手,就被艾琉伊尔抓住了手腕,对方指节松松地扣着,没怎么用力。

洛荼斯抬眼,眼神露出询问的意味。

艾琉伊尔唇角上扬“您要过来吗。”

听起来似乎是个问句,但没等洛荼斯回答,那只修长漂亮的手就猛然使劲,将她拉到了王女的马上。

一瞬间距离拉得极近,后背紧靠上外罩皮甲的前胸,少女身躯的柔软和皮质的柔韧感,在神灵的触觉感官中纤毫毕现。

艾琉伊尔微微俯身,束起的长发随之向前滑落,末端扫在洛荼斯腰间。

“坐稳了。”

艾琉伊尔附在她耳边道,带着不明显的笑音,按着洛荼斯的手按在缰绳上,小腿轻轻一夹马腹,骏马便开始小步慢跑。

艾琉伊尔的坐骑是在边境获得的战马,只会听从她的命令。骏马矫健漂亮,乌黑的身躯油光水滑,四蹄和尾尖却是雪白色。当它纵情奔跑时,长而柔顺的鬃毛随风扬起,连闪电也别想追上它。

这匹战马为战场和旷原而生,也曾随王女无数次出生入死,此时却慢悠悠在花园边沿溜达,走不了多远就要转向,很没有不凡神驹的派头。

但没关系,不论是耐力还是通人性的程度,这匹马都是万里挑一。

它脾气颇好地踱着小碎步,任劳任怨充当工具马。

在它的背上,洛荼斯被王女垂下的头发弄得有些痒,想把那束长发拨弄到一边,可双手固定在缰绳上,一时间不好松开。

她只好尽力忽略发尾扫来扫去的异样感,轻声道“你是想再散会儿步吗,艾琉”

“想和您一起。”艾琉伊尔顿了顿,“在外面共骑不合适,在我们的院子里总可以不用顾虑吧。”

洛荼斯眼尾一扫,瞥见不远处一名侍弄花草的女侍正望着这边,表情见怪不怪,被发现后立刻欲盖弥彰地低头修剪枝叶,作出勤恳工作的模样。

艾琉伊尔低笑“您看,没人会说什么。”

洛荼斯“”

她不由得开始反思,平时自己和王女表现得就那么亲昵,以致于宅邸里的人习以为常,连共骑这类亲密的举动都不觉得奇怪了吗

有那么一瞬间,洛荼斯想起了阿赫特神庙里热衷八卦的祭司姑娘们,也想起现代舞会的角落,对旁人评头论足的一张张嘴。

她下意识捏紧了缰绳,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这场同骑漫步并未持续多久,因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艾琉伊尔放辛苦一天的战马回马厩休息,在踏上通往门厅的石阶时,她一边摘去鹿皮手套,一边侧过脸道

“阿思露的演出是在下周月曜日。”

洛荼斯“什么剧目”

“不确定。除了节日庆典和祭祀场合,她参演的戏剧在真正开场之前都不会公布剧名,只不过”

艾琉伊尔停了一下,没继续说出后半句话。

传闻中阿思露能将诸神演得活灵活现,据说没有人能抵抗她表演的魅力,几乎让人以为是神灵降下精神附在身上,才会让她拥有如此打动人心的表演,

只有一点,在众多神灵之中,阿思露似乎尤其偏爱河流女神,十场演出中就有五场在扮演洛荼斯。

有人说这是一位伊禄河女神的信徒,但阿思露从未公开说明过自己的信仰,只是一次又一次向观众展现精湛的演绎技巧。

倏然间,艾琉伊尔不太想让洛荼斯看到她的表演了。

洛荼斯对这些并不知情,只觉得

哦,还是一位有个性的演出者。

艾琉伊尔挥去莫名升起的想法,向洛荼斯伸出手“您愿意和我一起看吗”

洛荼斯“当然。”

她将手放在王女摊开的掌心,一触即分。

月曜日这天,云絮悠悠缓缓地浮过还算晴朗的蓝空。

昨天刚下过雨,空气里依然飘浮着湿润的气息,一辆辆马车从各自的宅邸出发,车轮碾过犹带着水迹的地面,驶向王城唯一的露天剧院。

剧场的后台,一切井然有序。

“阿思露,你还是要演那一幕戏观众不会看厌吧。”

已经戴好了假发的女演员坐在一边,百无聊赖地看主演妆扮。

“我的剧目,没人会看厌。”阿思露的音色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穿透感,好像能顺着耳蜗钻进人的脑子里,有些人会因此想听到更多,有些人会下意识不安选择远离。

女演员愣了愣,不说话了。

别看演神灵那么风光,要准备的可麻烦得很,符合神灵外貌描述的假发和妆容必不可少,有时还需要装备沉重的饰物,挥舞刀剑长杖。不仅考验演技,更考验体力。

眼前的阿思露无疑是神灵扮演专业户,她好像天生适合演绎诸神,每一场表演都完美无缺。

这名闻名遐迩的演出者,正在为自己准备妆容。

妆容偏淡,步骤倒是繁琐,她很有耐心,指尖蘸着掺杂香料的脂膏涂抹嘴唇,并不在意周围是否有人在旁观。

最后,阿思露拿起如海浪般微微鬈曲的银白色假发,端正地固定在原本淡金的短发上。

抓起黄铜镜的手柄,简单打量镜中的自己,阿思露的表情看不出明显的情绪。

“表演时间快到了,出去吧。”

隔着舞台、幕布和观众席前的一小片空地,洛荼斯稍一抬眼,入目只有染成黑红色的亚麻幕布,将舞台遮掩得严严实实。

艾琉伊尔托着一边脸颊,转眸看向神灵凝望舞台的侧脸。

“您看起来好像很期待。”

洛荼斯点了点座椅扶手“还好,就是有点好奇。你觉得这次会上演哪一出剧目”

“月神祭礼,月下狩猎”

“毕竟今天是月曜日,属于安弥拉的日期。”

艾琉伊尔猜测得有理有据,但其实她有种预感,阿思露会选择河流女神的剧目,区别只在于是哪一出。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

王城这座剧院的观众席和太阳神之城那座漂亮的大剧院有些不同,层次更分明,在最好的观赏位置,设计者用竖立的石板隔出几个单间。

三面都被石板围住,正对着舞台的那一面挂着帘布,要看表演时就将帘布拉开,不希望被打扰时再拉上,非常方便。

此时帘布被完全收拢到两侧,下方的舞台巨幕也在徐徐拉开。

舞台上,银发女神的扮演者背对着观众抬起右臂,仿照神像制作的丝质披帛随着动作滑落。

观众席位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极静,众多目光的注视下,阿思露提起舞步,先来了一段无声的默舞,才开口讲话。

一开口,就是一出人们耳熟能详剧目的台词。

“人类的纷争持续百年,令天空沉坠,大地枯萎,我的河流宁愿在另一处积攒成湖泊,也不想靠近那里沾染血腥。”

“我应该选择合适的部族,帮助他们建立新的国度。”

洛荼斯望着台上。

这出戏剧没有大众都认可的名字,不过经常会被人叫做“河流女神的选择”,顾名思义,它描述的就是神话里洛荼斯选择索兰契亚作为守护国度的故事。

成功之后,索兰人安居乐业,欣欣向荣,河流女神则返回神国,皆大欢喜。

从某种角度来说,神灵介入人间的神话,很可能是对曾经存在过的某段历史的反映。

真实的过往,或许会和神话传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洛荼斯也曾就这一问题进行深入思索,推测自己那段被遗忘的过往,但现在,她暂时没有联想到这个问题。

洛荼斯打量着阿思露的神情,嘴唇轻抿。

台上的“河流女神”,不论是神情还是姿态,都和她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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