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倚老卖老(1 / 1)

慈善捐赠会一场大闹后,一个消息横空出世,炸响了整个欧罗霸妖界。

迅猛龙家族的老族长被撤职,原本板上钉钉的接替人埃文因为贪污、欺诈和挪用公款被捕,而教廷钦定的接班人是——

一只还没从娘胎里跳出来的龙蛋?

要知道,迅猛龙家族在教廷有世袭职位,从古至今已经绵延900年。

只要当上族长,就能传袭圣殿军士团的大团长,承担起妖界安全与防御职责。

这意味着,族长不仅能自由出入各国教会,行使审查权、介入权、收债权等诸多特权,在教廷麾下的海外直属地影响力极大,还能成为教廷默认的国际妖界大会——安全理事会的监督主席。

教廷对这一职位的要求很直白:长相英俊端正,为人正派,亲和力和抗压能力强,能抵挡得住袭击和暗杀。

在此之前,埃文在凯伦夫人的指导下,一直严苛按照教廷标准来立人设,性格压抑过久,精神分裂严重。

以至于活到现在,他自己都不知道正直与颓废,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进到裁判所后,悬在埃文心头的石头反而落了地。

他痛痛快快把憋了上百年的真话倒出来,即使戴着铰链,也高兴地用稻草给自己搭了个窝。

爱丽儿来的时候,看到一头黄金龙睡在草垛里毫无形象地打鼾,忍不住翻起白眼。

她当初到底有多眼瞎,居然被这家伙虚伪的外表骗了?

爱丽儿敲敲铁栅栏。埃文恍然惊醒,从草垛上滚了下来,爬起来看见爱丽儿,欣喜若狂凑过去:“亲爱的,你果然还是忘不了我。”

爱丽儿没好气说:“你想多了,我是来找你签放弃抚养权同意书的。”

蛋蛋龙迷惑地问:“这是谁呀?”

饶是埃文,听到如此幼弱的声音,也不禁变得柔情起来:“崽崽,我是你爹地啊。崽崽好乖,叫一声papa好不好?”

“papa……”蛋蛋龙一听到这个词,难过得不行:“我papa回夏国了,呜啊啊……”

埃文:“…………混账,我才是你亲爹!”

爱丽儿冷笑:“你是亲爹?你除了出颗垃圾精子,有管过铁蛋一天吗?你们龙族有雏鸟情结,谁第一次输了魔力,他就认谁作父。埃文,你活该。”

埃文顿时悲痛万分,他等待百余年好不容易有了健康的孩子,居然还没生下来就要和自己断绝关系,认一条夏国龙做爹。

可谁让他动了歪心思把夏国龙招来的?

不论怎么追悔莫及,埃文也只能打掉了龙牙,流着泪和着血往肚里咽。

“蛋蛋不哭不哭,我来问问你干爹平安落地没有。”爱丽儿边怜爱地哄着龙蛋,边拿出手机。

…………

敖凛一路在飞机上睡得昏天地暗,中途放了三次饭都没把他吵醒。

下了飞机后,胡心悦在出站口接他们。

离老远的,胡心悦看到两个发色鲜艳的人,她正要兴奋招手,忽然投过疑惑一瞥——

应桃怎么走路一瘸一拐的?

敖凛睡饱了觉,连蹦带跳跑过来,应桃走得就慢多了,似乎是哪里不得劲,迈开步子就要蹙一蹙眉头。

胡心悦八卦道:“桃哥这是咋了?摔着了?”

敖凛不甚在意地说:“没事儿,我在飞机上睡觉压着他尾巴了,这会有点发麻,等我回去给他贴个橡皮膏揉一揉就好。”

应桃走过来笑了笑。

胡心悦吃惊道:“……进展神速啊。”

不料敖凛装模作样叹着气:“害,还能咋样,凑合搭伙过日子呗。”

胡心悦:???不对劲!这是什么老夫老妻七年之痒的语气?

走出去准备打车,今天航班不少,带着行李等待出租车的旅客站得密密麻麻,一个个排队,少说也得等半个小时。

队伍前排传来“汪,汪”的狗叫,声量微弱。

敖凛好奇伸头去看,果然是个男人抱着一条小洋狗。

男人穿一身正装,却留着满头脏辫。细细一数,正好是9只小辫,每一根都用彩色小皮筋扎起来,和板正的穿着形成鲜明对比。

轮到男人时,出租车司机顺口说:“哟,你这狗挺漂亮的啊,什么品种的?看着像比熊。”

男人面部抽搐了下,仿佛在笑,然而眼里并没有情绪:“土狗。”

小洋狗叫得更凶了,嗷嗷的。

司机本来想上手摸一把,现在倒不敢了,讪讪着问:“这么凶啊,它叫啥名?”

男人说:“貔貅。”

司机看男人坐上后排,开始没话找话,乐呵呵说:“貔貅这名字好哇,祥瑞御兽,只进不出招财进宝,别人养招财猫你养招财狗。看你起名挺讲究的,大兄弟做生意的吗?”

他总是一口一个“狗”,小洋狗龇起牙,前爪搭在座位上就要蹬过去咬他。

“欸!这畜生。”司机吓得随手操起毛巾轻轻打了一下小洋狗。

“滚过来。”男人做了个拖拽的动作,小洋狗猛得被勒住脖子,一下子翻倒在地,呜呜嘤嘤趴在地上夹紧短尾巴。

司机这才从后视镜看到,男人手里牵着一根细细的锁链。

男人严肃道:“我不做生意,我是来报仇的。”

司机留了个心眼,暗暗记下他的长相:“……那大兄弟要去哪?”

男人再次露出了抽筋似的诡异笑容:“沸海龙王庙……”

司机:“去拜龙王爷啊。”他心里直打鼓,听说那间龙王庙挺灵,难道是报仇砍人之前要去拜拜增加成功率?道上混的好像都挺迷信的……

男人:“……旁边的格林豪泰。”

司机:“……下次说话麻烦不要大喘气,兄弟。”

他差点要报警了。

出租车汇入高架的车流中,敖凛这边也打上了车,好巧不巧,他们遇见的师傅居然是之前启羊幼儿园的那位家长。

徐师傅拉到熟人特别高兴,一路和他们东拉西扯,硬是从国际局势扯到了天气:“最近真是邪了门了,半天下雨半天出大太阳。我老婆不是在夜市卖烤冷面吗?下午走的时候都快三十度,穿个长袖就去了,晚上降到七八度,冻得她临时打电话喊我送羽绒服去。”

“天气确实不对劲。”胡心悦也有同感。她昨天晚上和狼人从草原回来,没想到一下高铁就被冻得直打哆嗦,还是小狼狗脱了外套给她穿上。

但这可是四季如春,常年平均气温24度的滨南啊。

敖凛打开天气小程序看了看,包括今天在内,连着三天都是大晴天,他安抚道:“没事,我回头去问问就好。”

徐师傅见过敖凛捉妖,神秘兮兮地问:“是不是要开坛设法找龙王爷问?”

敖凛有点心虚:“呃……龙王……也不是无所不知的。所以要问天气还得找气象局,我们要相信科学!”

徐师傅:“………”

是他过分迷信了。

终于回到龙王庙,花了两小时放好行李,敖凛瘫在沙发上不肯动了。

他看着应桃走来走去,一会抱着两人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一会在厨房收拾买来的特产茶叶,跟上了发条似的,一刻也不停。

当从厨房的大洞窥见应桃拿出胡心悦送的二十斤羊肉开始分解时,他终于忍不住开腔:

“你就不能停一会吗?”

应桃稍稍侧身,手里握着染血的刀,却没什么攻击性,“你有需求?”

敖凛:“……”

他憋红了脸,粗声粗气说:“对,我有。”

应桃琢磨了下,以商量的口吻说:“那你现在去把那张毯子扔了?”

敖凛:“……?”

他回过头,目光尽头是自己刚刚带上沙发的大毛毯,人造毛那条。

他懂了。

老妖怪这意思是:有我没毯子,有毯子没我。

敖凛逆反心蹭得上来了,心说你骗我这么久,我还没跟你清算呢,轮得到你闹脾气?

倚老卖老?

想的美你!

“那不行,你没听胡心悦说最近夜里冷吗?毯子我要晚上拿去盖的。”理由充分,逻辑通畅,堪称无懈可击。

应桃缓慢转过眼珠,轻声说:“真好,夜里冷,毯子有你就暖和了。”

敖凛差点被他一句话破防:“……你干嘛啊!”

搞得跟他抛弃糟糠之夫,在寒夜里宠妾灭妻,和新来的年轻毯子出轨乱搞一样……

应桃又问一遍:“一定要毯子吗?”

敖凛强行压下那股莫名其妙的负罪感,支吾着:“……毯子……会有特别的味道,没法替代。”

应桃指尖默默擦过刀刃:“什么味道?”

敖凛胡口说:“棉被洗完后晒太阳的味道,闻起来很上头的。”

应桃什么也没说,背过去洗起了刀,似乎是放弃了。

敖凛扯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时不时偷瞥厨房两眼,想看看这人有没有什么后续反应。

应桃正在切洋葱腌羊肉,忙得手中不停。

敖凛眯起眼睛……越忙,就越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外边阳光正好,敖凛索性搬了椅子到院子里坐着。

优昙花已经开败了,本来说要把树挖了,后来看它长得挺好,应桃到底没忍心砍。

优昙树枝叶伸展,散发着春季特有的草木幽香。不远处是竹片围起来的小菜园子,种着生菜,辣椒,西红柿,还有草莓。

草莓秧苗长得生机勃勃,庙里灵气足,生长速度飞快,这会都已经挂果了,但只有草莓尖尖那里泛了红,想吃还得耐心等几天。

不知不觉,这个地方被打理得越来越有人烟气了。

某个老妖怪,是真的把这儿当自己家,认认真真来过日子的。

敖凛感到久违的安心,好像有这个人在,知道他在厨房里安静地忙忙碌碌,就算发生再大的事,天都塌不了。

他趁着阳光看了会电视剧,没一会就有些头晕,放任自己蜷起身体打了个盹。

似乎过了许久,隔着眼皮微微发光的视野过渡进柔和的昏暗,有人把他抱进屋里,给他盖上了毯子,又默默离开。

那道气息,和梦里混乱的身影绞紧着糅合在一起,让人禁不住舌尖发酸,喉咙枯涩。

“梼……”

手臂在梦中挥了下,只抓到一片空寂。敖凛骤然醒来,两片嘴唇干得粘在了一起。

“桃哥出去了。”胡心悦正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敖凛揉了揉太阳穴,从长沙发的软垫上坐起来,“他跑哪去了?”

胡心悦回想了下:“说是要去买酒和调料什么的……”

“买酒?”敖凛只听见这两个字,心口肉像泡进了凉水里,赶忙要下去。

老妖怪脾气不好,忍着不发作的时候就会灌酒,早就喝成了一颗千疮百孔的玻璃胃。

那时候,梼杌一喝酒,夜里总要呕血。敖凛没去之前,他是放肆混乱地吐血,自从敖凛在他肚皮下扎了窝,他便捂着嘴,偷偷咳了再咽下去。

——很傻很天真,自以为当时的奶龙看不出来。

敖凛穿上拖鞋站起来,身上的毯子垂坠到地面,他随手捡起来,却瞳孔一缩,咬紧了唇。

毯子四角不知道什么时候绣上了他的名字。

【敖凛】

妥协让步,与毫无底线的纵容。

一时间,敖凛脑中嗡嗡回荡着那句话。

——真好,夜里冷,毯子有你就暖和了。

是希冀,也是羡慕的语气……

他尝过和敖凛过夜的感觉,才会这么说。

下午炽烈的阳光已经收起爪牙,光线收束,橘红色夕阳缓缓下沉。

敖凛冲出配殿,跑上楼换衣服准备立马出门拿人。

当卧室门被开启,视线一晃,敖凛却愕然看见床上一大滩绒绒的“毛毯”。

“毛毯”声音有些羞赧:“……我晒好了,在屋顶晒了一下午。”

老妖怪从来不吝于任何手段来满足自己的龙。

敖凛咬着下唇说:“你不是出去买酒了吗?”

应桃:“酒?我买了黄酒,做饭的。”

敖凛松了口气,不是因为受了委屈出去买醉就好。

凶兽悄悄晃了下长尾巴,又把一包膏药推到前面,“……膏药我也自己买了,你说帮我贴,还算数吗?”

敖凛愣在当场,突然低下头,转过身拔腿就跑:“呜呜呜呜我是坏龙!!!”

他忘了要帮桃揉尾巴了!!

敖凛浑身耻到要冒烟,跑了一大圈散热完毕又翻了窗户跳进屋里,一骨碌滚进应桃的长绒毛里。

……桃牌毯子,还是可以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