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凛细细一琢磨,敢情馆长是找了个网红道长过来。作为同样被邀请的人,他文能上新闻联播,武能和凶兽相爱相杀,不比这个方余级别高多了?
看来这个馆长,思想有些肤浅啊。
敖凛他们跟着副馆长走进地下长廊,一进去温度骤降10度,冷得直起一身鸡皮疙瘩。
副馆长言语间支吾着:“这里平时没那么冷的,是那个东西作怪,把我们中央空调系统打坏了,也不知道他跟空调有什么仇。”
敖凛想了一会说:“可能是想帮你们减少温室气体排放?”
副馆长:“……不至于不至于。”
越往深处走,那股寒气就越猛烈。应桃和敖凛互看一眼,都明显感觉到一股强烈到反常的阴寒,且还在向外不断震动发散,犹如传声电波般嗡嗡回响,寻找共鸣。
方余道长低吼一声:“好重的阴气。”
敖凛一脸无语,心说你能不能换个形容词,别让这群老外都以为我们夏国玄学界文化水平不高。
“就是这里。”副馆长擦了擦地中海秃头上密布的冷汗,打开厚重的钢门。
博物馆存有大量稀世珍宝,严格来说抢一家博物馆可比抢银行来钱快得多,这个大钢门就是银行地下金库的样式,光厚度就有半米多。
一开门,一股白色雾气飘出来。应桃不自觉挑了下眉,结合自己的生活经验说:“这地方做冷库批发部不错。”
菜市场就有这样封闭的门,与之不同的是,一般门上都会贴着五彩缤纷的雪糕和鸡鸭冻货的空袋子,要什么跟老板说一声,老板就会穿着军大棉袄进去拿。
敖凛知道他这是怀念起自己刚逝去两天的煮夫生活,再想起龙王庙的仓库,捏捏他的手说:“你要是喜欢,回去咱们家也弄一个。”
应桃笑着和他耳语:“我养的又不是北海的龙,用不上这么大的。”
方余道长见他俩旁若无人地窃窃私语,近得都快亲上了,他面上的不悦简直呼之欲出。
回头一定要警告这两个江湖方士,公共场合姿态暧昧,会严重破坏他们夏国男修士群体对外努力营造的阳刚形象。
小柯凑在最前面,伸头一看,立即气势万钧地暴喝一声:“嘚!妖孽,哪里跑?”
大家都挺出乎意料,没想到身先士卒的是小柯。然而小柯脚跟一转,麻溜地滑到方余身后,恭恭敬敬抬手:“请道长发令,捕捉妖魔!”
方余冷淡地“嗯”了声,挥了挥大袖,示意众人散开,便器宇轩昂身姿挺拔地跨进去,瞳孔一缩:“好假的兵马俑!”
大铁笼子里的兵马俑本来翘着二郎腿,正在往脸上涂肉色油漆,转脸一看到他们,把刷子一扔,一口秦腔喷薄而出:“湿你北!你懂个屁,老子出土前本来就是带颜料的!”
副馆长惶恐地说:“你们到底看看怎么能把这个恶魔驱走啊。”
米勒试着用十字架比划了下,完全不起作用,神色复杂道:“这恐怕不是恶魔,是成精了。他有做出危害人类的举动吗?如果没有,教会也无权杀害生灵。”
从神父的话中听出一丝退意,副馆长慌不择言,赶忙道:“有有有,危害我们博物馆赚钱了。”
兵马俑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让我素颜出去给那么多老外看?”
想起这段时间骤减的客流量和月底发不出来的奖金,副馆长也来了气,仗着身边一群大师,手指着兵马俑和它对呛道:“你是博物馆的文物,你没有资格化妆上工!”
文物是越老越旧越值钱,涂了油漆分文不值。
这个兵马俑莫名成精后,从游客们的日常话语中学了一身习气。现在不仅要带妆上班,还要工资五险一金,不给就砸钢化玻璃,砸空调系统,甚至试图鼓动其他文物站起来一起反抗馆长的剥削。
副馆长想想都愤怒:“太不要脸了!”
旁边一道声音幽幽道:“到底是谁不要脸?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买卖非法劳工逼迫劳动的三角贸易呢?”
敖凛心道,人家奴隶摘棉花好歹一天还有8美分工资呢,兵马俑一分钱没有就算了,还得24小时站在玻璃罩里,歇个脚都不行,满勤加班严重违反劳动法!
米勒也说:“对于这类无心害人的精物,教会一般主张感化而不是消灭。”
敖凛有心把兵马俑放出来,但一直没说话的方余道长却忽然朝副馆长一拱手,神情傲然道:“这只妖魔就由贫道来解决,请放心。”
小柯马上照葫芦画瓢的翻译一遍,顺带得意瞟敖凛和应桃一眼,那意思是:你们不行就闭嘴,这份劳金我们势在必得。
那副嘴脸太阴阳怪气,敖凛都忍不住问起来了:“你们到底答应给他们多少钱?”
副馆长:“好像馆长说20万。”
敖凛吓了一跳:“20万够喝多少碗豆腐脑啊,就抓这么个妖精?”
副馆长也很无奈:“那怎么办,全欧罗霸只有我们博物馆有兵马俑,还指望着回头出借给各国国家博物馆展出赚钱呢,外展费用一天就是5万,花20万不亏。”
真是门一本万利的生意。
敖凛转了转碧色眼珠,悄悄拽了下应桃,对他露出笑:“桃师傅,等会请我喝豆腐脑。”
应桃眼中尽是温润与了然。
另一边,小柯和方道长已经紧锣密鼓地布置开了,带过来的法具几乎每一件都要用上。
方道长脚登黑靴步罡踏斗,行云流水,徐步踏过星宿之位,手摇法铃叮咚脆响,口念相应的束缚魔灵咒:“天地昏混,日月轮转,七魂形影随我呼灵!缚!”
桃木剑威势万千,直指兵马俑。
兵马俑哼了声,十分不屑得扣了扣鼻子,指尖弹出一坨千年黏土,正中方道长眉心。
方道长:“……”
他面色臊红,法铃哐当掉在地上,不骄不躁的法戒心差点挣脱戒律爆开。
小柯见状连忙要上前替他擦,但那是烧制用的黏土,哪那么容易抠下来,小柯气急败坏问:“你们谁带纸巾了,快给方道长擦擦,否则耽误时辰就捉不了妖魔了。”
应桃下意识从包里拿出消毒纸巾。
小柯面色一喜,正要伸手去拿。
应桃抽出纸巾,给敖凛擦了擦手指头,“好脏。”他说。
方道长脸色比掺了水的稀泥还难看。
副馆长开始觉得这20万花得不值了,迟疑着说:“要不然换人上去试试?”他意思当然是让敖凛他们出场。
雇主要换人,这还得了?他来时候的机票钱还没给报销呢。方道长瞬间涌出一身阳刚之气,横眉冷竖:“不用,此等爱化妆的娘娘腔妖物,我速速拿下!”
敖凛看热闹不嫌事大,凉凉道:“你刚刚可是过去好多个’速速’了。”
小柯不屑一顾哼道:“你们急什么?方道长还没有拿出绝学。”他一拍大腿,单膝跪下做了个电视剧古装片里大侠的小厮常做的恭请动作,目光炯炯望着方余:“请道长引龙神下凡!给大家开开眼界!”
方余一愣,顿时有些下不来台。
且不说欧罗霸灵气不足,龙王愿不愿意跑这一趟,重点是他们道观请龙王需要沐浴戒债三天才能开坛做法。他来之前刚吃了一顿肯德基,这会还没消化,浑身炸鸡的瘴气,会不会太不尊重龙王了?
“噗嗤。”
方余愕然抬起头,只见红发纹身青年扶着白毛的肩膀,笑到腰都直不起来了。
他怒上心头,真男人,就要勇于证明自己强硬的实力!
不就是龙王吗,他招!
正好他昨天看了新闻联播,疑似沸海龙王飞过西伯利亚上空,说明龙是可以被召唤到国外的。想到这,方余不由得自信满满,马上转换心情,昂扬道:“小柯,给我拿朱砂与招雷符来,我要召请沸海龙王。”
小柯面色震惊,崇敬之情冲脱而出:“沸海龙王,那可是咱们夏国的大功臣啊,四海龙王里名头最亮实力最强的。”
敖凛蹙了下眉,不乐意被这两人捧杀:“实力也就那样,别瞎吹。”他还在长角呢,不可以毒奶他。
不料副馆长和米勒都不约而同转过头,严肃给他科普:“这位夏国神我们听过的,确实能撼天动地,震慑鬼神。”
敖凛:“……”
能惊天地泣鬼神的沸海龙王转脸扑进应桃怀里,猛吸一口营养健康奶。
方余道长眼瞥着敖凛黏糊的行径,终于忍不住冷叱出声:“贫道要开阵做法,必须保持场内清净!沸海龙君刚正纯直,等会见你们在这扭捏造作行为不雅,定会影响召仪效果。”
差生理由多。
敖凛偏要把脑袋搭在应桃肩膀上,冲他超凶辟谣:“沸海龙君根本没那么直。”
应桃把他发凉的手揣进自己小腹下,悉心暖着,再助纣为孽地说:“沸海龙君最爱这口。”
敖凛得意昂了昂下巴,“这叫解放双手,给你上一课。”
方余怒目圆睁,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们!没羞没臊,败坏社会风气!”
帆布袋里突然传来愤慨之声:“小情侣的事叫什么败坏,我看你才是迂腐做作,臭不要脸!”敢骂他的房东?房东只有他能吐槽!
众人瞬间回头看向袋子:“嗯?”
恶魔圆滑地换上一副标准伦敦腔:“你好,我是siri。”
米勒多看了袋子一眼,忽然问:“siri,报一下当前定位经纬坐标。”
恶魔傻了,他就是个恶魔,又不是高德地图啊。
“……现在是12:05分。”恶魔努力维持音调播报。
米勒点了点头,笑容纯洁如天使:“答非所问,确实是siri没错。”
恶魔猛松了一口气,再也不敢随便发表意见了。
另一边,方道长为了保证成功率,祭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秘密武器——
小柯小心翼翼捧着它:“哼,见过这个吗?沸海龙王庙的[冲]字符,你们有吗?”
敖凛和应桃:“…………”
两只妖怪露出了怜悯的目光。
敖凛想说,这东西我手头还真没带,但我可以当场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