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明溪见他才认出自己,神色依旧淡淡。侍卫得了容纯眼色,冲上去又是一脚,直痛得他浑身发抖。
“娘子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关明溪摸了摸腰间绑着的那只香囊,状似无意道:“公主打小便得官家宠爱,心善得很,要是你们此时认了罪,倒也不必去大理寺。”
是了,他们在背后如何编排王爷,没有听见便胡乱说了,要是真正听在了耳里,哪会是小事。别说进大理寺,就是想着善王的名头,便惧怕起来。
“我认罪,我有罪,恳请公主网开一面。”
“什么罪?”
关明溪轻声问着,让他误以为此时便能这样揭了过去,又诚惶诚恐道:“我等酒后失言,不该听风就是雨,坏了善王和娘子的名声。”
“嗯,有一句话不对。”
“哪里不对?”
关明溪冷眼看着他,眸子里不带一丝暖意:“听风就是雨?明明是你们一时兴起,凭空捏造,而后四处宣扬。”
读过书识得几个大字之人,踏入关明溪一步一步的圈套之中,现下才回过味儿来。
这是要他承认话是从他们嘴里说出去的!
穿着碧色锦衣的男子这会儿也听明白了,捂着手龇牙咧嘴:“张兄,这可不能胡乱应了下来。”
“你想去大理寺走一趟,还是在善王手下溜一圈?”两人就这么争执起来,关明溪觑了一眼,还不是狗咬狗一嘴毛。
“我要是咬死不承认,便是大理寺又拿我如何?凭什么?”
“就凭本公主亲耳所听,亲眼所见。你若是不认,自有法子让你认。”李兰瑶双手拢在一起,眉眼间多了些凌厉。
关明溪瞧着有些像李衡辞。
“将他叫醒。”关明溪指着地上躺着那个翻白眼的,又道,“给你们一炷香的功夫商议,过时不候。”
说罢便将容纯拉出了房门,留下侍卫看着他们。
里头屋内有炭火,暖和一些,李兰瑶忽地打了个冷颤:“二娘,你们说他们会应么?”
“会的。”
“为何?”
“三人成虎,也不是什么硬骨头,孰重孰轻该是拿捏得清楚。”
他们在人背后说得畅快,遇到了正主,便别想轻易脱身。
关明溪又望了一眼容纯,叹道:“多亏了公主在,不然这出戏还唱不成。”
“我也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二娘瞧瞧我除了这些个侍卫,什么也没有。”
李兰瑶又伸着脑袋望了望:“说起来你那叽叽喳喳的侍女去哪儿了?”
巧儿听了又得同她拌嘴。
“我让她去买糕点去了,待会儿咱们便吃茶看戏。”关明溪抿唇一笑,“公主还带了几个侍卫?”
“这一个贴身侍卫,下头还有两个,暗中保护的么估摸着也有四五个。”都是李衡辞派遣着保护李兰瑶的。
“足够了,稍后还请公主挑两个功夫好的,跟着他们几人,别跑了才是。”这三人酒囊饭袋,不中看又不中用。
“还是二娘想得周到。”
门吱呀一声开了,侍卫复命道:“公主,答应了。”
关明溪勾起嘴角:“让他们出去止谣。”
“便就从这新门瓦肆开始,这会儿客人也来得差不多了。”
侍卫一愣,偷摸着看了一眼李兰瑶,见她不为所动,像是习惯于此,便低头应了下来。
关明溪和容纯公主挑了一处绝佳的位置,往下看能尽览这新门瓦肆架的台子,自然也能瞧见楼下一圈又一圈围着的人群。
琵琶声宛转悠扬,悦耳得很。
关明溪今早没用早饭,这会儿肚子有些饿了,便嘀咕道:“巧儿怎么去了这么久。”
“指不定被什么好玩的给绊住了,二娘要不先吃些瓦肆里的点心。”
“不了,再等等。这会儿要填饱了肚子,巧儿买的糕点便吃不下了。”
下头有些动静,容纯站直了身子,伸手虚虚点了一点:“二娘你瞧,是他们么?”
关明溪顺着手指头看去,点点头:“是他们。”
台上两个弹琵琶的姑娘是打小养在瓦肆中的,这会儿见有动静,也稳住了心神手下没乱。
看得见听不清,关明溪只瞧见乱哄哄闹了一阵,张姓书生带着两人灰溜溜走的,还捂着嘴像是说漏了什么话。
她挑了挑眉头:“你瞧,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儿。”
容纯没看清:“也不知道做了什么。”
门被推开,巧儿急得跳脚:“娘子娘子,你猜我方才瞧见了什么?”
关明溪习惯了她的性子,接过了手里的糕点,随口问道:“什么?”
“说是混进京中的金人,给一窝端了!那官兵押着犯人都走了一条街,我站在街尾愣是看不见前头是谁骑的高头大马。”上回险些中计,巧儿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这会儿手舞足蹈,庆贺那些个贼人被抓。
关明溪皱紧了眉头:“听谁说的?”
“百姓说的,好像是皇城司的马大人奉善王之命来抓的,不过也说不出个名堂,我也就听了一嘴。”
李兰瑶也疑惑道:“善王?我七哥此时正在宫中才对,他不是抓了关子茹进的宫。”
“不过皇城司的马大人确实与七哥有些私交,此事也一直是交由七哥在查。”
“什么?关子茹也在?”关明溪倒不知晓这一层面。
“今早七哥入宫前派了侍卫来同我说的,他昨日带着逸风闯进了康王府。”李兰瑶说着压低了嗓子,凑近了道,“还给康王脖子上划了一刀。”
“哦?为何?”
“二娘你向来聪明,怎么这会儿犯傻,自是为了你。这煽动人心的法子,也只有康王会用。”
关明溪自然猜到是康王所做,只是没想到李衡辞这样莽撞。
莽撞?倒也不对,抓了关子茹不说,今日还将金人一窝端了,此事行得步步紧逼,明摆着是仔细计划过的。
这时在宫里紧张得发憷的人,该是康王。
关明溪没来由的笑出了声:“还真是他能做出来的。”
李兰瑶不解:“谁?”
“自是你七哥。”
巧儿一头雾水,问道:“怎么丁点儿征兆都没有?”
“要是能让你知道,这人还要不要抓。说起来都躲在何处的?”
“上回我和娘子去的金北街可住着不少,还有医铺里头,更甚者竟然有人在那妓馆里当护卫。”巧儿“啧啧”称奇,“那些个藏身地,这会儿都有官兵把守着。”
“好在咱们瑞和楼里头小伙计都是知根知底的。”
“既然都没有聚在一起,这还不到午时,有怎会抓了个全乎。”关明溪与李衡辞都知晓康王和金人有所往来,却一直未真正动手抓过,便是在等康王漏出马脚,难不成便是昨夜……
巧儿挠了挠头发:“娘子说的也是,兴许人家有名单呢,就像咱们楼里的食单。”
“兴许是。”
容纯这会儿有些慌张,一心扑在李衡辞身上,还不知宫中是个什么情形。
关明溪起身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灰尘:“罢了,公主收拾着回府吧,与我这戏比起来,你七哥那头重要许多。”
“那三人有侍卫跟着,想来也不敢动别的心思。”
“好,若是有了消息,我让人去给二娘递话。”
二人点了头,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