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关明溪离去时脸色不太好,容纯公主心中难安,便去了善王府中用膳。
直到天边擦着黑,李衡辞浑身带着凉意才从外头回来。
下人得了指示将做好的膳食从后厨端出来,兄妹二人的饭桌上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端着琉璃瓷碗细嚼慢咽。
待李衡辞放下碗筷,容纯公主才得了空当说上话:“七哥……”
“不必问了,爹不愿下旨。”
也正是因此,一直将他留在宫中。
李兰瑶别过脸,声音细若蚊呐:“二娘今日来过公主府,她知晓你朝爹爹请旨的事。”
“今早才出的事,她如何得知?”李衡辞眉头轻皱,眼神瞬间变得犀利。
“说是关子茹去过了。二娘她道身份悬殊,这桩婚事成不了。”李兰瑶转头望了一眼李衡辞的神色,才犹豫着开口道,“还说许多人朝她提亲,不是非要嫁给七哥。”
“何时走的?”
“嗯?”
“二娘何时从你府中走的?”李衡辞说着已经起了身,眸中寒意更胜,在侍从手里的温水中净了手。
“午后来的,也没呆上多久,我瞧着她有些微恼,也不知是不是我嘴笨,惹了二娘不快。”
容纯公主这些年被保护得甚好,心性单纯,这时便瘪了瘪嘴。
“无你无关,不必放在心上,借你侍女同我走一遭。”
李衡辞说这话时已经跨出了门槛,李兰瑶只见着一角衣衫,便瞬间没了踪影。
逸风拉着采香跟在后头,大步流星也跟了上去。
吴家宅院,关明溪和潘四娘用过膳后,便在庭院里头吃着茶商讨及笄那日需要备的东西。潘四娘今日又见了幼时好友,心下满是欢喜,便善谈得很。
这时有小厮来报,说是容纯公主身边的侍女来寻二娘,今日在公主府落了东西,特意来还。
潘四娘招了招手:“便叫人进来,这天儿有些凉。”
小厮却道:“那姑娘说让二娘出去一趟,她就不扰夫人了。”
“罢了,公主府的侍女自然做事小心,那二娘去见一面道个谢。”
潘四娘唤了关明溪,她才回过神来,今日她只身前去,又只身回来的,哪有落下什么东西。
关明溪满腹狐疑,到了吴宅侧门,采香站在墙面拐角处给她行礼,说无意这会儿来叨扰。
“我不曾记得有什么东西掉下了,公主让你来有何事?”
话音刚落,便被一股大力扯进了怀里,黑夜里看不清脸,只是那双眸子满含着温柔。
关明溪身形娇小,个子刚到他肩膀,这会儿像是娇小地依偎在李衡辞胸膛,不过却是冷若冰霜:“一炷香我要是还不回,阿娘便会唤人来找我。”
李衡辞点点头:“一炷香足够。”
他说着手下又使了三分劲,将两人距离又拉得近了一些,他轻轻低头险些鼻子碰了鼻子:“你同容纯说的什么话?”
关明溪扭了扭身子,发觉半点都动弹不得,便仰了头说道:“既然公主都同王爷说过,又何必多此一举前来问我。”
“有一句不懂。”
“哪句?”
李衡辞手指不经意间蜷缩了一下:“你说不是非要嫁我。”
他眼中光芒淡了一分,嘴角还噙着一抹苦笑,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
上回在徐家茶坊,关明溪亲口要他别再偷偷摸摸借了他人之手送东西,他想了许久,二娘现在身份比不得其他,身边总会有嚼舌根的人。
他倒是无妨的,可也要顾及二娘的脸面。
李衡辞以为关明溪说的那番话,是要三聘六礼、明媒正娶,又因着有金人尾随一事,他坐在太师椅上考虑了一夜,想赶着在二娘及笄前将求了旨。
他便好光明正大的护着关明溪。
却没成想,关明溪与他没想到一起,不,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月色照耀着关明溪的脸,她忽地心跳漏了一拍,又想起容纯说起要被赐婚,便敛了神色:“你我身份悬殊,王爷不该去请旨的。”
李衡辞听后,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想要从上头看出些什么来。
关明溪这会儿面色如常,心里头却有些烦闷,她从未想过要和善王有所交集,谁能想到两人有婚约时一月都见不了一次,倒是退了婚后常常见面。
都说善王心机深沉,旁人都看不穿他的想法,关明溪也没看清过。
两人四目相对,李衡辞将放在她腰际的手缓缓松开,还替她理了理鬓角的发丝。
这时节秋风乍起,带着凉意,李衡辞指尖冰凉,不经意间摸到了关明溪的耳朵,她猛地后退一步,让李衡辞也惊地收了手。
他将手放在身后,默了默才道:“我记得当初赐婚后,我往奉恩侯府送去一根簪子,你可有带出来?”
“不曾,王爷是送给侯府嫡女的,应该还放在侯府的箱笼里,若是关子茹没拿,想必已是扔了。”
李衡辞早就料到了,不过关明溪这样坦然,他倒是愣了一愣,随即嘲讽一笑:“世人还说关明溪将我送去的东西当做至宝,却不想你视若敝履。”
“王爷的东西自然是至宝,只是我不再与侯府有所瓜葛,当然不该胡乱拿了别人之物。”关明溪垂了眸子,点点月光映着她的眼,如同小扇一般的睫毛轻柔眨了眨。
“及笄要用的簪子,我叫了逸风去备。听说赞者还未寻到,容纯空闲得很,不如让她来。”话到后头,李衡辞已是说得轻了又轻,生怕关明溪将他驳了。
兴许吴家还风平浪静,可说到底她和关子茹一日生辰,现下侯府不待见关子茹,却在众多眼睛下,依旧会办得表面风光。
且今日李衡辞明明是在书房单独同官家请旨,偏偏侯府那头还得了消息,想来朝中一些心思活络的大臣也已经在四处打探关明溪。
二娘不能差了去。
关明溪还未开口,便听得巷外巧儿的声音:“娘子?娘子可在?”
“这娘子该不会又往公主府里去了!”
关明溪从暗处走出来,轻笑一声:“你在说什么胡话。”
“娘子这天这么黑,你怎么还不进屋,公主侍女呢?”
“刚走,咱们回吧。”
巧儿若有所思地又望了一眼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