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明溪将番薯摆在盘底,再将肉片摆盘,最后撒上葱花,这道粉蒸肉便是出锅了。
红白相间的肉配上白黄的米面粉,又有葱花加以点缀,远远看着赏心悦目,卖相极佳。
阿贵带着关明溪前去送菜,还特意带了两碗绿豆汤。
他怕二娘不识,便又特意说了一通:“里头坐着两位,柳明街上开丝绸铺子的张掌柜,还有他家夫人。”
关明溪点头表示知晓。
阿贵轻敲两声门框,里头便让进去。
两人端坐在椅上,一左一右,瞧着也只是三十左右的年纪,身上那布料一瞧便珍贵得很。
张掌柜身着圆领褐色锦衫,有些胡须,那张夫人金丝绣线,头上钗饰不少,面上却是纯粹许多。
张夫人随眼一看,瞧见关明溪便惊得合不拢嘴,被这国色天香之貌所惊愕,又见她步态轻盈,裙角都未晃动几下,便已到了跟前。
张掌柜到底沉稳些,问道:“这便你们瑞和楼的那位二娘子?”
关明溪放下那道粉蒸肉,柔声回道:“是。两位且尝尝这道粉蒸肉,是我亲手所做。”
两人相视一眼,掌柜夫人率先动了筷子,一口咬下去只觉这粉蒸肉软糯鲜香、肥而不腻,十分爽口,那荷叶让这肉的水分没有流失,像是咬在了糕点上,再细品,肉有弹性却不塞牙。
她吃进肚子里一块,又用筷子夹了一块,正要往嘴里去时,这才想起还有旁人,便用手绢擦了擦嘴,问道:“真是你所做?”
关明溪看她模样心下有了计较,勾唇莞尔:“自是。”
“为何这样软糯,还鲜味十足。”
“我加了一些清水,放了糖提鲜。”
张掌柜一副精干的模样,此时却笑得开怀:“二娘子果真和传言一般,厨艺了得。”
关明溪趁着这时,问道:“过奖。听说掌柜的丝绸铺子开在柳明街上?那可是好地段,想来租金不少。”
张夫人接了话头:“二娘子要做衣裳?不如明日我叫了丫头过来给你量量。”
“不必,改日我得了空亲自去。”
“好啊,我们那铺子就开在柳明街尾端,旁边有一家卖木梳的,二娘子这一头秀发也好买一把回家。”
此话一出,关明溪瞬间明白了几分。
从前她在奉恩侯府,作为要嫁给七王爷的嫡姑娘,府中中馈了如指掌,那关侯爷也有一家价值不菲的丝绸铺子在柳明街,且旁边亦是开木梳的铺子,用的还是都是上好的沉香木,她去过几回。
要说是巧合,关明溪必然是不信的。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出这档事,又特意叫人来这瑞和楼,想来也只有那位七王爷李衡辞了。
这李衡辞还真是手眼通天,连乞巧节那日在瓦肆的事都知晓,只怕这番做法为了替容纯公主赔不是。
既然最终是奉恩侯府吃了闷亏,那始作俑者必定是侯府中人,算来算去,也只有那个从吴宅归家的关子茹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当初关子茹也倒聪明,知晓先在市井之中传言,再用舆论压制,叫关侯爷下不来台,又不知怎么传到了官家耳中,废了一纸婚约,说他“治家不严”,叫奉恩侯府被这京中勋贵笑话。
若是不认她这个真女儿,朝中监御史必定弹劾,到时候面子里子都没了。
关明溪只看猴子上蹿下跳,将这嫡姑娘的身份还了去,外人只道奉恩侯府多么受官家看重,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晓这嫡姑娘是多么难当。
也因为关子茹这么一闹,她也知晓了来龙去脉,原来是当初两人满月,都抱去城外一处尼姑庵里求符,那尼姑庵同一般寺庙不同,需将小儿用麻布抱去菩萨面前走上一回,说是心诚则灵,小儿也得心诚。
关子茹身上有一玉佩,抱去途中掉落后,被心大的小尼姑捡来放在了关明溪身上,一来一回,便错上加错。
听说真假千金一事后,那小尼姑不知所踪。
想来关侯爷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关明溪心里打了个转,回神时多看了两人几眼,未再言其他,便带着阿贵退了出去。
只是心底默念了一声“善王”,七王爷李衡辞的封号。
先皇后走得早,在善王八九岁便撒手人寰,留下一双嫡出血脉。
官家怜惜七王爷与九公主幼年丧母,便隔年给两人封号,一个为“善”,一个为“容纯”,以此表示珍重之意。
一年前善王十八岁时,和关明溪定下亲,同时出宫建府,容纯公主也就是那时跟着出宫建府,两座府邸离得不远。
贵妃曹氏,生了长子康王,官家理所应当地将她封为皇后,康王也变成了嫡子。
现下朝中呼声最高的,便是这两位王爷。
康王年长许多,府中姬妾无数,生下的孩子也是不少。
再看善王,有传言他不近女色,府中曾经有侍女大着胆子将自己送到屋里,不过片刻,便被打了出来,丝毫不留情面。隔日这婢女就消失在王府。
那侍女虽不是沉鱼落雁之姿,可也小家碧玉,善王府中并无妾室,连这样的姑娘也不收入房中,便叫世人多想。
关明溪倒不认为善王不近女色,不过是野心之大,欢喜那至高的权势,又怎会喜欢寻常的女子。
当初她在京中风评甚好,家世相貌也是王妃的不二人选,善王要和她定亲尚能理解,不过现下因为容纯公主一事,拐着弯来替她赔罪,倒是奇怪。
只怕打压关侯爷是真,告罪是假。
三月前关明溪因着离开奉恩侯府,这善王没由头地来了府中,关明溪不知他此行何意,虽有官家退婚的旨意,却依旧将那一纸婚约寻了出来,当着善王的面撕毁,以表示自己一拍两散之意。
本以为善王会拍掌称好,却不想……
关明溪想到这,甩了甩头,识图将李衡辞这个人从脑中甩了去。
她才不要卷入那些个朝堂风波之中。
两人从二楼下来,关明溪欲回到庖屋,此时一个小伙计领着个年纪尚小,衣着布料却极为讲究的小厮。
那小厮生得眉清目秀,言行举止大方,一看就是就高门贵府出来的侍从。
果不其然,他开口道:“奴是容纯公主府的,公主明日午时想吃瑞和楼的菜,特意点了瑞和楼的二娘子送去,不知娘子可否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