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了十几天,这些义兵已经颇具规模,起码知道令行禁止。
郡国官吏看了陈旭练兵之后,考虑到现在的兵曹掾史对于兵事丝毫不通,为了郡国兵的战斗力,把一千五百郡国兵也都交给陈旭训练。
这个兵曹掾史不但没有丝毫不满,反而喜气洋洋,为自己能够卸下这个包袱而高兴,他把郡国兵交给陈旭,到时候就可以找借口不上战场了。
想起那个对自己千恩万谢的兵曹掾史,陈旭都有些哭笑不得。
至于那些郡国兵,都是东郡人,早就听说过陈旭威名,不但不怨恨陈旭杀掉他们的前任统帅,反而因为分到陈旭手下而高兴。
毕竟,吴丰在众多郡国兵中,并无多少威望。眼见战乱将起,只有在一个有本事的人手下,才能够保住性命,甚至建功立业。
这一日,陈旭正在校场训练兵卒,突然有人传他到郡守府。
他来到郡守府内,见到郡中官吏交头接耳,个个面有惧色。
向众人施礼毕,陈旭行礼毕,出声询问:“不知郡守大人相招,所为何事?。”
桥瑁见到陈旭,脸色稍好,才说出了他的担忧。
原来,今年四月,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骑都尉曹操率兵四万,进剿颍川郡黄巾。
不成想,波才所率黄巾军悍不畏死,官兵难以抵挡。
波才先是大败右中郎将朱儁部,而后又将皇甫嵩围困于长社,若是皇甫嵩兵败,波才必定挥军北上,与张角合兵一处。
张角位处冀州,波才位处豫州,要与之会合,必将经过兖州。
如今卜己正在东郡,若是波才与卜己合兵一处,凭东郡数千兵卒,根本无法挡住贼军锋芒。
知道众人的担心以后,陈旭亦是大惊失色。
后世记忆中关于黄巾军的描述,全都说他们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皇甫嵩、朱儁率兵平乱,可以说是摧枯拉朽,如今怎会被波才大败?
国相似乎觉得桥瑁叙述得不够详细,继续补充:“黄巾贼寇凶猛无比,佐军司马孙坚,有万夫莫当之勇,居然被黄巾贼人射伤,几乎殒命。”
都尉亦是颤声说道:“汝南太守赵谦被黄巾军在邵陵打败,幽州刺史郭勋及太守刘卫,尽皆被广阳黄巾军杀死。贼兵势大,官军节节败退,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可能?黄巾军不是不堪一击么?为何官兵会屡战屡败?”陈旭思前想后,都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他的思维其实是受到演义的影响,才认为黄巾军不堪一击。
真实历史上的黄巾军,他们有信仰、有热情,在毫无活路情况之下,奋起反抗,可以说是人人悍不畏死。
曹操日后收编了青州的黄巾军,他们个个桀骜不驯、勇猛善战,为曹操南征北战,所向披靡。
黄巾军的战斗力,由此可见一斑。
黄巾起义初期,黄巾军大破各路官兵,若不是黄巾之中缺乏将帅之才,大汉帝国不见得能够如此轻易平定黄巾之乱。
波才虽说连败朱儁、皇甫嵩,奈何他不知兵法,先让被围困的皇甫嵩趁机逃脱。
后来又依草结营,被官兵用火攻之,然后皇甫嵩、朱儁、曹操三路兵马合一,大破波才,黄巾军这才有了起义以来的第一个败仗。
直到八月份张角病死,黄巾军的精神信仰倒塌,黄巾军才开始彻底溃败。
第一次轰轰烈烈的黄巾起义,就此拉下帷幕。
陈旭对于演义的了解,远远多于真正历史,上面的一切他自然不会知道。
虽然听到官兵四处溃败,但是陈旭还是记住桥玄曾经告诉他的话:为将者,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环顾四周,见郡中官吏都面露怯色,陈旭突然哈哈大笑,其他官吏见此都有些愕然。
桥宇脸色微动,当即非常配合地问道:“文昭何故大笑?”
陈旭赞许地看了桥宇一眼,侃侃而谈:“夫黄巾者,谋划已久,官兵仓促应战,初时战败亦在所难免。”
“然皇甫嵩将军、朱儁将军,皆是世之名将,其麾下将士,亦是大汉精锐,又岂会屡战屡败?是故某断言:旬日之内,战局必定有所改变。”
陈旭相信,历史上皇甫嵩、朱儁大破黄巾,必定不会有假。
纵然现在的形势对于官兵不利,历史大势绝不会改变。
众多官吏闻言,仍旧面露疑色,陈旭为安众人之心,只得继续说道:“纵然皇甫将军、朱儁将军战败,某料定波才亦不会挥兵北上。”
官吏闻言,这次脸色稍缓,连忙询问:“为何?”
他们现在听闻波才之名,甚是惧怕。
就连皇甫嵩、朱儁这样的名将,带着几万大汉精锐士卒,都奈何不得波才,更不用说是这些郡国官吏了。
在他们心中,只要波才不来东郡,只是卜己一人,虽说拥兵万余,却也不会惧怕。
所以听闻陈旭之言,才赶紧询问。
众人的心思,陈旭如何不懂?
只得耐心解释:“先不说颍川距离冀州甚远,要与张角合兵一处,恐非易事。波才若是果真大破官兵,颍川距离洛阳不远,其必定携大胜之威,进犯神都。”
有几个官吏闻言,失声叫道:“啊!如此陛下危矣!”
陈旭在心中暗骂一声白痴,看到大多数官吏的脸色,才觉得郡中官吏,也不见得全部都是一些无能之辈。
只见都尉摇头说道:“洛阳有虎牢关作为屏障,波才区区数万兵马,短期之内绝无可能破城。时间一久,各路勤王兵马过来,波才必败。我若是他,绝不会进犯洛阳。”
陈旭见都尉颇有见解,不由心中暗赞,说道:“都尉大人所言非虚。然黄巾军谋逆计划已被泄露,如今大汉国力虽然衰弱,也非区区黄巾可以抵挡,待四处州郡招募义兵,进军杀贼,则黄巾贼寇必败无疑。”
“为今之计,黄巾军只有孤注一掷,打破洛阳,才能取得胜利。波才并非庸才,不会看不到这点,所以即使他知道虎牢关具有天险,难以攻破,亦会破釜沉舟地前去攻打。”
“况且,我等以上所言全是猜测。以某观之,皇甫嵩将军、朱儁将军,必定能够转败为胜,大破波才。豫州黄巾,不足为虑!”
郡中官吏,闻言尽皆点头称是。
桥瑁这时放下心来,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缓缓说道:“我等未免想得太多?以汉军之精锐,皇甫嵩将军、朱儁将军之谋略,纵然一时失利,又有何大碍?”
郡中官吏亦是纷纷出言附和:“郡守大人所言甚是。”
陈旭虽然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嘀咕:“废话,朱儁、皇甫嵩肯定不会败的,我说这么多还不是为了让你们安心?”
如今招募义兵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想起库房中的粮草越来越少,桥瑁担忧地说道:“我虽不太精通兵法,却也知: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秤一石,当吾二十石。”
“而今卜己不断攻破本郡豪强富户,不知获得多少钱粮,贼人粮草必定不缺。反观我军,府库存粮不足,若不早图,恐有大祸啊!”
“孙子云:故兵贵速,不贵久。文昭已练兵半月有余,不知可否率兵击败卜己?”
桥瑁引用的两句话,都是出自《孙子兵法》的作战篇。
这一篇大意就是:但凡打仗,由于运输粮草,沿途要消耗掉很多,若是不断从本国征发、运输,要不了多久国家就会支撑不住。
所以会用兵的将领,要学会取食于敌,以战养战。
吃掉敌人的一石粮食,就相当于给自己省了二十石;除此之外,还要学会速战速决,不能跟敌人打消耗战,否则只能两败俱伤。
沉默半晌,陈旭正色说道:“郡守大人之言固然不错,然孙子亦云: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他继续说道:“如今敌军数倍于我,我等坚守尚且不及,若贸然出战,必为敌军所擒。”
他引用的话,很多人都听过,但是可能会有所误解。
在前世,陈旭看过《易中天品三国》,其中讲到袁曹相争,郭图所言:‘十围五攻,敌则能战’。
郭图的话其实就是引用《孙子兵法》,但是易中天对这句话的解释却是‘十倍于敌就包围’。
经过桥玄教导以后,陈旭才知道,这其实是个错误的说法。
十则围之,‘围’的意思不是包围,而是围而歼之的意思。
若是兵力十倍于敌,却不进攻,反而将敌人围起来,大军相持日久,国家必定无法担负。
所以说,包围这个说法不仅是错误的,而且是大错特错。
比较通俗一点的解释就是:用兵之道,就是要用绝对的实力战胜敌方,哪怕人数是敌军的两倍,也要想方法分散他们的实力,给己方创造绝对的优势。
当己方实力与敌人对等,甚至少于敌人时,就要想方法保存实力。
郡国官吏虽说很多人不懂兵事,却也知道陈旭的意思,他虽然说得委婉,也是驳掉了桥瑁了提议。
听到陈旭如此反驳他,桥瑁脸色不太好看,但他毕竟久居上位,肚量、修养亦是不凡,深吸几口气问道:“若是敌军来攻,当如何应对?”
陈旭不假思索地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等有城墙为屏障,待消耗掉敌军锐气,再寻机破敌。”
桥瑁不依,继续追问:“郡中粮草所剩不多,卜己若是久久不来攻城,却是如何?”
“波才大破官兵,立下大功。卜己得知消息必定不甘寂寞,我料定不出几日,卜己必定来犯。”
……
郡守府廷议过去以后,陈旭在回去的路上,还在思量皇甫嵩、朱儁被黄巾军大败之事,突然听到桥宇在后面叫他。
桥宇身体素质不错,跑步过来也是脸不红,气不喘:“文昭,我虽不通兵法,却也知久守必失。况且我素知你为人,纵然波才兵力数倍于我,你也不会被动守城,为何今日在郡守府如此说话?”
陈旭注视着桥宇,叹息一声,轻轻说道:“夫战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天时暂且不论,若抛弃城墙优势,攻击贼人,无异于自毁地利;义兵虽训练半月,却不堪大用,守城保命尚且有余,主动出击必然心怯。”
“反观敌军,自黄巾反叛以来,不知奔袭多少路程,攻下多少豪强邬堡,士气正盛,占尽地利、人和,若与之交战,我军必败。如今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再寻机破敌,方为上策。”
桥宇思量半晌,再无疑惑。
两人相携前去校场,忽然有郡国兵匆匆赶来,跪在陈旭面前恐惧地说道:“将军,据探马来报,卜己率领一万五千人,进犯濮阳。”
陈旭、桥宇闻言,骇然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