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慕凝现在成了苏夫人，每个上门的人都要尊称她一声。

药房的生意渐渐捋顺，生意也开始有条不紊，卓慕凝招了几个伙计，是以不用每天里忙的焦头烂额，也可以有时间来陪陪小夏。

这孩子整日里跟苏子涵厮混在一起，已经被他带的没了个正形，才五岁的年纪，说话比谁都溜到，插科打诨，大人说话的时候他也总能插上一句。

卓慕凝埋怨苏子涵：“你好歹也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怎么教孩子的时候这么没个正形，我儿子都要被你给教成小痞子了。”

苏子涵道：“这跟我的关系可不大，是你儿子聪慧，从小就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只是稍稍点拨了一下。”

卓慕凝这五年来做的最多的就是跟苏子涵斗嘴，可是渐渐的她发现她竟然说不过这个老实人。

苏子涵每次跟她吵架的时候都说的慢条斯理，可是却总能抓住她连珠炮一样的话里的几个关键点，然后几句话就四两拨千斤得将她给挡了回来。

真真要命。

卓慕凝转头不去理他，苏子涵见卓慕凝一会儿没了动静，有转而凑了过来，道：“那你怎么不说说小夏的启蒙都是我在做，如今他已经比寻常孩子识了好多字，千字文、古诗词一样也没有落下，字也写的不错，再过一段时间我还打算教他一些更高深的东西。”

说起这一点卓慕凝倒的确是挺感激苏子涵的。

自己刚刚来到烨国的时候可谓是每天忙得跟个陀螺一样，哪里有心思去关照小夏的成长，这可都是苏子涵一点点给教出来的。

小夏不正经的时候确实挺招人烦的，也可能是孩子到了这个年纪都不怎么讨人喜欢，但若是你要问他课业上的事情，他总能挺直了小小的身子，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说得头头是道。

一阵风过，卓慕凝拢了拢身上的薄棉衣，此时虽然是正月，可是烨国地处极南地带，即便是到了冬天也同天瑾的春天一样，温温的，有些湿冷，生火不是为了驱走寒气，而是烤干空气了的水分。

卓慕凝正想着心事，突然间觉得身上一暖，他回头去看苏子涵，只见他已经把自己披着的大氅接下给她罩在了身上。

卓慕凝想把衣服还给他，道：“我哪里有那么娇气，你忘了你是怎么说我的，刀枪不入的疯婆子，对疯婆子来说这点冷算什么。”

苏子涵只是望着她笑，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

只能一直都知道苏子涵是个美男子，这种好看不同于墨君昊的冷落，顾安平的张扬，有一种斯文俊秀的感觉在里边，温温吞吞的，没有攻击性，甚至会让第一次见面的人就对他生出好感，而且久处之下，会觉得他越来越顺眼。

简单的来说，他说属于那种耐看的长相。

卓慕凝足足盯着这张脸看了五年，难得的还没有看腻烦。

苏子涵良久才说道：“虽然你是个疯婆子，可还是凡胎肉塑的，你在外边强势惯了，总也需要有个歇歇的地方，有个人嘘寒问暖难道不好吗？”

卓慕凝浑身一震，呆住了。

她不是不知道苏子涵说的是什么意思。

一个人同你非亲非故，可是却能陪着你逃亡，他舍弃了自己的生活，跟着她来这异国他乡安家。这中间她有多辛苦，他也跟着有多操劳。

苏子涵为她遮风挡雨的时候甚至都已经被她当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如今看来，并不是。

他心甘情愿陪了她五年，一个男人如果愿意为她付出这么多，卓慕凝怎么还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呢。

可是她明白归明白，能不能回应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裹着大氅，将头脸也缩了进去，似乎这个样子才能找回一点点安全感，也可以暂时逃离一会儿，不用去面对接下来的困境。

苏子涵轻轻叹息一声，道：“外边冷，还是进屋去吧。”

卓慕凝缩着不动，仿佛入定一般，好似将苏子涵的话给当成了耳旁风。

苏子涵已经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回头发现卓慕凝还顿在原地，又转身回去，站在她面前，道：“怎么了这是？”

风势渐大，将卓慕凝的长发向前掀起，于是她的一张小脸便隐没在其中。

苏子涵的心无由来也像这长发一样被吹的散乱了。

卓慕凝道：“苏子涵，对不起……”她的声音在风中听起来十分萧瑟，将她单薄的身材衬得更加楚楚怜人。

苏子涵只觉得心里像是针扎一般突地尖锐地疼了一下，道：“说什么呢，快进屋吧，起风了，一会儿就更冷了。”

卓慕凝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她忽然有种这件事情不吐不快的感觉，道：“苏子涵，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对我这么好，让我有些承担不起。”

苏子涵道：“我不让你承担什么，你能开心快乐便是我所期望看到的。这句话是不是听起来挺矫情的？可我就是这么想的。”

卓慕凝倏地站起来，道：“我不能回应你的心情，你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又有什么意思呢，你已经在我的身上浪费了五年，这五年里你都没有自己的生活。

“苏子涵，对不起，我一开始只是想要拼命地忘记过去，我因为一己私心觉得有你陪在身边也是好的，毕竟所有的人都是那么惧怕孤独。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猛然发现，我已经足足拖累了你五年。”

这五年的时间，苏子涵的耐心如滴水一般，一点一点打在卓慕凝的心头，他觉得那即便是块石头，也总会有被打穿的一天，可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卓慕凝的决心。

其实他自以为是的那些潜移默化的感动，最终感动的都不过是他自己而已。

卓慕凝的心思从来都没有放下过，她即使身在烨国，思绪也是远在异乡。

苏子涵一把拉起还缩在地上的卓慕凝，将她带到屋里。

卓慕凝别别扭扭地跟在他身后。

将房门关上，苏子涵一把将她按在椅子上坐好，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卓慕凝皱眉道：“什么怎么想的？”

“卓慕凝，你能不能不要再逃避了，都已经过去五年了，你敢不敢真真正正地去看看你的心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难道要躲一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