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慕凝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在她脸上看到了一种不属于这个人应有的坚韧，在她的印象之中，李家娘子一个是个很温和的人，她会笑嘻嘻地对你说话，会告诉你她今天遇到了什么开心事。

她脸上的表情可以用喜笑颜开来形容，在没有经历过今晚之前，她甚至不知道她居然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

李家娘子再次向卓慕凝道了谢，便起身离开了，不一会儿，可以听到对面传来桌椅板凳互相碰撞的声音，大概是李家娘子在收拾那个残破的房子。

李家娘子的几个孩子里初一是最大的，十一二岁的样子，已经略微懂事了，道：“谢谢苏夫人，我们还是回去跟娘一起收拾吧。”

卓慕凝还想挽留一下孩子们，可是怎奈他们几个态度坚决，执意要跟李家娘子回去，卓慕凝拗不过他们，只得让他们回去了。

待几个孩子走后，卓慕凝颓然坐在凳子上，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明明与她一定也不相关，可是她的心头却像是被压下了千金重担一样，无论如何也放松不了。

甚至她的心神也跟着微微动摇了起来。

她道：“苏子涵，我觉得好可惜，李家娘子那么好的人，居然遇到这么不公平的待遇，是不是并不是所有的好人都会有好报的，那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用来安慰自己的话而已。”

苏子涵本来对这件事情没有太多的感触，可是看到卓慕凝难受，他心里的滋味也不好受，道：“这或许就是李家娘子的命吧。”

卓慕凝道：“她活的那么阳光向上，如果不发生今晚的事情，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她遇到过什么，即便是有这样一个丈夫，我也从来不觉得她心灰意冷，不肯面对生活，相反的，她仍是特别努力的活着，手脚麻利，做一切自己能做的事情，可为什么命运要给她一个那样的男人。”

苏子涵被问的哑口无言，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类似的问题，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而且女子出嫁从夫，无论那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他们已经在一起了，那剩下的便只有接受了。

卓慕凝仿佛不吐不快一般，道：“她们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根本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靠的全是运气，若是赌输了，那她这一辈子就完了，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给她这样的命运，李家娘子这样的人可以过得更好的。”

苏子涵渐渐在卓慕凝好似自言自语一般的零星语句中听出了点门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是因为觉得在王府里不自由，所以才会离开的吗？你不想接受老天给你的命运？”

卓慕凝握紧了双拳，道：“你看看她有多么坚强，她比我们许多人都强多了，她知道有困难需得面对，没有人可以帮她收拾残局，无论我们多么好心，我始终只不过是她生命里的过客，她自己的事情她早晚要自己扛起来，可是这样的一个女人为什么要被生活捉弄成这个样子？”

苏子涵道：“这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有很多，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我们可以选择不是吗？”

苏子涵看着卓慕凝秀眉紧锁的脸庞，道：“对，我们可以选择，所以你做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选择，你离开了你不想待着的地方，你获得了自由，尽管你付出的代价很大，从此要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没有了在王府里的锦衣玉食，甚至要被人通缉，可以还是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苏子涵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李家娘子那样不叫坚强，如果只是一味的坚强，那便成了麻木，她是对她所遭遇的这一切已经麻木了，她可能从来都没想到过要改变。”

卓慕凝身形晃了晃，道：“你说的谈何容易，她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和离可以吗？可定会成为全镇人的笑柄吧？而且她的前夫说不定还会接着来纠缠她，改嫁可以吗？带着三个孩子还有一个麻烦人的前夫，我觉得比较困难，远走他乡吗？她靠什么生活呢？沿街乞讨吗？在这里她起码还有一处安身之地，可是到了别的地方她有什么。”

苏子涵只是叹息一声，道：“这么晚了，人家的家务事倒是把你给折腾的精疲力竭，你也是挺有才的了。”

卓慕凝心里正难受着呢，她这个人就是特别看不得好人没有有好报，她猛然间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塌塌的颓丧了下去。

卓慕凝这个时候有些悲哀地想着，这些不公平的命运万一有一天会落到她身上怎么办。

当然，她知道自己不过是在杞人忧天，那些事情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可她还是会止不住的想，翻来覆去的想。

甚至于第二天起来，她整个人都是没精打采的。

苏子涵道：“你不是吧，那事能影响你这么长时间？”

卓慕凝道：“可能是孕期抑郁症，你让我想想就好了，别管我了。”

她决定今天去找李家娘子谈谈。

卓慕凝去敲了隔壁的门，还特地将自己昨天跟她学蒸的包子带了过去，彼时李家娘子正在忙着生火做饭，里屋的桌子上放着她做好的绣活。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似乎对她的影响并不大，若不是能从她的额角看出明显的伤痕来，卓慕凝面对着她的笑脸，几乎就要忘记她昨晚遭遇到了什么。

“来来来，师父快来看看我这包子做的如何？”卓慕凝一大清早就开始忙活，好不容易将几个包子给捏出了形状。

卓慕凝其实挺纳闷的，她几乎是随身携带着这身体之前的技能，比如唱歌啦，比如绣活啦，既然以前的卓慕凝是个粗使丫头，那么她做饭的水平不应该差到哪里去，可是卓慕凝却丝毫没有感应到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

这几个包子做的歪七扭八，李家娘子倒是不嫌弃，咬了一口尝尝，竟然觉得味道意外的不错，别看这东西卖相不好，可一点也不妨碍口感。

学了这么多天，终于被赞扬了一次，卓慕凝心里便得意洋洋，觉得自己离出师不远了。

正好李家娘子的饭也用不得做了，他们几个便用这几个包子对付了一顿。

几个小孩子叽叽喳喳都夸卓慕凝的包子做的好吃，让卓慕凝心头涌起一股干劲，或许，她以后还会做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