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总是会在这些问题上向父亲提出疑问，父亲便告诉他，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迫于情势，有时候一些人不可避免的要做出牺牲。

那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反驳回去，为什么为什么有的人的成功是要踏在其他人尸骨上，父亲便狠狠地责骂他妇人之仁。

从那以后，他便从来不肯暴露自己的本心，甚至有的时候，他也会因为一个重大的决定，而两相取舍之后做出牺牲一些人的做法，可是这次面对卓慕凝，他却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他希望他们母子平安，希望他们的孩子能在他的呵护之下健健康康的长大，他不要那个孩子以后问他自己的母亲去了哪里。

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刻，他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已经这么久了，派出去的暗卫一波又一波，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给他带回一星半点的消息。

他每日仍旧日日上朝、处理公务，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落下，可是每每当他停下来，当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便会觉得心里被无尽的空虚腐蚀着，那种滋味难以言说。

有时候他会偷偷潜进卓然居的小院子里，躺在她曾经睡过的地方，似乎只有那样，才可以让他觉得不那么难受。

左梓玥一口气将碗中的安胎药给喝了下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随着这种熟悉的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过去，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可是却早早就在这个世上消失了。

虽然对于那个孩子的功利之心大于喜爱，可是当她得知自己腹中真的揣着一个小小生命的时候，她那几乎已经成了一潭死水的心竟然也泛起了涟漪。

这一次，她绝对不可以再失败了，她无论如何也会将这个孩子保住，只要她还有一息尚存，就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也不会再犯之前那种愚蠢的错误。

寒婉儿恰在这个时候将已经熬好的粥给左梓玥送了过来，她不能时时刻刻跟在左梓玥身边，只能借着送粥的机会才可以靠近。

寒婉儿将粥碗放下，看到的便是左梓玥那个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憧憬的样子，她的心忽然被这个画面狠狠激荡了一下，道：“王妃，吃点东西吧。”

左梓玥神情温柔地问卓慕凝道：“你觉得这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寒婉儿道：“男孩儿吧。”因为男孩儿对左梓玥来说更有用处，可以更加巩固她在王府中的地位。

可是左梓玥却摇了摇头，道：“我倒是觉得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好。嬷嬷，你说我这次可以安静的生下这个孩子吗？”

寒婉儿道：“一定可以的。”说完，她便要去花房做她还没做完的活计，她一直都是左梓玥的乳娘，所以即便是在丞相府也没有做过什么重活，来到王府以后更是如此，可是如今她却不得不天天待在花房那样的地方，面朝黄土背朝天，一点一点地耕着地，除草，栽种。

她的手上已经可以看到厚厚的老茧，有的地方皲裂开，露出里边粉嫩的肉色。

左梓玥鼻子酸了一下，道：“寒妈妈，你的手艺这样好，如今我怀着身孕，还真有点离不开你的照应呢，不如这样吧，从明天起，我将你从花房调过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吧。”

寒婉儿愣了一下，手上紧紧握住托盘，轻轻“嗯”了一声。

她一直以为她是以她为耻的，以为她巴不得跟自己撇清关系，可是如今，她才明白，到底还是血浓于水。

卓慕凝在镇上的日子过得安稳，苏子涵和小二几乎每天都围着她转，苏子涵见她做的饭实在是难以下咽，甚至动了去外边找个厨娘回来的念头。

卓慕凝道：“我们初来乍到的，对这里也不熟悉，若是找个厨娘回来太过招摇了，还是我们自己来吧，若是你们觉得实在难吃，便去镇上的酒家买就好了嘛。”

苏子涵一听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办法，好歹他们每天不用吃那么难以下咽的东西了。

卓慕凝在镇上的书屋里淘换了几本医术偏方外加几本食谱，躲在屋里津津有味的看着。

虽然这些医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医学典籍，可是里边记录了不少乡野偏方，很多穷人家用不起药，便会使用一些不起眼的偏方，里边的药材几乎是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东西，比如草木灰、姜、醋一类的东西。

看着看着，卓慕凝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就是如果把这些药方和食材结合起来，岂不是可以通过日常的饮食来调节身体。

卓慕凝一上午拿着笔琢磨了一个方子，等到中午的时候便跃跃欲试地要做给苏子涵和小二吃。

苏子涵看着她写的那些东西，大吃一惊，“这个山药士茯苓生姜炒木耳是人可以吃的东西？你确定？”

卓慕凝大大咧咧道：“不试你怎么知道，我决定了，今天中午咱们就吃这个了，你等着，我让小二去药铺给抓副药回来。”

苏子涵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我说……要不我们还是去酒楼里买点吧，你看你这都快生了，怪辛苦的。”

卓慕凝大义凛然道：“这有什么，大家平时这么照应我，做顿饭还是应该的嘛。”

苏子涵在心里哀嚎：可我特码的不想让你做啊！

最终，小二还是被打发出去给卓慕凝抓药了。

当德寿堂的老板知道他们要用这药回去做菜之后，简直震惊了，道：“这位小哥，若这药真是用来下菜，你们中午的时候还是得注意一些。”

这盘创意性产物的最终结果当人是无人问津，苏子涵在卓慕凝的威逼之下试探着吃了一筷子，自打看到他痛苦的表情之后，小二便是打死也不肯尝试了。

“不不不，我不吃，夫人，您就是让我今天不吃饭我都不会吃这东西的。”

卓慕凝劝小二吃，小二便反过来劝卓慕凝，卓慕凝振振有词地说道：“我是个孕妇，你见过有孕妇可以随便乱吃东西的吗，我这是为你们好，这东西是经过我精心调制的，可以益气固元，好东西都不知道珍惜。”

最终这盘子菜被苏子涵吃下去大半，简直死去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