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慕凝顿了顿，声音沙哑，吐字却字字清晰，“王爷只沉浸在故人相逢的欣喜中，您真的就不曾有过半分怀疑？一枕黄粱，大梦三生，再长的梦也总有清醒的时候。”

在听到段思儿的长相同当年的梅小姐一模一样的时候，卓慕凝就已经能够肯定墨君昊对她的这般宠爱是从何而来了。

年少的表哥表妹，这种关系本就引人遐想，墨君昊又将她的住处保存的那般好，那般隐秘，就仿佛那缕逝去的芳魂同样隐藏在他心中一样。他不许任何人踏进那里半步，以一己私心守着那片圣地。

即便不用知晓得多么清楚，卓慕凝也能够将其中的迂回曲折脑补的七七八八。

当墨君昊同肖似梅小姐的段思儿再次相见，这样的重逢必定不是偶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或许连墨君昊自己都以为可以演好这场戏，可是这当中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恐怕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吧。

两人贴得那样近，可是卓慕凝并未避讳，她抬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拉得更近，口中呼出的气息几乎就贴着他的面颊，“王爷醒醒吧。”

墨君昊面上不为所动，可是卓慕凝却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从一下一下铿锵有力变得急促而沉重。

墨君昊猛地推开她，像推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他大口呼吸，即便是在黑暗中，也不再同卓慕凝的视线相交。

卓慕凝的笑声很轻，仿佛羽毛轻轻搔着手心，“我们活的真是可怜。”

她像是在自怜，又像是在怜悯着他。墨君昊觉得这个女人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到了王府，墨君昊头一个从马车上下来，素梅原本拿了脚凳是要去扶卓慕凝的，却不料差点撞上墨君昊，吓了她一跳。

墨君昊走后，素梅才放了凳子，掀开轿帘扶着卓慕凝下来，“王爷何时到咱们马车上来的？”

卓慕凝一瞪眼，“原来你不知道，真是大大的失职，该罚。”

卓慕凝这才知道墨君昊的功夫竟深不可测到这种地步，周围一圈侍候的下人，竟连他几时进来的都不知道。

守岁原本是喜庆的事情，可是卓慕凝是个瞌睡精，她教下人们玩了一会儿扑克便耐不住困意，给几个人打了赏钱便睡下了。

这边年初一倒是没有什么拜年的讲究，只是一大早的各院轮着送礼，不过有来有往的，也赚不到什么便宜，仅仅图个心意而已。

左梓玥大清早就派人给她送来了一坛杏花酿，说这东西听着虽然是酒，但当中加了不少补药，是极好的药酒，对胎儿也无害。

差人送给各院的东西中，卓慕凝最忌讳的就是送吃食，因为一旦被别人动了心思，总有些说不明白的事情。

卓慕凝命人将酒取过来，凑到鼻前嗅了嗅，便微一拧眉，笑着谢过前来送礼的小厮。

待人走后，卓慕凝气得险些将酒坛子甩了出去，还是被素梅将将拉住，“哎哟我的姑奶奶，你这一大早的发什么脾气？”

卓慕凝指着那坛杏花酿，怒道：“这鬼地方没法呆了，天天提防着这个又提防着那个，要不是我鼻子灵点，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素梅接下酒坛子的手一抖，“卓姨娘，该不会……是这东西有问题吧？”

卓慕凝现在也冷静过来了，她心思一转，说道：“让人把这坛酒埋在梅树底下。”

素梅不敢懈怠，忙吩咐人将此事办妥。

到了初三，家中设宴。卓慕凝来到院中转了一圈，发现一株梅树上的花尽数谢了，那便是当日埋酒的梅树。

卓慕凝找人将酒坛挖了出来，拂去泥土，屏退众人，只跟素梅将坛中的酒换了乾坤。

素梅一边倒酒，一边说道：“这次又换王妃打算害您了吗？”

卓慕凝道：“这次是谁做的还不能妄下论断，这当中的毒药非同小可，几乎能让人一口毙命，我要是喝了这酒出了事情，第一个被问责的便会是王妃，她再傻也不会到这种程度吧，除非她自信到觉得一尸两命墨君昊还不能奈何得了她。”

素梅觉得卓慕凝分析的在理，左梓玥再怎样也要懂得避嫌啊。

这个年可真是过得惊心动魄。

墨君昊今天换了一身赤色常服，这样鲜艳的红竟衬得他面如冠玉，往日的清冷沉稳中多了几分妖娆，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卓慕凝落座后美滋滋地多欣赏了美男几眼，就看到墨君昊转过头来，同她色眯眯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卓慕凝搓搓鼻头，迅速别过脸去，有些尴尬。

段思儿同卓慕凝坐的进，闲话了几句后，便问道：“前几日的那批鲛绡怎么不见凝儿穿起来？是不喜欢吗？”

还不待卓慕凝说话，素梅便说道：“主子对那匹鲛绡喜爱的不得了，怎么都舍不得穿呢，这不还让奴婢洗了后，在屋后晾了起来，说是等晒透了再压到箱底珍藏呢。”

段思儿脸上的笑容明显僵硬了几分，“这些东西有的是，妹妹若是喜欢，我一会儿差人多送你些便是。”

卓慕凝万分感激地说道：“姐姐真是太体贴了，可妹妹是穷苦出身你也知道，之前哪见过这种好东西，当然是爱不释手，舍不得穿了。”

段思儿脸上虽是笑着的，心底却在咒骂卓慕凝是个土包子。

开席后，素梅命人将那坛杏花酿给端了出来，刚一摆上桌，旁人还没发现，段思儿倒是眼尖，问道：“早听闻王妃送了一坛好久给凝儿，想来就是这一坛吧。”

卓慕凝蓦地转头去看她，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一刻，才恍然换上了笑颜，说道：“姐姐的消息还真是灵通，连王妃都没发现，您竟然眼尖先看到了。”

段思儿说道：“哪有妹妹说的这般，不过是听闻妹妹今年协理王府内务，事情办的麻利，才得了王妃的赏赐，我这是羡慕着呢，想王妃什么时候赏过咱们什么东西。”

卓慕凝将酒坛打开，递到段思儿面前，“既然如此，姐姐可是要尝尝？”

清冽的酒香飘过来，段思儿掩住口鼻，侧身说道：“这几天也不知道是受凉了还是怎么回事，总觉得恶心的很，现下怕是不能饮酒了，辜负凝儿的好意了。”

卓慕凝淡淡一笑，不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