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樱也笑,唤了声哥哥:“看账明日再说,今天就是与二姐姐和石家小姐来玩的,至于旁的事,哥哥都替我张罗周全了,我自然乐得天天当个甩手东家。”
上回瞧见季克之同董鸳在一处,她便是瞧出了些端倪的,只不过,她哥这人脸皮子薄,随口调侃两句便话都说不囫囵了,她也不好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儿多说什么,只将话题往正事上引:“上午来的时候,听见董掌柜说澡豆胰子都缺货得厉害,哥哥那边可有法子?”
“唔。”
季克之便与董鸳对视一眼:“这事儿我自会尽力去张罗,拢共只剩这么几天便过年了,几个铺子上的存货都紧张,我先想法子匀一些过来,好歹撑过这两天,等年节之后再来办这事也不迟。”
“交给哥哥,我自然是放心的。”
季樱笑眯眯地点头,回身去看石雅竹:“可要随我再去我家玩玩?”
石雅竹说不了:“我家管我虽宽松,可这都什么时辰了,我若还在外头闲晃不着家,只怕也是要挨排揎的。横竖接下来免不得要饮宴,咱们见面的时候多得很,到那时再一起玩。”
说着话,便与季樱季萝和季克之都道了别,乘了自家马车离开。
“那哥哥呢,可要与我和二姐姐一起回家?”
季樱便又去看季克之。
便见得他哥一副扭捏局促的模样,搓了搓手:“我这儿还有点子事,况我刚才看着,你们俩是乘一驾马车过来的吧?再加个我,多少有些不便当……你们先回吧,这边的事了了,我还得再去一趟……枣花街呢。”
他这模样,分明是看此时流光池没啥人了,想借故留下来多呆一会儿,季樱也并不拆穿他,点点头,与董鸳约好明日下午见,便同季萝携手离了流光池。
待得回到季家,天色已是暗了下来,厨房里也开始张罗晚饭了。
自打季溶从京城回来,季老太太像是得了个大宝贝,连着几日都将他留在正房吃饭,对于别的儿孙辈儿,反倒是没太多心思管。一年才和二儿子见一回,她这样,全家人都能理解,季樱中午吃得多了些,晚饭正不想吃,便去正房同季老太太大了声招呼,同季萝在自个儿的院子门前分开,径直进了屋。
玩闹了一整天,也是直到这时候,她才算是真正安静了下来。
毕竟生病初愈,又在池子里泡了那许久,阿妙担心她再着凉,进了屋便将她赶上了床,拿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季樱人在软枕上靠得舒舒坦坦,饶有兴味地看着阿妙忙忙叨叨地在屋中进出,忙活些杂事,看了一会儿,人便轻叹了一声,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张小笺。
正是从季老爷子那儿拿回来的,传说中,由她母亲亲手写的丹药方子。
是个名唤作“养肾补血丹”的药方,当中自是少不了熟地当归何首乌等物,说是对于生发、治疗脱发大有裨益。
这东西若拿回她从前生活的那个年代,应是可以赚上一笔吧?
季樱在心中暗自琢磨,唇角微微上翘了一下,将那方子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两遍。
她母亲那手字,娟秀中带了些许英气,看起来,应当是个潇洒的性子,也不知药方是她从哪里得来的,里头不乏珍贵药材,想来寻常人家,是轻易舍不得用的。
这一点季樱并不意外,那座荒废了的大宅若真个曾经是她母亲的家,那么家世可谓显赫,这方子上的某些药材,搁在寻常人家或是用着吃力,对那大宅的主人,却应当只是等闲。
可……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庭?二十年前,季家还未发家,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商户而已,若她母亲真个身份显赫,为何会嫁给季溶?
说是不想被范文启他们当成个工具人来使,所以故意晾着他们,没立刻往下查,但她心中,实则是真的非常好奇。
正琢磨,门上倏然响起敲击声。
阿妙忙走过去开门,下一刻,季溶负着手走了进来,一抬眼见季樱在床上歪着,眉头便是一皱:“今儿你不是出去玩了吗,怎么这会子又躺下了?”
说着话便大步上前来,伸手就要摸季樱的额头:“该不是又不舒服了?”
真是大白天不能说人,才刚刚想到他那些个往事,他立刻便出现了。见他一副担心的模样,季樱忙摆了摆手,笑道:“没事,一点也没不舒服,就是在外头玩了一天,觉着有些累,便想歇一歇。”
怕他不信,把额头往他跟前一送:“爹摸摸,是不是一点都不热?”
季溶大手掌往她额上一触,果然入手凉浸浸的,这才罢了,大大咧咧往她床边的绣墩上一坐:“好在你是进了榕州城才病倒,人在家中,需要照顾什么的,方方面面都便当。这要是刚出了京城就生了病,我这一路上再照顾不好你,就老太太那心疼你的劲头,等回到家里,我不被她扒了皮才怪!”
“爹这是吃我的醋?”
季樱歪了歪头,噗嗤一乐:“这事儿可轮不到您,没见这两日,祖母压根儿就顾不上我?您好容易回来一趟,她老人家满心里都是您,真要眼热,那也是我才对呢!”
季溶道了句“鬼扯”,抬手拍了下她的脑瓜顶:“老太太叫我去正房院子里吃晚饭,我绕着过来,见你屋里点了灯,便过来瞧瞧。顺道的,也想问问你心里究竟是个甚么想法——同我一起长住京城的事,你当真不考虑?”
季樱便猜到他要问这个,含笑答:“不是不考虑,现下不正在考虑吗?这事儿实在突然得很,爹事先也没透个口风给我,我自然得想得周全些。是您说的,日子还长呢,大可以慢慢商量,怎么倒催起我来了?”
因又问:“那大哥哥的事,爹考虑得怎么样,是否预备带他一起去京城?”
“这事儿你祖母倒是没意见。”
季二爷点点头:“我想着,他既然有这个心,年节里我便只管瞧瞧他究竟是不是这块料,若是果真对于买卖上头有些自个儿的想法,也肯用功花心思,那我拉一把也不是不行,到底一家人不是?你大伯……现下一副颓丧模样,怕是也顾不得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