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妙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从前季樱每每提到陆星垂,总不忘了“陆家公子陆家公子”地在嘴上挂着,今儿倒是头一回直呼其名。也不知是给气得顾不上讲究这个,还是因着他的屡次相助,渐渐不拿他当外人。
“这也不是心急就能成的事。”
想了想,阿妙便又劝:“就算是今日能有所收获,最快也得等到明早才能有消息。陆公子为人处事一向稳妥,他又是个有真本事的,姑娘且安心休息一晚,若是一味心急,吃不下睡不着,把自个儿身子拖垮了,岂不反倒叫坏人称了心?”
“唔。”
季樱答应了一声,抬头看她,仔仔细细打量,目光将她整张脸描摹了一个遍,冷不防出声问:“你是谁?”
阿妙一怔,随即翻翻眼皮:“怎么,这会子已经病了?”
“我见你小嘴叭叭挺能说,与平日大相径庭,还当你是被精怪附身了呢!”
季樱轻笑,此番好歹眼睛里也染上了些许笑意:“喏,你后头这句一出,我不就晓得了,还是我的阿妙。”
稍停了停,她便轻叹了一声:“行了,即便有心事,我也不可能吃不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能的,你何必操心?中午便没吃,眼下真个饿了,你去大厨房替我多要两样,我这便去沐浴了。”
说罢,接过她手里的衣裳,抬脚进了沐房。
……
这一夜,大抵是因为白日里疲乏的缘故,季樱倒没失眠,在床上略翻了翻,便也迷迷瞪瞪睡了过去,隔日一早,人还迷糊着,便被阿妙从床上提溜了起来。
“陆公子把人给带回城了。”
季樱眼睛还没睁开呢,听了这话,还反应了一下,尔后便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真逮着了?”
这人办事果然很靠谱,效率也很高呀!
“是。”
阿妙点点头:“因怕打草惊蛇,陆公子只让人来给带了个话,现下人还在他手里。请姑娘拿个主意,把人带去何处合适?”
此事还真是有些难,季樱抱着被子犯了会儿糊涂,咬咬唇:“我除了家里,连个去处也没有,当真是……不若这样,让他把人带去听琴巷,流光池的后院有杂物间,先把人在里头关好,同董掌柜打声招呼,我随后就到。”
虽说是做女子生意的地方,实则并不该让男人随意进去,但事急从权,后院一向是不待客的,来来往往的皆是伙计,虽不是长久的办法,总归算是个容身之处。
阿妙跟着也咬了咬唇,垂着头琢磨了一会儿,心里也清楚,实在是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地方了,只好应下,急匆匆地出去了。
季樱这厢便飞快地跳起来洗漱更衣。今日在季老太太跟前的理由更加冠冕堂皇,只说是要去铺子上瞧瞧生意是何情形,季老太太自然无有不依,痛痛快快地放了她离家。
马车一路疾奔,也并不避着人,大大咧咧地入了听琴巷,还不等停稳,季樱便飞快地跳下马车,三两步冲进流光池。
约莫是晓得她要来,董鸳这当口正候在柜台边,一台眸见季樱急匆匆地来了,忙就一把拉住她。
“这是怎么了?”
董鸳压低了声音:“那位陆公子,我看是见过的,便将他放了进来,可他手中,还抓着个人呐!那人……”
论起做生意来,董鸳干脆利落,十分叫人放心,可到底她自小活得安稳,没见过甚么凶险,此时回想起陆星垂将那人带来时的情景,不由得一个寒颤,嗓音又更低了两分:“你是流光池的东家,你办事没有我置喙的余地,但……再怎么说咱们这儿也是做买卖的地方,眼下时候尚早,暂时没有客,可如今是旺季!这要是真出了岔子,回头只怕铺子都受牵连!”
“我理会得。”
晓得那看守何氏的人被拿住了,季樱却是定了心,当下一手按住她肩膀,出声安抚:“你说的我都明白,若不是实在寻不到旁的去处,我也不会把人领到这儿来。此事于我十分紧要,你只叫人把通往后院的那扇门把严实了,不叫任何人进来,那便出不了大纰漏。不仅是客人,就连伙计,在我离开之前也不许过来,你自个儿也别来。”
“怎么,信不过我?”
董鸳眉头一皱:“这无妨,你的事我不打听……”
“不是信不过,是不想你牵涉其中。不管这事儿最后如何发展,只要你一无所知,便沾不到你身上去。”
季樱语速快,话却说得清楚:“此番给你添了麻烦,还望你替我打点着些……”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那起不通情理的人。”
董鸳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就把她往后院赶:“赶紧去,余下的你就别管了,既交待给我,别说是人,就连只苍蝇都飞不到后院,你放心。”
季樱这才算安了心,也没再与她多说,快步踏进后院中,一抬头,就见陆星垂立在院子里那棵大树下。
昨夜要逮人,想来他必然一宿没睡,这会子瞧着,精神头却还不错,只是眼下不可避免地起了一曾淡淡的青黑,下巴上胡茬子也冒了出来,人看起来,多多少少憔悴疲乏了些。
若不是为了帮她办事,他大可不必这样劳累,季樱心下有些不忍,然而此刻,却也不是嘘寒问暖的时候,她便径直上前,开口就道:“人呢?”
陆星垂低头看她一眼,面色平淡如水,冲着杂物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暂且捆在里头,幸而你这流光池的杂物房没有窗,我也就不必在跟前守着他了。”
季樱松了口气,喘匀气息,小声嘀咕一句“这杂物房里所有的东西,怕是都不能要了”,紧接着便冲他点点头,抬脚走了过去。
因着陆星垂人就在后院中,这杂物房的门并未上锁,只将锁头晃晃悠悠地挂在上头。季樱冷了脸,一抬手打开门,迎面,只见地上伏了个人,手脚皆被绑得结结实实,人瞧着却完好无损,除了扑腾得一身是灰之外,头脸连块油皮都没蹭破。
兴许是听到动静,那人挣扎了两下,勉强抬起头来。
瞧见季樱,顿时扯开喉咙嚎叫起来:“三小姐我知道错了,三小姐您饶了我这回吧!”
季樱眸光一寒。
这个人,她在季家是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