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广全倒是从地上爬了起来,那厢何氏却还在地上扑腾,想来是方才被桑玉给摔得昏了头。
“去扶她一把。”
季樱转头对阿妙道,便见得那丫头板着脸几步走过去,单手攥住何氏的胳膊,一用力,将她提溜了起来。
……也是个力大无穷的少女啊。
“把气喘匀了说话。”
瞧着他二人应是无甚大碍,季樱这才开口道:“什么叫有人去打听我,去哪里打听,跟谁打听?”
桑玉如此才算明白,这夫妻俩同他们家三姑娘是识得的,大抵是有点不好意思,转身飞快地跑开了,只须臾,取了个水壶过来,扔给蔡广全。
蔡广全平白挨了顿揍,却也不敢多说甚么,老老实实灌下去两大口水,总算是缓过劲儿来,拿袖子抹抹嘴:“就是有人来村里打听您啊!来咱家也问过,后来又去村子里问过其他人,好几天了没见走,就住在村尾的脚店。您知道,我们虽是村里的土混子,却和季家也沾亲带故有些干系的,这人瞧着穿着打扮,可不像是季家人呐!”
他的话信息量有点大,又囫囵得很,一时之间还真是很难理清楚。季樱垂眼琢磨了片刻,道:“这样吧,我问你,你来答我——其一,你确定这人打听的是我吗?”
“这还能有假?”蔡广全一摊手,眼珠子一转,忽地反应过来,“张口说得明明白白,就是打听季家三姑娘嚜!”
他这么说,季樱也明白了,点点头:“他打听我些什么?”
“这可就多了,啥都问。”
蔡广全小跑着凑上前来:“就问,三姑娘在村里住了多久,有没有朋友,平日里都做些啥,现下长高了不曾……嚯,那架势,当真唬了我一跳,我还当是官府的人……”
话说到这儿忽地吞了回去,另起个头:“我心里琢磨着,这要是季家的人,似这等家常的问题,直接问您不就成了,何必大老远地往村里跑?再者,他专门打听姑娘家的生活,恨不得连穿啥吃啥都问个清清楚楚,实在透着股怪异,我便想,无论如何,得先来告诉您一声。”
这倒的确是个值得赶紧告诉季樱的事儿,肯主动来,纵然目的是为了钱,也总算是上心了。
“唔。”
季樱点点头,抬起眼皮,扫了扫站得稍远些的何氏。
方才委实摔得狠了,这老半天,她才终于醒过梦儿来,手还一个劲儿地揉额头。
揣着好心来报信儿,却平白无故遭殃,着实有点可怜。
“这人是男的?长什么模样?”
季樱将目光收了回来,重新落到蔡广全那儿:“你以前从未见过?”
“相当脸生。”
蔡广全答得非常笃定,似是怕季樱不信,还重重地点了下头:“旁的我不敢保证,但我这双眼睛却很是好使,只要见过的人,决计忘不了——说起来,那倒是个皮肤白净秀秀气气的后生,个头儿不高,瘦瘦弱弱的。他那长相,若搁在没见过世面的人身上,怕真还愿意多看两眼,但跟您家里人一比,那就差得多了。”
“说正事,拍马屁就不必了。”
季樱睨他一眼。
“我说的是真的呀!”
蔡广全言之凿凿:“您原本就一家子难得的好相貌,那人单看还行,只是太过文弱了,要说啊,那人连您这位……”
刚被桑玉揍了,他显然有些怕,缩了缩脖子,手指飞快地指指:“连您这位高大威猛的随从都比不上。”
一个脸生的、至少是从未在蔡家附近出现过的人,忽地跑去村里打听季樱的情况……还真让蔡广全说着了,这不是怪异是什么?
“那我开铺子的事,也是从他那听说的?”
季樱便又问。
“可不是?”
蔡广全再度使劲点头:“他说,三姑娘现如今可出息了,在这听琴巷开了间女子澡堂,他知晓此事心下甚慰。我就觉着奇怪了,既然他连三姑娘你的铺子开在何处都晓得,想知道你的近况,为何不直接过来找你?”
其实那人还有些话,蔡广全没胆子说出来。
什么一别许久不见啊,什么甚是惦念却未敢叨扰啊……他也是个老混混了,这些话当中的意思,他还能不明白?
他们将养了十年的丫头送去季家,原就不是好心思,若再让她晓得了还有这么个糟心的事儿,就算她不当场炸了,往后再想管她要钱,只怕就更难了!
“行了。”
季樱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心下起了些猜测,只是尚未能作准。回身看了桑玉一眼,对蔡广全道:“听说你们为了这事,在听琴巷等了我两三天了,倒也是辛苦。这事儿办得极好,往后若再有事,或打听到什么,自管还来听琴巷,只消知会铺子上那位董掌柜一声,她自会给我带话。”
“哎,好好。”
蔡广全一个劲儿应承,然后便抬眼巴巴儿地看她。
这意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季樱回头看看阿妙,木脸丫头便从腰间荷包里取了块碎银子递过去。
眼见得那蔡广全一双眼睛都发光了,季樱皱了皱眉:“按说得了钱怎么花使是你的事,但今日受了些伤,尤其是……”
她看了看何氏:“尤其是她,瞧着人还挺迷糊似的。钱给了你,务必请个郎中瞧瞧。”
蔡广全不敢怠慢,赶忙一迭声答好。季樱便再没与他多言,将他们打发了,转回身去看桑玉。
“我四叔吩咐你最近仔细些?”
桑玉有点紧张,舔了舔嘴唇,倒是规规矩矩地认了:“啊。”
“就没同你说是因为什么?”季樱又问。
“这不必问了吧。”阿妙在旁边将话头截了去,“若四爷说了缘故,他也不至于将那两位当拐子,下如此狠手了。”
桑玉闻言,脸上便又有点泛红,看阿妙一眼,摇头:“确实没说。”
“嗯。”
季樱答应了一声。
那个莫名其妙去村里打听她的人,自然得查清楚是谁。
但现在,好像还有另一件也同样重要的事。
这个人,如同凭空冒出来的,又是打哪儿知道她开了女子澡堂的呢?
思来想去,这事儿,也只能出自季家人之口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