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依然面色疲惫地脱去外套,一头扑进自己的小床,面朝下,将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闷声闷气地反问:“收什么行李,折腾了一天,我快累死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室友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凤依然这个时间回来,居然真的只是睡觉。
秦静璇弱弱地问:“你不想跟咱们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
翻了个身,凤依然呈大字型仰躺在床上,心情烦躁地用双手抓了抓头上的短发:“一夜之间,我的世界变得一团糟,如果世上存在时空穿梭机,我会不计代价地将时间调回到参加宴会之前,死都不会踏进喜来酒店的大门。”
“为什么?”
秦静璇不能理解凤依然的思维逻辑:“好不容易认回自己的亲生父母,我们都以为,摇身变成了司徒家的小姐,从今以后,你不会再回304跟我们住在一起。”
“司徒家的小姐?”
被冠上这个身份的凤依然嗤笑一声:“无论从前、现在还是以后,我永远姓凤,不会改名。”
路明美小声咕哝:“我说你啊,就是矫情!”
沈珈蓝瞪向路明美:“说别人矫情,你现在的态度又是什么?嫉妒?”
“对啊,我不否认我嫉妒!”
路明美落落大方地承认自己心中的想法:“嫉妒是人类正常会有的情绪之一,你敢说,你从来就没嫉妒过别人?自从咱们被分配到同一间寝室,发生在依然身上的变故简直比电视剧还要精彩。跟男神一样的轩辕墨辰谈恋爱已经让人嫉妒得发狂,现在又被曝出,她是司徒家流落在外的亲生骨肉。从默默无闻的小麻雀,摇身变成上流社会的富家千金,这样的精彩的人生,谁敢拍胸脯保证说自己不羡慕、不嫉妒?”
凤依然忍俊不禁地调侃:“你对这样的人生如此向往,司徒家小姐这个身份我可以无条件让给你。”
路明美哀怨地瞪她一眼:“你想让给我,也得司徒家肯认我才行。”
沈珈蓝翻了路明美一个白眼,阴阳怪气地反驳:“我那么不爱听你说话呢,依然如果是默默无闻的小麻雀,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就不要活了。你口口声声说她跟轩辕墨辰谈恋爱是占了人家男神的便宜,怎么也不想想,整个阙冥,哪个女生谁敢在依然面前自称女神?依然能够得到那么多人的关注和喜爱,凭的是她自己的实力,而不是别人对她的施舍。就算没有司徒家族这层光环加身,假以时日,谁敢说依然不是人中龙凤?”
长达三年的相处,沈珈蓝早已经对凤依然产生了一种迷之崇拜。
一向没主意的秦静璇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关于这点,我站珈蓝!”
路明美无可奈何地看向众室友:“你们这些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天之娇女,考虑事情的角度永远都是那么天真烂漫。虽然我不否认依然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待日后踏出校门,再优秀的人也要在现实面前卑躬屈膝。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我接触到的社会就是这样残酷又无情。我知道你们平时看不惯我市侩又小家子气的行为,曾几何时,我为了面子吃足了苦头,所以我羡慕依然,明明入学时的起点和我一模一样,可一步步走来,她的人生际遇,是我乘着火箭都无法追赶的。依然……”
路明美诚心说道:“做人真的不要过于矫情,能够摇身变成司徒家的小姐,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等日后你步入社会就会知道,镀上这层金身,会给你带来多少好处。”
凤依然知道路明美虽然心直口快,却并无恶意。
她笑着点点头:“谢谢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
至于司徒家这门亲认与不认,现在不是做决定的时候。
消停了几天,司徒澈按捺不住心底的焦躁,周五下午,将结束最后一节课的凤依然拦在教室门口,开门见山地说:“明天周末,爸妈希望你抽一天时间与家人相聚。”
怀捧一叠读书笔记的凤依然面无表情地看向司徒澈:“明天上午九点半,历史系的学妹约我去图书馆查资料,下午四点之前,我要将一篇与考古有关的学术笔记全部写完。周日一整天,已经被我预定了出去,要跟我妈去逛街做SPA,顺便再购置一些日常必须品……”
司徒澈抓住凤依然的手臂,皱眉问道:“就算生恩没有养恩大,难道你一辈子都不准备与家人相认?”
凤依然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向司徒澈:“听说你想追我?”
正准备讲大道理的司徒澈被这个问题噎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就像吃了一只死苍蝇,说不出的狼狈与难看。
憋了半晌,他没好气地问:“是轩辕墨辰告诉你的?”
“别管是谁告诉的我,究竟有没有这一回事?”
司徒澈吞吞吐吐地解释:“我……我那只是权宜之计。你可是我的亲妹妹,天底下哪有哥哥追求妹妹的道理?咱俩要是没有血缘关系,你这样漂亮聪明又有趣的女生,倒值得我花些心思在你身上浪费些时间……”
凤依然不怒反笑:“你可真有出息!”
说完,不再理会司徒澈,迈开双腿,离开教室。
司徒澈锲而不舍地追了过来,仗着腿比凤依然长,加快脚步,拦在她面前,一边退着走,一边振振有词地强调:“说来说去,还不是怪你自己。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脾气为什么这么固执?如果你早一点接受DNA测试,我有必要为了拿到你的头发组织大动干戈吗?你说说,认回亲生父母对你有什么坏处?难道我们司徒家的人,还会集体吃了你不成?我当然知道你对你养父养母情深意重,我们也没反对你与养父养母继续走动。你总是拿你养父做挡箭牌,以为认回了我们,就是对你养父的不公平。可曾想过,你养父要是知道你寻回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会不会阻止你与我们相认?”
“司徒澈!”
凤依然停下脚步,一字一句唤住他的名字:“我爸会不会阻止我与你们相认,与我想不想与你们相认,不发生直接关系。你的介入,使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早知如此,当初实验室爆炸的时候,我就不该多管闲事,救你一命。”
司徒澈微微变脸:“你对自己的亲人已经抗拒到了这种地步?”
“与抗拒无关,我只是单纯地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模式。”
“认祖归宗,你的生活模式一样不会改变。较之从前,你不过是多了一重身份和姓氏而已。如果你觉得我们司徒家过于激进的做法令你感到不愉快,我可以代表我的家人,郑重其事地向你说句对不起。只要你肯放下执念,接受我们,凡事都好商量。”
凤依然蹙眉反问:“你口口声声说我执念太深,你的所作所为又是什么意思?这么急切地逼我认祖归宗,不也是一种执念的表现吗?”
司徒澈被她的话气笑了:“你是我失散二十年的亲生妹妹,做哥哥的,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漂泊在外?但凡是人,都会对血缘关系产生执念。如果当初与家人失散的那个孩子是我而不是你,你难道不希望自己流落在外的兄弟姐妹与家人团圆?”
凤依然笑了笑:“我会无条件地尊重别人的一切决定,不会以血缘亲情作为道德绑架的筹码,去逼迫别人做不想做的事情。”
司徒澈拔高声音:“咱俩现在立场不同,你当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真的不明白,你和小柔明明是双生姐妹,性格差异怎么如此之大?”
凤依然嗤笑:“你见过五官样貌毫无任何相似之处的双胞胎吗?”
司徒澈极力解释:“样貌不同,是因为司徒家特殊的基因所导致……”
“所以我合理合法的怀疑,那份DNA测试,未必准确。”
司徒澈顿时急了:“DNA的结果绝对不可能出问题,如果你不相信,咱们现在去医院重新测定。”
凤依然没好气地反驳:“测什么测,还真把我当成手术台上任人揉搓的小白鼠?”
“我……”
司徒澈正要解释几句,衣领忽然被人从后面提了过去,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推至一边。
待他看清对方的样貌,气得破口大骂:“轩辕墨辰,你什么意思?”
拎着司徒澈后衣领将他丢至一边的,正是匆匆赶来的轩辕墨辰。
他像保护幼崽一样将凤依然护在自己身后,声色俱厉地警告:“当日大家有过君子约定,未经依然同意,不要随便打扰她的生活。阿澈,你食言了!”
司徒澈冷笑:“我怎么不记得跟你做过这样的君子约定?”
轩辕墨辰一把攥住他的衣襟,低声警告:“如果不是你自作主张,事情不会闹得一团糟。这笔账,咱俩之间还没算呢。”
司徒澈不甘示弱地挺了挺胸:“你想怎么样,打架吗?别以为你当初跟退伍兵学过几招,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真动起手来,我可不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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