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小路的眉头挑得老高的。
认出那并不是人类或是机关师,她暗暗松了口气,但同时又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想要袭击己方。
“这是什么东西?武妖?”
“……恐怕是机关兽。”
由于李婉婷的存在,齐绮琪懂得些许知识,所以才能提出机关兽的概念。
“奶奶个熊,这样说,墨未央岂不是发现我们了?”
贝小路低声骂了一句,雪麒麟压低音量回答说:
“不一定,应该是自律型的。”
“自律型?”
贝小路不太明白这组字词的意思。
“就是会自动索敌并展开攻击的意思啦──要来了!”
伴着雪麒麟大喊警示,为首的漆黑猛兽往前走了几步,带着一群模样、大小都一样的同伴现身于人前。
它们有如狮虎,体形巨大,可以看见都是由机械构成的,缺乏生物应有的生气,那脸颊泛着无机质的光泽,像是一块会移动的岩石。
“麒麟,我们怎么办?”
齐绮琪举剑警戒着那些观察着这边的猛兽,小声询问雪麒麟意见。
一般而言,这是个多余的问题,不过他们此刻正处于隐密行动的阶段,贸然出手很可能会暴露己方所在,引发诸多的问题。
“只能动手了,也不知道这些机关兽有没有远距离通讯的功能,要是有的话,还是尽早击毁为好,哪怕是没有,不击毁它们,也很可能会暴露我们的行踪。”
虽然动手也有暴露的可能性,但是机率比放任这群机关兽要低上许多,雪麒麟只是选择了比较好的选项而已。
“小路、小语,我不能动手,能交给你们吗?我来建构屏蔽气息的结界。”
雪麒麟洒出灵符,喊出“立界!”二字,不消片刻就筑起包围着这片区域的结界。
她身为宗师之身,每次出手引起的动静都不会少,只要稍微控制不好就有可能会引起对方注意,所以她不打算动手。
而且,遮蔽气息的结界也不是完美,动手的人越少越好。
贝小路和解语也明白这一点,彼此对望了一眼。
那些机关兽观察了一会儿,似乎再也无法按捺得住,仰头贼夜空无声长啸一声,然后便扬起前蹄,以骇人的速度朝几人包夹狂奔而来。
“交给老娘吧──龙咬月!”
贝小路率先踏步冲出,猛力双掌尽出,如张嘴的龙首般,咬向最先与她短兵相接的机关兽的脑袋。
轰!
那头机关兽无法承受贝小路双手咬合的力道,被五指贯穿脑袋,透进去的猛暴灵气将它脑袋给挤爆。
“虽然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了。”
解语叹了口气,抬腿在地上连踩几个脚印。
她将劲气贯入了泥土之中,在彼端挤撑起好几根石块尖锥,贯穿两只来袭的机关兽。它们挣扎了一会儿,身体就开始不自然地扭曲、震动,最终被无数石锥枝桠给贯穿。
见到同伴一一倒下,剩下的那些机关兽仍不知道惧怕地勇往直前。
奈何,这些自律型的机关兽只能凭着体里的灵气匣自主活动,不仅不具备普通猛兽应有的意识和智慧,只会按照既定的程序行动。
不会恐惧是它们的优势,同时也是致命的缺点。
贝小路如入无人之境,或掌或拳,很快就击毁了数只机关兽。
另一旁的解语应该是属于气宗一脉,全程就站在原地没有挪动一步,以“气”灵活地展开各种攻击,那似乎是名为“画地为牢”的招数。
在两人的分工合作下,十几只机关兽很快就化为一堆废铁残骸。
“呸,垃圾东西。”
贝小路一边扫拍双手,一边唾弃地吐出一口口水。
相比之下,解语则表情凝重得多,她在思考着这些东西或许构不成多大的威胁,但如果加以量产,以巨大的数量袭来时,恐怕就不会轻松了。
“诸位,我们得动身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尽快转移才妥当。”
齐绮琪看着满地的机关兽残骸,将拔了出来却没有用过的剑收回鞘里。
恰好,彼端本队的战斗似乎也在此时结束,恢复到平静状态。几人二话不说,便依着齐绮琪所言般,再次展现轻功,跟着解语继续往武妖之境深入。
****
前方是一片无际的白色花海。
几经波折,白幽月终于带着本队来到羲和所说的目的地。人们为着这片花海的美丽而惊呆,但在往前去就是墨家所在的盆地,他们不得不压下想要观赏的心,警戒着四方。
但是,他们预计的攻击并没有袭来,周围显得相当平静。
“就是这里吗?”
毫不介意地践踏花朵,珈蓝站到悬崖边缘往下探头探脑,好奇万分的样子。她只看见满目白雾,但她也知道在这种天气里如此浓的雾就是不同寻常的异状。
“这雾好有趣耶……”
珈蓝伸出手指,触碰近在咫尺的雾气。
她捻了捻,指尖没有沾上湿气,就知道雾气是假的。
“这是法术吗?”
她自言自语地提出问题,站在她旁边的水云儿沉静地回答说:
“珈蓝前辈,应该是的哦。”
以长柄灯笼为拐杖,伪装成雪麒麟的白泽走上前来,放眼观望了一会儿眼前被白雾所覆的幽谷盆地,不带任何感情地解释说:
“是灵性回路引发的现象吧,那原本和法术的术式就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就算是武者的心法,说白了也是术式的一种。”
她不太高兴地轻哼一声。
“无论是何者,武者、术者或是机关师也好,驱使灵气的技术本质依然是一致的。”
“谢谢你的解释,但是我不太感兴趣,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够排解无聊……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对吧?”
“根据天妖姑娘所说,应该就是这里没错了。”
白幽月回答珈蓝,白泽随即接腔说:
“这片雾气之下,被强力的结界所覆盖,隔绝了里面的气息,应该错不了。你应该也感觉得到吧?密宗的圣女。”
可能是觉得自己被嘲笑了,珈蓝表情一沉。
“小绵羊,你未免太失礼了一些。这种程度我还是感觉得到的。”
那结界隔绝了里面的气息,情况就像是将一整片土地挖空了一样突兀,珈蓝有着宗师级的感知力,又如何会感觉不到呢。
“那么,你很喜欢问无趣的问题?”
“你太计较了一些,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面对白泽的针锋相对,珈蓝反而甜笑起来,只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眉宇间正堆积着不满,随时都有机会发作。
“两位前辈,请怒晚辈多言,我们还是尽快进行下一步为妙。”
白幽月见两人随时都要发生冲突,正想开声打圆场,但是清璃却先一步介入到两人之间,恭敬地劝告两人。
“我想两位都不想墨未央趁虚而入吧。”
“哦,你这算是威胁我吗?”
白泽用那永远都提不起劲的眼神斜瞥向清璃,口吻饱含不快之感,珈蓝也无言地看了过去。
“绝非如此。”
清璃也不退缩,尽管额头上已经冒出些许冷汗,声音也有些紧张。
“嗯,也罢。”
珈蓝率先笑了出来,不再计较。白泽见状也收回视线。避免了冲突的发生,无论是清璃、白幽月还是水云儿都暗暗地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林御走了过来。
他微微欠身,分别看了看几人,然后温婉地提出:
“几位,我想雪前辈他们也应该已经就位,该确认一下吗?”
人们听了后视线都集中在水云儿身上,只有她拥有联络雪麒麟的手段。
本来他们打算以星烟为号,但那样无疑于暴露除了本队外还有其他队伍的存在,所以最终还是决定利用特制的灵符进行联络。
“晚辈知道了。”
水云儿应答一声,从怀里抽出一张灵符。她将灵气注入其中,上面的纹路就开始闪烁起光芒。
可以明显看见纹路之中有光芒在流动。
毫无预兆地,灵符自燃起来,化为一阵飞灰散去,耀出无数光点。眼看它就要灰飞烟灭之际时,那些光点却凝聚成一个“到了”两个字。
“咦,这东西很有趣耶!”
珈蓝眼睛闪闪发亮,都快要冒出星星来了。
“如果珈蓝前辈感兴趣,我让小师父给你制作一张吧。”水云儿懂事地这般提议。
珈蓝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
其实从某方面来说,她也很容易对付吧,水云儿想起雪麒麟偷笑着教授自己对付珈蓝的技巧时的画面,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既然雪前辈她们已经就位,那么就事不宜迟了吧?”清璃认真地打断两人。
“好的。”
水云儿歉意地报以一笑,然后望向接下来行动不可或缺的珈蓝。
“可以吗?珈蓝前辈。”
珈蓝歪曲嘴唇,一个诡异而自信的邪笑就在她脸上绽放。
“绰绰有余。”
水云儿点了点头,转向清璃,端正着态度提出请求。
“清璃前辈,我们需要些许空间。”
“我明白了。”
清璃立即向其他武者下达指示,很快就为水云儿和珈蓝空出一片空间。
“请问我该做上什么呢?”
即将第一次施行法术,珈蓝兴奋不已。她喜欢新奇的事物,遑论是法术这种在她眼里一直相当玄妙的东西了。
“请稍等一下。”
水云儿礼貌地说,从袖子里拿出雪麒麟预先交给她,封印了强大雷法的灵符。
尽管很想尽快尝试,珈蓝也能够理解构筑需要花费一定时间,所以便强压下心中的迫不及待,静待水云儿下一步的指示。
水云儿接着行走起来,并每走一段距离就将一张灵符贴到地面上去。
从旁观望了一阵子,人们才发现她其实是沿着一个圆形的轨迹在走动,每张灵符的间隔出奇地一致。
这种看似简单的步骤,实际上意外地困难,水云儿显然饱经相关的训练。
布置在地上的灵符一共有一百二十五张,共分为五层,由外至内分别由六十四张、三十二张、十六张、八张、四张组成,最中心处则只有一张灵附,看起来极度复杂,这些灵符实际上都有所对应,饱含着法术意义。
如果由雪麒麟亲自施展,压根用不上如此复杂的术式构建。她大部分的术式都能利用体内经脉完成,而有了“灵墨印”的此刻,她甚至可以省去咒语。
然而,雷法本来就不是简单的术式。
再加上这次构筑术式者是水云儿──她从来没有建构过有关术式──所以只能靠着大量道具来完成术式的建筑,使到术式规模看起来相当吓人。
水云儿再次检查有没有疏漏,又足足额外耗费了半刻钟的时间。她精神高度集中,不容许术式有一些偏差。雷法本来就是极危险的方法,这合共一百二十五张的灵符里封有雪麒麟的“天”属性灵气,一旦出了差错,很可能就会引发无可挽回的后果。
等到确认无误后,水云儿对珈蓝做出“请”的手势,不失礼貌和恭敬地说:
“珈蓝前辈请站到最中央。”
“那张灵符上面?”珈蓝望了一眼术式的中央处,进一步地询问。
“嗯,请尽情踩上去吧。”
水云儿尽显调皮的一面。
不喜欢死板的人,珈蓝忽对水云儿产生几分亲近之感。她配合地走到水云儿所指的位置站好,又问:
“接下来呢?”
“请将灵力贯注进术式之中──只要向底下的灵符注入灵气就好了,灵气就会自动沿着术式的无形路径充盈着整个术式。”
珈蓝偏头想了想,最后回答“明白了”。
她开始向底下的灵符贯注灵气,脚下的一张率先焕发光芒,接着是下一层的四张,依此类推,像是一层又一层被点亮的灯。
眨眼之间,一百二十五张灵符就全数点亮,光芒不输于天上的阳光。
但不仅是如此,伴随水云儿庄严但又轻柔的咏唱咒语声,这些灵符彷佛都成为了一点,缓缓延伸出金色的丝线互相交缠、连结,一幅巨大而复杂的图腾最终被组成,展现了出来。
水云儿还没有完全完成术式的构筑,因为术式太复杂了,为了避免出错,她精神高度集中,额上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天上,本来的晴空万里聚集起厚云。
这是术式开始产生作用的证明。
渐渐地,云间有电弧狂雷弹跳隐现,像是在跃出海面的鱼,又像有龙隐于云间,强大的威压也因而从天压下,叫人霎时间喘不过气。
他们都知道,那是“天之威严”。
最终,纯白色的狂雷从天空落下,划破天幕,直撞在盆地的上空。
像是遇到无形的屏障似的,雷光一阵扭曲,冲突间弹射无数电孤,但下一刹它就将那股抗拒的力量给贯穿,大量如玻璃状的半透明片屑粉碎坠落。
──无形的结界一触即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