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沉默,张碧落才淡声回答: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远处我奈何不了你。”
“哦?你的意思是到了近处,你就奈何得了我吗?”
余瀚池失笑摇头,发出冷嘲热讽。
将弓挂在肩上,张碧落用绸帕拭抹手掌上的灰尘,看都不看余瀚池一眼。
“猎人身上可不是只有一张弓能堪大用的。你或许是老虎,但是猎人有一万种方法对付老虎,遑论你只是只小老虎。”
闻言,水云儿脑海里冒出三个字:激将法。
“好,好,好!”
一字一顿的余瀚池吹胡子瞪眼,看似愤怒不已,但没有真正行动起来,应该只是在蕴酿战意吧。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能耐治得住我这只小老虎了!”
余瀚池暴喝一声,蹬地冲出。地面承受不住他的力道而下陷龟裂,他也因此获得爆发性的速度,气势威猛得有如虎飞扑。
五米完全是转瞬即逝的距离。
余瀚池注睛于对方的弓上,而水云儿却莫名地在意那最后一个箭囊──那个状似箭囊的东西。它比其他箭囊都要大上两倍有多,但里面放的不一定是箭,它可以是其他东西。
果不其然,张碧落摸上了最后一个箭囊,却直接将之解下拿在手里。
时至现在,水云儿才看见那个箭囊有个缺手,足以容纳一个人的手掌进入。所以当目睹张碧落将那个貌似箭囊的东西套进右手,指向余瀚池,她并不惊讶。
她惊讶的,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
有一瞬间,她真的以为是落雷了。
在震耳欲袭的声晌中,有火光迸发,夺目地闪耀。箭囊支离破碎地炸裂开来,皮革碎片乘着狂风、膨胀的硝烟四散,其中有数道火舌螺旋喷射而出,有如狂龙吐息咬向余瀚池。
“是火器!”水云儿大声惊呼。
少女的呼声在那弹丸命中目标所造成的惊天巨响面前太过渺小。
弹丸命中目标,地上的尘土猛然冲天然后奔散,炸开来的碎片堪比利箭,镖师们顾不得余瀚池的生死纷纷躲避,水云儿也再度升起水之障屏加以抵挡。
仍能活动的马匹受惊,狂乱地骚动,再也顾不得主人的安危逃离了现场。
乘着爆风席卷的白烟中,有一道身影被抛飞出来。
他划着漂亮的抛物线飞撞上插满羽箭的盾阵,固若金汤的盾阵承受不住冲击的力道迅速崩溃倒塌,首当其冲的一面盾牌更是四分五裂,化为一堆木屑。
水云儿才得以看清倒在盾牌碎片间的人物正是余瀚池。
他浑身是血、灰头土脸的,手中那柄钢刀断成两截,另外半截十有八九已在爆炸中被震碎。在被直击的前一刻,余瀚池将全身灵气灌注在自己的刀上,插进地面急停的同时,硬是将地面掀起一块,挡下了火器的直击,侥幸地存活下来。
对于镖师们来说,地境的余瀚池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而眼外他受到重创,尽管已经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但手中兵器已不堪大用,面色也苍白得吓人,显然已经不能再战。
老者猛地吐出一口血,单膝跪在地上。
“卑鄙小人,竟然动用火器……咳咳咳!”他捂住起伏不定的胸脯。
“余老前辈!”
在盾牌崩溃瞬间被撞倒在地的谢南风爬了起来,替余瀚池伸手拦下那些咳出来的血,另一只手则替他顺气。
原本架建维持盾牌的三名镖师紧密地护在两人四周,其他和敌人对峙着的镖师也开始往那边退去,想要集结力量作再后一博。
敌方所有人几乎都望向了的张碧落,等待他下一步的指令,但是那个男人却像察觉不到他们的视线般,正在慢悠悠地为右手上的火器装弹。
一粒又一粒。
他彷佛不是来战斗的,只是在清点货物数目一样。
那墨色的火器叫水云儿眉毛紧蹙。是谁制造的火器?水云儿脑海里有这个疑问浮现。
“张碧落……要宰要杀你给个痛快。”
余瀚池凌乱的气息稍微平伏下来,便狠狠地开声说道:
“你这是瞧不起咱们吗?你要杀谢公子,就只能踏著我们的尸体过去!”
“我对你们的命没多少兴趣。”
张碧落装入最后一粒弹丸──第五粒弹丸,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盯著余瀚池瞧。
“我有兴趣的只是谢南风而已。”
他瞄了谢南风一眼,然后又转向落了单的水云儿和宫天晴,相当客气地说道:
“我也无意与天璇宫为敌,但是那天弟弟被处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谢南风的命我要定了。”
水云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以行动表示了自己的决定。她和宫天晴对望一眼后走到了镖师们的最前面,彷佛是想用血肉之躯为他们挡下一切腥风血雨般。
“承诺便是承诺呐……”水云儿这时才叹著声开口,“张帮主,小女子不管你们之间有何瓜葛,但在小女子师门接下这项任务,并派我执行时,小女子就必须不惜一切保得谢公子周全。”
谢南风望向水云儿的眼睛稍微眯了起来,本就锐利的目光更显锐利。
“就算是死?”
“嗯……或许还没有到那种程度吧。”
暧昧的回答。
回答前,水云儿认真地歪头想了想,之后不合时宜地浅笑起来,压根没有将张碧落手中威力强大的火器看在眼里。
即使那火器能够将己方一网打尽,她依然在浅浅地笑著。
“你是有退让之意?”
张碧落皱眉沉思半晌后只得出这个答案。
“当然不是哦。”水云儿这次更是笑出声来,“我没有退让的意思,更没有死在这里的想法。”
“世间岂有两全之法?”张碧落嗤之以鼻。
水云儿的境界只有区区人境,但实力比一般人境都要强,但是对上手持火器的张碧落也绝无胜算。
“水姑娘、余老前辈,事已至此无谓与谢某赔葬,一路上感谢了。”
或许是见局势已定,谢南风不想牵连护卫自己至今的人们,毅然撑著多处擦伤的身子站起身来,一边如此说著,一边昂首走上前去,想必是打算凛然赴死了。
“谢公子,你这是什么话呢?”
余瀚池并不贪心怕死,护卫在则的镖师们也一脸坚毅的模样,但谢南风的坚决却不下于他们。
最终,是水云儿横手拦住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