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夏之色(1)(1 / 1)

苍穹。

它在不同的地方拥有着不同的轮廓和色彩,尽管无论在何处抬头仰望,它终究是同一片天空。

最能深刻感受到季节正在转变并不是在季节交替时,而是随着自身足迹所改变的一切。

自离开洛阳,乘着马车朝金陵迈进前行,每到达一座城市,季节似乎就有些许的不同。越往南方,天气便越来越潮湿,温度也显然在回升。今年冬天的严寒期本身就要比往年短上许多,尚剩将近一个月才步至新春,春天的气息却已经早早到了南方。

而雪麒麟抵达金陵时,这座跨江的大城市正被绵绵细雨所笼罩。

其顶上的苍穹乌云密布,但云层却稍显薄弱,像一层银灰色的薄妙似的,遮不住那背后的明媚阳光。

有人说,这种光景是最能反映寒风过后,万物可以苏生的时刻。

雪麒麟觉得这是在胡说八道。

她从来都不是个有雅致的人,不会站在江边一会儿,就编写出一首有情有景的诗作。她是个粗鄙的人,只在乎这场细雨让她浑身都难受。

如果缩在安静的家里,雨再大她也不在乎,只是出门在外,下雨天总是会带来不便,而冬末近春的雨总是与黏稠的湿气为伴。

春还没有真正到来,但她的气息已经先到了一步。

那湿润过头的空气,在她细嫩的肌肤上镀上了一层水膜,她只觉得很不好受,恨不得拿条布巾抹个清爽,奈何布巾也被江南的空气给染湿了。

“什么鬼天气,真是想把那些可恶的乌云都给驱散了咩!”

在马车里,觉得铺满车厢地板的绵褥哪里都透着一股微湿的触感,雪麒麟怨声载道。

坐在一旁的水云儿无奈地笑了笑,无计可施。

事实上,她可以控制车厢里的水气,稍为调整一下湿度。不过,雪麒麟却主张生活里不能过度依赖法术,驳回了她的提案。

夏雪曾一度就此用“矛盾”两个字予以质疑,但雪麒麟依然坚持己见。

在她的认知里,用法术带来一些便捷是可以接受,但是生活就是普通的生活,如果凡事依赖法术,很多时候就无法享受生活里的一些喜怒哀乐,自身彷佛也会因此渐渐变成某种游离于普通人的异类。

她不希望自己是特别的,所以才会有这种主张,也强硬地勒令水云儿不准试图使用法术去过度改变一些事与物,就像料理菜肴时不应过于调味,遮掩了食材原有的味道同样道理。

既然是自讨的苦,雪麒麟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吃了。

幸好,这场难受的旅程已经快要终结。

她将小巧的脑袋探出车窗外,远处雄伟不输帝都的庞然大城已经勾勒出几乎填满视野的轮廓。

城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正如人们所言般,金陵的繁华并不逊色于帝都。

这个几乎承担起华朝很大一部分经济的重城,确实满是繁华的气息,单是那修过多次修建,甚至铺上了石板的官道就足以看见其基础建设的完善。

自南北而来的来客几乎堆满了这座雄城的缺口──那镶嵌在连绵高耸之城墙上,被映得格外地小的城门──前,雪麒麟更看见了一些金发蓝眸的西方人之身影。

她假装趴在马车窗框上欣赏风景,实则在不动声息地偷窥着不远处那支商队里的几名西方女子。

相比于东方人,她们更热情、更高挑,体姿也更妖娆,轮椅更分明。

说起上来,小蓝好像也是西方人咩!

雪麒麟想起那位密宗圣女,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的面貌,觉得珈蓝很可能不是西域人,而是来自更西之处。

就在女孩思绪渐渐飘远期间,马车轻易而举地穿过了城门,雪麒麟发现己方一行人没遇到盘查,则是金陵街道映入眼里之后的事。

似乎是夏雪出示了某种身份证明,金陵的官兵才没有盘查这架由洛阳远来的马车。他们不仅没有查,还打开了快捷通道予以马车快速通行,直教原本以为会排到一段时间队的雪麒麟大感愕然。

难道小雪刚才赌赂了那些士兵了?

一边恶意地猜测着,雪麒麟探头出窗外往后看去。

“哎,小雪,你刚才给了多少钱呀?”

指引完马夫往后该怎么走的夏雪才把头从门帘到抽回,就听见雪麒麟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这张嘴巴,长来就是满嘴跑火车的吗?”

花了极短暂的时间理解后,夏雪冷笑着反问。

她还伸手去捏住女孩的嘴角一阵拉扯。

雪麒麟啪地拍开对方蹂躏自己的手,用自己的“小爪子”揉着被捏痛的嘴角。

“不然人家干嘛这样就放行,不用问我的职业,也不用我交银子,也没有在知道我的职业后,说我无业游民咩!”

“在金陵钱的确是万能,但有些东西却比钱更有用。”

夏雪不屑地笑着说出听似高深的话,冷不防从袖子掏出那一块金灿灿的令牌丢向又被街道上的新奇事物引去目光的雪麒麟。

“有暗器!”

捕捉到动静,雪麒麟下意识大喊,竟然在车厢里起跳,一个鞭腿把那块令牌踢开。

也幸亏她身材娇小,否则这脑袋恐怕就得长出个大包了。不,说不定车顶还会被她那看似一捏即碎的小脑袋给撞穿吧。

那令牌被踢开后撞在车厢内墙,咚的一声十分清脆。

原本正趴在另一边车窗好奇地观望金陵街景的天玑闻声回过神来,看见那一块金色的令牌,屁颠颠地爬了过去将之捡起,就往嘴边凑去,咬了一口。

“呜……不能吃。”

在叫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后,她沮丧地说。

从早上起来就急着赶路,务求在中午前抵达金陵,连早饭都没有来得及吃,天玑显然是饿昏头了,十有八九是把令牌当成大饼了。

“哟哟哟,看来你满脑子除了吃就是睡,跟猪一样!”

不过,这不妨碍雪麒麟嘲笑她。

“我才不是猪!”天玑大声反驳,扁着一张小嘴。

这位器灵女孩那淡金色的头发十分晃眼,虽然金陵不乏金发的西方人,但天玑的那种介乎明黄色与金色之间的淡黄发色依然独特,惹来不少街上人的目光。

而当那些人先后窥见雪麒麟、水云儿和夏雪三位各有千秋的美人后,更是露出了惊艳的目光,再也不想轻易移开自己的视线,几个和家眷外出的甚至因而招致各式各样的横祸。

觉得己方有些太引人注目了,水云儿主动解下两边的窗帘,把几人的美貌隐去。

至于,外面的人会不会因此沮丧,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了。

“小师父,那是夏姐姐本家的令牌呐。”

雪麒麟刚好奇地从天玑手上抢来被她咬了一口,还沾着些许口水的令牌举到面前察看,才看到那个大大的夏字,水云儿便轻笑着开声解释。

这位外表柔顺无比,而且乖巧的少女用她如水珠的水色眸子瞥了夏雪一眼。

“夏家在金陵──甚至整个华朝都名声显赫,而有名的大富之家,也是比较久远的大族,金陵官府自然不会为了区区小事去到为难夏家的人哦。”

虽然水云儿只是陈述事实,但却引起了夏雪一些不快。只见她皱起了眉头,冷着一张喜嗔皆宜的脸,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