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透了,我没带算盘!我怎么可以不带算盘!”
夏雪慌慌张张地从帐篷里跑了出来,左右张望,然后视线猛地定在天玑身上。
“天玑,你能变成算盘吧?”
夏雪一把将天玑抓住,眯着眼睛盯住她瞧。
噫──!天玑发出短促的悲鸣,连忙向雪麒麟求救。雪麒麟在做着伸展运动,没有理她。
“呜……麒麟欺负我!”
“天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可以是可以……可是夏姐姐你的眼神很恐怖呀!”
“你废话真多呢!是遗传雪麒麟的吗?能变就赶快变!你知道吗?这可能就是几万两的进帐了,你究竟想不想有多点例钱?”
听见有例钱加,天玑马上小鸡喙米般连连点头,利用幻化法术变成了一个算盘。
夏雪立刻抱着算盘重新来到北冥有鱼的面前,一边啪啪地打着算盘,一边询问对方有关的细节。
作为执事长老的夏雪主管天璇宫的内务,也兼管财务,做生意颇有一手,而在生活上夏雪其实也是一个小财迷,不仅买东西会比较价钱,而且议价能力更是一绝。
──削铁如泥的利剑、坚韧无比的长枪、无坚不催的宝刀。
自从李婉婷接管天璇宫铸剑房后,天璇宫所产兵器的质量有了飞跃性的提高,而且价格也不算贵,所以很多门派,乃至一些武者家族都会向天璇宫购置兵器。
这对于因为五年前的事而失去很多产业的天璇宫来说,铸剑房出产的兵器已经成为不可或缺的经济支柱,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铸剑房也会是天璇宫的收入最大来源。
换言之,铸剑房的收入其实就等同于天璇宫的大部分收入。有见及此,最近一直烦恼入不敷支的夏雪才会显得如此激动。
唯一的问题是,这件事原本是雪麒麟胡扯出来的。
看着一左一右地围拢在自己身边,十分热情的夏雪和李婉婷,北冥有鱼眼角嘴角不断抽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雪麒麟却留意到北冥有鱼的嘴角泛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对于身为大宗师,孤立在无数人顶端的她来说,这种毫不拘紧的亲近说不定是相当难得的吧。
*
由于插不上话题,而且夏雪也有点嫌她碍事的意思,雪麒麟只好另寻事情打发时间。
她思考了片刻,想起齐绮琪给自己布置的练习还未完成,便厚着脸皮打断夏雪的说话向她借剑。
虽然一脸嫌弃,但是大好的生意机会就在眼前,可不想夜长梦多的夏雪没有就此多作计较,很爽快地把剑借给了她。
借到剑后,雪麒麟径自走进森林里,打算找个无人之地完成日常的练习。
所谓的练习,其实就是修习武术。
在经过几次战斗后,雪麒麟深刻认知到自己的不足,以及这个世界平和表面的底下其实满布危机,而这些危机已经屡次进犯她所重视之人。
──以力量捍卫自己的最爱,也唯独力量才能驱散一切恶意。
这是世界唯一不变的真理,所以为了自己的幸福,雪麻麟只能一改以往的懒散继续追寻力量。
于是,雪麒麟重拾已经怠懈多年的法术修练,同时也真正学习武术。
虽然远不及他人勤勉,但是她有一个唯一的优点,就是学东西很快,快得像一块干瘪瘪的海绵在吸水般。她无论学习什么都很快上手,如果不是受限于天资之故,说不定早就在原本的世界踏进一流之列。
说起上来,她之所以会变得如此不思进取,恐怕就是因为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无法突破名为天资的瓶颈之故。
当努力换不来成果,人渐渐地就会失去动力,变得沮丧,甚至是自暴自弃。
然而幸运的是,齐归元将一半灵根移植了给她,帮她打破了这个瓶颈,她的努力似乎可以不再白费。
雪麒麟来到森林里的某条小溪旁边。
在确认四周确实无人后,她先解开发带,任由一袭曳地的长发垂落,然后再褪去身上的衣物,只留下贴身的内衣裤。女孩把衣服叠好放在溪边,随即开展与这个森林的“接触”。
她静谧地抬起玲珑的赤足,拿着借给她的长剑走到小溪中央。
溪水不深,仅仅淹过她的脚踝,略显清凉。雪麒麟把长剑插在自己的面前,然后闭上双眼张开双手,放空了自己的意识。
白皙的肌肤和姣好的曲线暴露于天地之间,闪烁着朦胧的苍蓝色光芒。一袭黑色的长发末端铺散在水面之上,沿水流动的方向延伸,偶尔一度微风吹过将之带起时,荡出一阵又一阵波粼。
渐渐地,她的呼吸与大自然的律动同调起来,达到完美的一致。
从这时起,她的意识开始游离于体内,如掉进大海里的一颗水珠般融入大自然之中,开始感知到周边生命的脉动,与充斥与自己四周的灵气产生共鸣。
冥想──或许说是,灵性共鸣。
这原本是需要借助入定动作,才能进入的一种游离的、放空自我的状态。然而,雪麒麟却天生就能够不借助这个动作,轻易进入这种状态。
游散在天地间的灵气毫无阻碍地迅速进入她的体里,不断蕴酿着灵性中枢。
“嗯、啊……”
娇喘声从唇间泄出。
那些来自外界的灵气在她的身体里转化为真气,并且汇入到经脉之中的感觉令她产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一切都随着自己的吸吸翩翩起舞。
在这一瞬间,她彷佛成为了世界,将世界都容于自己的体内。
她没有看见自己现在究竟有多么异常,就算看见了她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异常。
──就像一个无底洞似的。
不朝她的穴位涌入的灵气已经浓郁得发出光芒,能够用肉眼看见,甚至能够用触摸得到。她彷佛成为了某个漩涡的中心,而灵气则化为了这个漩涡的涡流。
如此高浓度的大量灵气吸纳行为,数遍整个华朝历史都没有先例。
可是,她并不知道自己能够不排斥任何外界的灵气,任由它们在体内自由流动的体质之异常。
如果在救出宫天晴时,能够搞清楚当时涌入自己体内的灵气究竟从何而来的话,她大概就能够理解到自己体质的特殊吧。
──奈何,她没有。
所以,直到那一刻来临前,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平凡。
嗯,自从接受了齐归元的一半灵根后,她就不再平凡了。
不知不觉间,她的右手握上了长剑的剑柄。
她舞起剑来。
意识依然放空,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却能流畅地施展出天璇剑法里的所有招式,就好像那些剑式已经内化了似的。
一道又一道的剑气随着女孩的动作荡出,却在触碰到石头、树木、河水之前化为一阵柔和的微风,呵护地轻拂而过,没有伤到它们的分毫。
天璇宫的至高剑典将用剑的境界划分为三重:
第一重,能够凭己身的意志放出剑气;第二重,能够凭己身的意志让剑气散去;第三重,能够凭己身的意志让剑气在自己想出现的地方出现。
雪麒麟似乎已经到了第二重的境界──她几乎是跨过第一重境界达到的,而这恐怕是得益利她的法术根底吧。
只能说,万物殊途同归。
就这样一段时间过去了,硕大的明月从天空的角落爬到中央,偶尔传来的乌鸣也归于静默。唯独一次又一次重复地施展剑招的雪麒麟如旧不变。
她彷佛已从世界独立出来,自成了一界。
遗憾的,是这副光景也没有继续维持很久。
“嗷──!”
高亢而尖锐的长嚎声震荡四方。
已经入睡的乌儿被惊飞,荡落无数落叶。走兽们慌不择路地四处逃窜,发出杂乱的声音。那一声嚎叫里所蕴含的强劲力量震动着外露的肌肤,轻易敲碎了她的世界。
雪麒麟猛然地睁开眼睛,明黄色的眸子里闪过惊人的光芒。
在意识回归到现实的瞬间,缠附在她身上的苍蓝色薄辉随之散去。
“狼?……不会吧?”
眺望声音传来的方向,雪麒麟喃喃自语。
如果仅是一般的狼,真的可以发出这种程度嚎叫声吗?但假如不是狼的话,又是叫什么在嚎叫呢?
──武妖。
答案似乎只有这一个。
那只武妖吃饱闲着没事干,瞎叫一通呀!雪麒麟皱鼻抱怨,结果立刻听见隐约混杂着龙啸的响亮轰鸣声。
几棵树木被高高抛飞至半空。
不远处的森林一部分被吹飞,强大的冲击从该处扑面而来,其中饱含的磅礡真气让女孩明白到那里正发生某种武者之间──或者是武者与武妖之间的冲突。
不仅如此,战场似乎正在转移,而且转移方向正好指向雪麒麟的所在位置。
打斗的声音不断朝这边靠近,快速地靠近。
“喂喂,这是要殃及池鱼咩!”
雪麒麟慌乱地将衣服穿上,末端已然湿透的头发由于来不得整理,只好随手将之束好,打算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好奇心?那种东西不仅会害死猫,也会害死人。
然而,一切早已注定。她终究还是没来得及逃离。
一个小巧的身影就伴随着“赶快给老娘让开”的叫喊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上刚抬起了腿,打算拔腿就跑的雪麒麟。
撞击的力道超乎想象。
猝不及防的雪麒麟与撞上自己的人紧贴成一团,宛如圆球般滚出数丈远,好不容易才得以停下。
“呜……高空袭物是犯法的咩……”
雪麒麟揉着被撞痛的鼻头,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究竟是谁撞上了自己,对方就猛然跳起,娇声地破口大骂说:
“你是聋的吗!老娘不是叫你让开了吗!你还傻愣愣地杵在那里干嘛!狗吃屎的,现在……”
听见对方喋喋不休地恶人先告状,雪麒麟气得七孔生烟,她还没要汤药费呢!她抬头一看,随即看见好大的一个团子。
那是由头发盘成的团子髻。
圆鼓鼓、软蓬蓬的团子髻挂在对方脑后,雪麒麟乍一看还以为是一个黑色的毛线球,因而愣住了半晌。
这导致她慢了半拍才注意到这个团子的主人、其实是位跟她差不多大小的女孩。
有如从夜幕上剪取出来的两珠漆黑杏眸,如玉石般的圆润小鼻子,还有看上去像是一点的樱桃小嘴,尽数镶嵌在一张讨喜的小圆脸之上,再加上映衬之下显得格外夺目的腮红,女孩看上去就像一个刚好成熟的鲜嫩小苹果。
如果她不是皱着这副可爱的面容,满嘴脏言秽语的话,雪麒麟大概还会多看几眼吧。
“去你的,死混蛋!老娘在骂你呢,发什么呆呀!”
似乎仅靠怒骂还不能解气般,双手捏腰的女孩就要踢雪麒麟一脚。雪麒麟连忙躲开,一股脑地爬起身子。
先是被撞上,然后撞上自己的女孩还要无理取闹,雪麒麟实在是忍无可忍。
“喂,你搞清楚咩!明明是你撞过来的,要怪就怪你自己走路不带眼咯!”
“啥!你骂老娘?”
“嘿,你能骂人,人家就不能骂你咩!没错,我就是在骂你,咋的,有意见吗!”
“妈个蛋,你敢骂老娘!有种你报上名来!”
女孩气得直跳脚,怒声问道。
“报就报咩!”雪麒麟挺胸回答,“咱是天璇宫雪麒麟!”
听见对方报上的名字,女孩微微一惊。
“你这小不点是天灾雪麒麟?”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雪麒麟得意地娇哼一声,睥睨着女孩问道:
“你又是那根葱?”
“那根葱!”
女孩猛地吸了口气,双颊气得通红。
“哇,算你有种!老娘堂堂丐帮副帮主,你竟然敢将我把葱混为一谈!”
“呀,你就是贝小路?”
雪麒麟难以置信地打量眼前的女孩。
她这才察觉女孩正穿着一身彷佛由数块布胡乱组合而成的衣服,小巧的脚丫子夹着一双久经岁月的木屐,手上戴着既似护臂又似拳套的东西,腰间还吊着一个酒葫芦,俨然就是一副丐帮弟子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