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捣蛋的雪麒麟后,齐绮琪重新主持会议。
“各位,觉得我们应该如何看待这次事件呢?”齐绮琪将视线移至叶震身上,“叶师叔,你怎么说?”
“嗯……我觉得首先要给这次事件定性,是恶性的挑衅还是纯粹立场上冲突,视乎这个定性,我们才能讨论接下来的事情。如果这只是一场闹剧,纯粹是那里搞错了的话,我们只需要稍加安抚弟子们即可。”
叶震微掩眼帘,射出载有让人看不透的锐利目光。
“但是,事有蹊跷的话,我们就不得不慎了。”
“叶师叔所言极是”
李婉婷点了点头,对叶震的提议表示认同。夏雪摆出一贯事不关己的态度,绕着头发,轻描淡写地提出反对的意见。
“说是这么说,但是情报太少,根本无从叛断呢。”
“夏师侄的看法也并非全无道理,我们首先得知道,为何宫大将军要急召晴儿回府。”
“嘿,在这之前,是不是真有其事尚未能确定呢!”
夏雪别具深意的发言惹得齐绮琪蹙起眉头。
“嗯?夏师姐是指,宫大将军要召回晴儿一事未必是真,有可能只是纯粹的借口?”
“难道不是吗?全部都是对方的片面之词。又没有出示盖有宫大将军印章的令文或是信件,这种说法不是想怎么编就怎么编吗?”
夏雪戏谑地说。
她的语气和说法虽然难以入耳,但不能否定她直击了重点。
“嗯,的确是这样没错……”
齐绮琪沉默地思忖片刻,随后作出总结说:
“既然如此,我们当务之急就是调查说方说辞的真伪,宫大将军是不是真的有派兵迎接晴儿,如果是真的话,我们就得弄清楚宫大将军召回晴儿的原因。”
夏雪没所谓地回答“就是这样子”,叶震则给出了“可以”的评论。李婉婷还有杨岳宁互看一眼后,不约而同地点头。
接下来,他们又讨论了一阵子。
当他们讨论得差不多后,一直遵守承诺不胡乱发言的雪麒麟突然提出疑问。
“话说咩,这件事要告诉小晴吗?”
先不论真假,但既然对方扬言是来接迎宫天晴,雪麒麟觉得应该知会宫天晴一声才对。而且──
“小晴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咩!”
见众人都没有出言反驳,雪麒麟觉得自己提出很好的意见,略显得意地接着说:
“是不是很有道理咩?要不然我们现在就把小晴叫来问──”
啪!
一声拍桌声猛然炸响,把雪麒麟还没说完的半句话震回肚子里。
“不行!”
齐绮琪略显激动地发出大喊。她的反应既突然又激烈,彷佛被人踏到尾巴似的。
怎、怎么生气了啦!雪麒麟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惹得齐绮琪生气,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但是,齐绮琪只是从唇间挤出一口叹息。
“麒麟,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道歉的同时,她露出疲累的表情,揉了揉鼻根。
齐绮琪低垂着视线,没有看向雪麒麟,所以雪麒麟并没有发现,那双红色的眸子此时到底染有什么情感。
──是哀愁和不安。
“呃……没事?”
完全摸不着头脑的雪麒麟左望望右看看。凡是与她对上眼睛的人,眼里都只有无奈和怜叹两种感情。
怎么回事呀?这是什么意思?雪麒麟想要问个究竟,却不知道该不该问。她嘴巴开开合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齐绮琪注意到雪麒麟尽露于脸上的纠结,但是她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这件事先别让晴儿知道。”
“不是我说,这事儿估计早就通天了啦!”
夏雪对齐绮琪泼了盆冷水。
发生了这样子的大事,很难想象不会成为知情者茶余饭后的话题──这个道理连雪麒麟都知道,齐绮琪自然不会不懂。既然如此,她为何又会有这种带着遮耳盗铃意味的决定呢?
“我知道。”齐绮琪神色复杂,“虽然纸包不住火,但是拖得一时是一时。”
齐绮琪的答复,让夏雪哑然失色。
“……算了。”
夏雪让出打从心底感到无趣的脸色,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完全搞不清楚情况的雪麒麟眨巴着眼睛,来回看着齐绮琪和夏雪。
只是并非全部答案都能够看出来的。至少,这次雪麒麟并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稍微花了点时间整理心情后,齐绮琪再度望向叶震。
“叶师叔,收集情报一事还请你跟进。”
“可以。”
对于齐绮琪的要求,叶震简短地回答。
“要派人去问宫家吗?”
雪麒麟随口问了一句。
“怎么可能啦!真是的,你说话之前有没有深思熟虑过呀!”
齐绮琪刚数落完雪麒麟,夏雪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亲自派人调查这种事吃力不讨好,情报这东西当然要现成的啦!”
现成的?雪麒麟思忖了片刻,想起自己曾经听说过闲逸庄其中一项业务就是情报买卖,顿时兴奋地握拳捶掌,发出像是砸打木鱼的声音。
“呐呐,所以是要向闲逸庄买情报咩?”
“不是。”
齐绮琪几乎速答,否定了雪麒麟的猜测。原本以为自己猜对的雪麒麟立刻变得垂头丧气。
“怎么这样啦……”
齐绮琪双颊因为难为情而变得红彤彤的。
“嘛,你能想到闲逸庄已经很好啦!”
“咦,你是在赞我吗?”
雪麒麟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般,将惊讶一股脑地堆在脸蛋上。
见对方一脸难以置信,把嘴巴张得能塞下好几只鸡蛋,齐绮琪双颊变得更红了。
“我才不是在赞你啦!”
哇呜,这教科书式的傲娇是什么回事呀?雪麒麟瞠目结舌了。
齐绮琪选择性地忽视了雪麒麟的反应。她把拳头凑在嘴前,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极力摆出严肃的表情。
“闲逸庄的确有做情报买卖,也是一等一的情报贩子,但是他们很清楚分寸,从来不会收集和出售有关朝廷的情报。换言之,我们不可能从他们那里买到任何有关宫大将军的情报。”
“噢,还有这回事啊……”
雪麒麟没所谓地如此回应。
随后,她的眼睛里闪烁起好奇的光芒。
“所以跟谁买咩?”
齐绮琪默然了片刻,然后那个名字才从她润泽的樱唇间流泄而出。
“──红楼。”
*
半夜。
宫天晴忽然感觉到某种动静,于是醒了过来。
她一向睡得很浅,很容易就会从睡梦中醒来。她不喜欢熟睡,因为熟睡总会让她作梦,梦见以前的种种事情。
──“你是多余的。”
对于她来说,父亲的那句话好冰冷。
黑暗中,她睁开了眼睛。
夜晚特有的寒气如决堤般涌入眼框,缠裹着眼珠,让人感到不适。宫天晴眨了眨眼睛,一双胡桃红的眸子像极两颗忽明忽暗的玻璃珠子。
“有、有谁在吗?”
宫天晴缓缓坐起身来,不安地如此问道。
房间漆黑一片,彷佛一切都遭到黑暗吞噬般,呈现出与白昼完全不同的氛围。
她靠着穿过窗户的微弱月光,才勉强没有陷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
宫天晴移动视线,巡视了房间一圈。
整个房间里渺无声息,除了宫天晴自己以外,就没有其他的声音和气息。尽管如此,她依旧隐隐约约捕捉到那一丝异常。
房间的角落里,有一团阴影──一团有如摇曳火焰般的黑色阴影。
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然而,会是什么东西呢?
“是小师祖吗……?”
宫天晴试探性地问道,然而却没有得到回应。
会不会是幻觉吗呢?就在她开始这么怀疑的瞬间,有东西从黑暗之中剥离出来。
空间宛如被龟裂的玻璃般一片一片地掉落在地,一点一点地映入眼里的轮廓正在描绘出人的形体。
是个人!宫天晴不禁屏息以待,愕然地静候来客从黑暗中浮现。理性告诉她应该马上呼唤别人,但是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使她一时无法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回归平静。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房间依然充斥着黑暗。然而,宫天晴的眼里却多出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那是个与黑色甚为相称的男人。
他身穿黑衣战袍,袍上以暗金色的丝线绣满了图纹。脸庞则被隐藏于奇特的金色面具之下,只有一双乍看之下无情而冷冰,实际上却富有感情的乌黑眼睛坦露在外。
那副面具相当引人注目,泛着金属特有的光泽,上面所描绘的容貌狰狞而凶猛,给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在黑暗的环境里,男人彷如鬼神。
房间里突然出现这种幽灵般的人物,任谁都会吓得魂飞魄散吧。宫天晴也不例外。
受到惊吓的她身子猛地缩了一下,张开嘴巴想叫尖叫出声,最后却忍住没让声音冲口而出,只泄出一声短促的“呜”声。
她捂住嘴巴,强压下害怕的心情。
“……是罗统领吗?”
宫天晴对男人的眼睛有点印象。如果她没有认错的话,来人正是镇国卫统领罗轰。
“是我。”
果不其然,来者正是镇国卫统领罗轰。
在镇国卫里,只有师承影门的他有这个能耐,能够在不惊动雪麒麟的情况下潜入到这里──天璇宫深处。
要知道,雪麒麟的住处就距离宫天晴的房间不远,那怕是一丁点气息波动都足以惊动有着“天灾”异名的女孩了。若非得益于影门的独门功法,谁能够将天境庞大的气息波动收敛到如此难以察觉的程度呢?
虽然影门的功法相当奥妙,不过说白了其实就是缓减体内的真气流动并且“封禁”身体各处“要穴”,防止真气外泄引起灵气波动的一种法门。
但是,只要试图驱使真气,真气高速运转时产生的巨大压力仍然足以冲破功法的封禁,引起灵气波动。
换言之,罗轰虽然有能力潜行进来,但却未必能够使用那怕一丁点真气,否则恐怕他前脚刚驱使真气,雪麒麟后脚就会赶到。
正因如此,宫天晴才能鼓起勇气,没有马上大声求救。更何况,曾经从已故的洛青口中听说过罗轰为人的她,认为罗轰不会无缘无故地潜进自己的房间。
他一定有什么要事找自己才对,宫天晴心想。
“罗统领……”
宫天晴畏缩地窥探着罗轰的表情,吞吞吐吐了半晌,然后才用试探的口吻接着问道:
“你深夜到访,是、是有事找我吗?”
“嗯,有点事儿。”
罗轰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寡薄,像是不知从何处传来般。
“请恕罗某不请自来,深夜到访。我不便白天拜访宫小姐。你应该知道,你家的小师祖……”罗轰的语气多了点忧伤,“对我并没有多少好感。”
虽然洛青一事,罗轰只是受托于洛青才参与其中,但是雪麒麟仍然迁怒于他,甚至扬言见他一次就打他一次。
或许正是如此,罗轰为免引起什么争执,才没有依照寻常途径拜访自己吧。难为他了,宫天晴连连摆手。
“没、没事的……我给你倒杯茶。”
过门便是客,如此想着的宫天晴想要下床。但是她刚把左脚伸出床外,便惊觉自己藏在被子底下的身体几乎一丝不挂,只穿着贴身衣物。她因而发出短促的惊呼,同时把左脚缩回被子里面。
“对、对不起,罗统领我衣衫不整,不便……”
罗轰愣了一下,然后苦涩地摇了摇头。
“没事,我不是来当客人的。”
“咦,是、是这样吗?”
“嗯。”
即使眼见罗轰轻轻点头,宫天晴却仍然无法释然。
“那至少也得给你倒杯茶……”
宫天晴一边伸手摸索放在床头小边几上的衣服,一边倔强地如此说道。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白玉般的手臂已经整支从被子里外露,并且已经一清二楚地映入罗轰眼里。
一向给人沉稳的罗轰有点尴尬地别开视线,略显急促地劝阻道:
“真的无需介怀。”
“不可以这样,过门便是客。客人来到我怎么可以不奉茶一杯呢!”
“呃……罗某并非好茶之人。”
见宫天晴没找着衣服,咬着下唇露出挣扎的表情,罗轰生怕她一个狠心,直接跳出被窝,便手足无措地左顾右盼。最终,他看见放在桌子上的水壶。
“清水即可清水即可。”
他连忙一个闪身来到桌子旁边,迅速倒了杯水喝了一口。
“此水只应天上有啊……”
“咦,罗统领……水、水就可以了吗?”宫天晴愕然地止住动作,“这水应该早就凉透了吧……”
“可以可以,我最喜欢喝冷水了。”
见宫天晴似乎放弃一丝不挂地下床招呼自己的打算,罗轰暗暗地松了口气,同时在想自己什么时候如此狼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