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儿无言地目送雪麒麟离去的背影。
直至女孩的身影完全从视野消失之后,少女终于收回视线。
“黄师姐,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没事。”
黄衫衫轻轻摇头。
“刚才的小师妹……嗯,还是小师姐呢?她是那位内门长辈的门下啊?”
“我也不知道。”
那个身份实在不宜直说。
太吓人了,而且也很难令人相信。
谁能够相信刚才来找自己的,就是天璇宫的小师祖呢?水云儿暗自苦笑。
“这样啊……”
对话陷入短暂的沉默。
“黄师姐,可以跟我说说挡台赛的事吗?”
水云儿以这么一个话题重新开启对话。
“哦哦,水师妹参加了擂台赛?”
“是的,参加了唷,黄师姐有参加吗?”
“参加倒是参加了,不过只能算是陪跑吧……”
说完,黄衫衫自嘲地摇头。
“连黄师姐也没办法名列前茅吗?”
在水云儿的认知之中,黄衫衫的实力已经算得上高了。
在刚才的切磋之中,水云儿几乎占不到任何优势。而且对方还没有动用真气,只是纯粹的技巧性对练。
“水师妹,别小看外门……即使是外门也不乏卧虎藏龙之辈,踏进人境或是已经摸到门坎的不在少数,更何况名声在外的还有好几位呢……以我的能耐,能打进前二十已经算好了。”
稍微呼吸了一下,黄衫衫继续说道:
“还有一点,擂台赛看重的多是资质,而非长年积月的努力所成就的实力。”
说到这里,黄衫衫换上苦闷的口吻。
“你应该知道,武者首重天赋,如果没有那种天赋,那怕你再努力,在武道的路上也不会走远──这是千百年来永恒不变的真理……唯一的真理。”
最后的五个字咬得很重。
“我的天资只能算平庸,而内门都是精挑细选之辈,当然再加努力也不是无望进入内门……只是机会还是有渺茫了,我已经第七年参赛了。”
七年──人生能有几多个七年?五个?十个?谁都不知道。
然而,水云儿却连一个都没有。
她不想花费七年才得以进入内门。
她没有那个时间虚度光阴。她必须进入内门。
然而──
“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说……”
黄衫衫露出犹豫的表情。
“黄师姐,我可是把当成朋友唷。”
“这反而是我的不是了。”
黄衫衫苦笑地说。
接着,她摆出认真的神情,压低声音问道:
“水师妹,你的经脉好像天生闭塞?”
她怎么知道?水云儿睁大双眼。
“我是听来的,最近外门私底下都在传言你是靠关系进来的关系户。”
“传言?”
“嗯,而且好像还说你跟执法长老起了冲击云云的……真有这件事吗?”
“是有。”
水云儿皱着眉头回答。
“这么说来,那个约定也是真的吗?”
“约定?”水云儿故作不太肯定的样子:“你是指我与执法长老的约定吗?关于擂台赛的那个。”
是的,黄衫衫点头。
难道有人听见了自己与执法长老的谈话?怎么就流传出来了呢?水云儿的眉头皱得更是厉害。
而且更让少女烦恼的是,这些传言很可能会让她成为瞩目焦点。
源自群众的压力将会在无形之中间接加深这个约定的约束力。
如此一来,她将会逼自无路可退。
假如她真的无法在擂台赛获得佳绩,即使执法长老松口也好,还是齐宫主出口相说,事情恐怕也很难以产生转机。
因为她答应了这个约定。
如果她不去兑现,必定会给外门的众人,甚至内门一种不好的印象,认为她食言。
这将会使她寸步难行。
“你为什么要定下这种约定呢?”
黄衫衫托着腮,很困扰地叹了口气。
她是在真心的为自己着想吗……?虽然深知道这样子猜疑是有失风度,水云儿仍然无法止住这种疑神疑鬼的想法。
“我不能不答应,毕竟执法长老已经算是退让了,原本我连外门都没有资格进来。”
“哎,这么说也没错……可是以你现在的实力,实在是……”
或许是不想让水云儿难堪吧,黄衫衫没有把“不够”两个字说出口来。
我知道,水云儿脸上苦涩尽现。
“不能不答应呀!答应至少还有机会,不答应的话……”
说完,水云儿露出苦笑了一下。
即使少女知道雪九九就是雪麒麟,而且她能入外门很可能也是多亏了她的帮忙,然而,她却不能够肯定掌有实权的执法长老到底在天璇宫之中有多重的份量。
万一他的权力要比雪麒麟的说话来得要重呢?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天璇宫是她的希望,她万不能放弃这个希望。即使只是一丝希望。
虽然水云儿知道路不是只有一条,她大可以选择另一种方法报仇,可是她只想依靠自己的力量。
不,或许水云儿仅仅是只相信自己的力量。
──只相信自己,不相信他人。
水云儿再度苦笑。
这次的笑容之中多了几分自嘲的韵味。
“也是辛苦水师妹你了。”
水云儿缓缓摇头。
“不过距离擂台赛也没有剩下多少时间了……”
黄衫衫说出了水云儿最担心的事情。
比起其他外门弟子来说,水云儿的体质并非致命的,毕竟外门大部分人仍未修练出真气。
水云儿与其他外门弟子的唯一差距就只有累积。经验的积累。
虽然有些许武术底子,但是入门没多久的她比起在外门潜心修练的其他人来说,仍然远不可及。
她现在最缺乏的就是时间。
正因为认知到自身的不足,她才会竭尽全力──甚至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去到提升剑术。
如果挡台赛不是限定只能使用练功剑一种兵器,她说不定还能借一借兵器之利。她藏在琵琶里的刀就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尽管如此,我除了努力之外,就别无他法了。”
“如果你不是天生经脉闭塞就好了,你的进步很快,想来是有武术方面的触觉。一般来说,有这种触觉的人,就算天资再如何不济,想来要晋身人境也是不难的──可是,你是完全没有天资,不能将灵气转化为真气,一切都无从谈起啊……”
这就是有与无的区别。
如果一个人完全没有天赋,就算再努力,也只是白用功罢了。
真的没办法了吗?水云儿神色黯淡起来。
“说起来,太师祖好像有研究过怎么打通完全闭塞的经脉来着……”
黄衫衫微微低头,一副沉思的样子。
“太师祖?”
“小师祖的师兄,我们的前任掌门。”
说话时,向往的神色,仰慕的语气。
“你是指齐归元前辈吗?五百年来唯一进入飞仙境,成功踏碎空虚的那位大武者?”
飞仙境是武道上最遥不可及的存在。
凡是达到这个与天同寿的境界,不为世界所容的武者都足以载入史册、永世流传。
齐归元自然也不例外。
“没错,连北冥前辈也要敬仰三分,我们天璇宫最引以为傲的存在。”
纵使已然不在,但是黄衫衫提及他的语话之中仍然透着深深的自豪。
齐归元仍然活在于天璇宫众人内心心之中,铭刻于所有的武者的灵魂深处。
而这么一个人物竟然研究过解决天生经脉闭塞之法?
这一剎那,内心里那片被乌云浓罩的天空彷佛透出一抹崭新的曙光。
“太师祖有成功吗?”
水云儿双眼一亮,急切地问道。
“……不知道。”
这句话经过好半晌的沉淀,终于从黄衫衫的口中缓缓流出。
见水云儿露出失望的表情,黄衫衫急忙说了下去。
“都怪我不好,我不应该提的……”
没关系的──在说着的同时,水云儿轻轻摇头。
“虽然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黄衫衫犹豫起来,视线落在地上。
她一定是在挣扎吧,深知这点的水云儿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待。
“有一个传言……”黄衫衫加重语气,“只是传言哦。”
水云儿点头,诉说着她明白。
似乎下定了决心,黄衫衫凑近水云儿的耳边。
她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话。
一句让水云儿直瞪双眼的话。
“传言并不能尽信,而且那个地方你也进不去……不过,如果真的有那种东西存在,即使经脉闭塞说不定也能成为高手。”
“嗯……”
然后,水云儿抬头。
她的视线彷佛穿透了填满视野的中峰,直达其背后的某个地方。
那里有她想要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