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苏景林跟随苏世泊上京时,那一路,苏世泊耐心教过他们,每到一个地方或将到下个地方落脚时,要大致了解当地的风俗或潜在的危险,苏世泊最后跟他们说:“十里不同俗,你们到了新地方,就得遵守当地的规矩,排除潜在的危险,不要试着以身犯险,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苏景林谢卫辰和村里同行的两人一直奉行着苏世泊的教诲,这一路上顺风顺水,同行的几个同窗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模式,他们心知这种方式无形中让他们避开了很多麻烦,他们来钱塘之前他们也仔细看过钱塘的一些风俗杂记,但都没有苏景林对危险的敏感性强。
这会一行人看被海水卷走没了踪影的人,心呯呯地跳得厉害,对眼前期待很久的大潮已没有了初时的强烈引力,一人喃喃道:“大自然是很壮观,但也很危险,不敢想象,要是我被永远留在了这里,家里会发生什么。”
“这一幕这一辈子恐怕忘不了,再没有比这一回能深刻地了解‘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话的含义”
“娘,我想你”,哭丧的语气,众人和旁边的人默。
早有准备的苏景林一行人还这样,没心里准备,意气风发的少年们这会浑身发冷,朝夫子们靠得更近了些,堤岸上一近一半的人腿软地瘫坐地上,数千人竟无人离开,不知是害怕,还是为丢命的人祈祷,人群中竟有人小声地念起经来,待回潮后才相互搀扶离开。
回客栈这一路,苏景林一行人沉默不语,回到客栈就点菜让小二送进房里,今儿又是团圆节,这一餐饭大家更是吃得没滋没味,苏景林看大家情绪都很低,开口说道:“要不,明儿我们就起程回去?”
谢卫辰懒懒道:“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就这样走了,多遗憾,也不知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来,再说人生还长着呢,这样就被打击到了,往后面临比这严重的事怎么办。”
众人听了,深觉这话有理,精神振奋了些,纷纷表态按原定行程。
小二刚把残羹撒下,就有一拨一拨的人上门道谢,忙着招待上门的客人,大家心里的伤感很快消失无踪。
中秋节过后没多久,苏世伟北坡下种的葡萄熟了,今年各种水果结得多,叶梅一直带着春花桃子两人做各种果脯,这会儿又到了葡萄大批量成熟,苏世伟早买专门酿葡萄的酒坛,二十斤装的,一家人忙了八天才把所产的葡萄酿完,装了五十多坛。
苏世伟看五十多坛葡萄酒很是开心,家里以后不缺酒葡萄喝了,以往每年就分到两坛,喝起来都不过瘾,不过,用掉的白糖真多!
苏景林一行人回程时取直道,路上也没怎么逗留,到了横县,苏景林和谢卫辰便跟同窗分别,取道回村,家里前一天刚收到苏景林的来信,人在收到信的第二天中午就到家了,大家看到苏景林架着马车进院子,随后停下从车上跳下来,都惊愕了,随后是惊喜。
苏景林看了面露惊喜挻着大肚子的妻子,笑容满面的父母,开心的弟弟妹妹们,心酸酸的涩涩的,以后,为了家人,更要珍惜自已这条命。
苏世伟看他一人,问:“其它人都回自家去了?”
苏景林笑着说:“到村口拿上自已的行李,急着回去了。”
苏世伟:“都离家这么久了,肯定着急回去。”
大家帮着苏景林把马车后面,马车里的东西搬到堂屋,闻讯而来的江福把马车赶走,叶梅朝大家喊道:“东西先放着,吃了饭再收拾。”
刚用完饭,舅家的人闻讯而来,叶德祥拍拍苏景林的肩膀:“二月中走的,现在九月中,整整七个月了,再晚点,孩子都生出来了。”
苏景林知道大表哥今年就帮着苏世伟,说:“大表哥,今年辛苦你了”
叶德祥笑道:“说傻话呢。”
大家边归整苏景林买回来的东西边寒暄一会,知道苏景林赶路累,叶梅赶他和郭采玥去休息。
苏景林回房休息,傍晚时才出来,提着些礼物去了老宅一趟,吃晚饭时苏世伟开心得不行,喝了不少酒,临睡觉时叹道:“真希望每天吃饭时家里人都齐齐整整的。”
叶梅声音低沉:“我也想啊,可孩子们总要走出去的。”
苏世伟:“景林瞧着出去一趟,整个人稳重了很多,之前还是个少年模样,现在感觉一下子成长了许多,有时猛一瞧,行为举止像个壮年人。”
叶梅语气有些失落:“孩子长大了,我们也老了。”
苏世伟呵呵地说:“不老,年轻着呢。”
…….
苏景林回来,苏叶是很高兴的,在心里苏景林于她来说是不同的,他在家令她更心安,也终于不用看大嫂一个人挻着肚子晃来晃去,看得心酸。
回来两天,苏景林有时间就跟家里了讲这一路上遇到有趣的事,一路的风景,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不过观潮时遇到的危险并没有说。
歇了两天,家里开始收秋,掰玉米时,苏叶就在苏景林身边,苏叶看了苏景林几眼,说:“大哥,我总觉得你变了,但又说不出哪里变了。”
苏景林笑了笑,说:“是不是觉得大哥身上没有少年人的那股意气风发?”
苏叶想了许久,才说:“可以这么说,感觉以前你是闪耀的宝剑,现在感觉是一柄无锋的朴剑,内敛但并不是无害的,出去一回收获这么大吗?”,苏叶总觉得苏景林在外时发生了什么,但苏景林不说,自有他的考量,苏叶想到这里便不再纠结。
苏景林:“那你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苏叶:“变成怎样都是大哥。”
苏景林哈哈笑起来:“听到你这话,真开心”
随后过了一会感叹道:“唉,时间过得真快,明年开春你就出嫁了,心里真是复杂,小小个的姑娘转眼就成了大姑娘了,倒不用担心你出嫁后受到欺负,总归是舍不得。”
苏叶笑:“大哥,我只是妹子,你闺女出嫁时怎么办。“
苏景林沉着脸:“不生闺女。“
一直在旁边听着苏果苏景枫大笑,一向高大的大哥也有这幼稚的一面。
郭采玥有些不理解,家里有能力请人干活,相公是秀才,小姑子们是嫩生生的姑娘家,干嘛还要亲自下地干活,自春耕以来,她心里虽一直有这疑问,但又不好冒然问出口。
晚上,看丈夫脸上、脖子上、手背上都有被玉米叶划到的红痕,忍不住问:“相公,家里有能力请人,抬湖岸时叶子为什么要去挖土,你一个秀才还要亲自下地收玉米,两个小姑子也是,嫩生生的姑娘家,被玉米叶划到多难受。”
苏景林沉默了一会,说:“叶子去挖土,那是因为干活让她觉得踏实,至于我?家里世代都是农民,都是从土里刨食,土地对我们来说是最亲切的,丰收令我们感到从内到外的喜悦,而且我并不觉得考中秀才了,下地干活是件丢人的事情。”
郭采玥语气有些不安:“相公,我没其它意思,我娘家祖上也是农民,我只是觉得……”
苏景林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说:“没事,各家有各家的生活方式,我们苏家不一样,十三叔公曾当过官,回来后一样喜欢种种菜,时常到地里走走。”
“人的一生总有起起伏伏,小弟和小妹也是农民的孩子,各种农活是必需要会的,将来我们的孩子也要学会,以防家败或发生意外时什么都不会,活活饿死。”
郭采玥抚着肚子:“这样挻好”,怪不得族人从江南远道而来,在这很快就能落地生根,这么快就能发展起来。
冬小麦种下之后,又是狩猎旺季,苏叶不现像以前一样经常上山打猎,只跟着大家进了深山一次猎回野牛,这是每年吃到牛肉的机会,这活动必不可少。
十一月初,苏卉先是生下了长子,母子平安,洗三那天,苏叶见小孩儿皱巴巴的,红红的,并不好看,苏叶理解不了叶梅陈兰苏三婶各种花式夸,苏卉坐月子的饭菜由顾老太太指定顾家大嫂做的,还要点脸面,没放手不管,叶梅每天都派桃子去帮忙洗洗涮涮。
几天后,苏叶苏果跟着叶梅去看苏卉,进了房间,叶梅问苏卉身体情况,苏叶看躺小床里的小孩儿,用手指碰了碰小脸,好软!再碰一次,挻好玩。
苏果偷偷看了叶梅和苏卉一眼,见两人说话没注意到这边,也用手指碰了碰小孩儿小脸,小孩儿动了动嘴,苏果吓一跳,把手缩回来。
苏卉余光瞄见了,抽了抽嘴。
十一月中,郭采玥生下苏景林的长子,也是母子平安,苏世伟叶梅心情睛朗得飞起来,整天笑呵呵的,苏景林从早到晚傻笑,看他那样,苏景枫撇了撇嘴:“大哥那傻样,真是令人不忍直视。”
苏叶苏果苏景枫虽然也很高兴,但没那三人表现得那么失常,苏景枫看老娘围着大嫂孩子忙前忙后,自已吃没吃饭,吃没吃饱,老娘都不管了,心里酸溜溜的,以后失宠了,唉,要不要吃醋离家出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