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死都没想到我还会再回水城，而且再难回来。

第二天一早，我和苏姐便去了民政局，去领证的人很少，我们专门挑了这么一个日子，现在人们结婚一般都集中在了五一十一，其他时间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业。

九点，民政局开了门，然后这群公职人员一直磨蹭到九点半才开始正式工作，我在那都急出汗来了。

轮到我们时，我又紧张又兴奋，苏姐也是，低着头，手紧紧握在一起，我搂搂她的肩膀，这女人竟然紧张到全身都紧绷着。

我苦笑，将户口簿和身份证交给工作人员。

“这位女士，请将你的户口簿和身份证给我。”

那个办证的人笑着对苏姐说，可苏姐却傻愣愣的，根本没有听人家说话。

“姐。”

我无奈地拍了她一下。

“啊，怎么了？”

苏姐惊叫，满脸傻气地问我。

我无语了，工作人员也忍俊不禁，说这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紧张的人。

“户口簿，身份证。”

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低声对她说，感觉丢死人了。

“户口簿？我，我没有啊。”

苏姐一脸茫然地说，我蒙了，这才想起来苏姐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爱人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没有户口簿，用身份证可以办吗？”

我有些紧张地问，工作人员苦笑地摇头。

“你们，唉，结婚这么大的事也不好好打听一下再来，孤儿院长大的，他们会有集体户口，你可以去她所在的孤儿院找一下，实在找不到就去当地户籍开个证明，这样才可以用身份证办理。”

工作人员很耐心地为我们讲解着。

“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苏姐有些难为情地说，眼睛里已经有了泪花。

“这不是儿戏，不能马虎，你们拿了户口再来吧。”

工作人员这么一说，我一阵失落，他把证件还给我，我和苏姐走了出去。

回到宾馆，苏姐趴在床上就哭了，原本应该高兴的事却变成了这样，叫谁谁不难受。

“没事姐，又不是不能领，等咱们拿回户口簿就来领证。”

我轻轻地摸着她的背，她的背一颤一颤的，那么委屈，我心里一阵难受。

没吃午饭，我们退了房，便开车回了白山。

苏姐坐在车上，低着头，眼睛红红的，我拍拍她的腿。

“姐，咱们明天就去水城，然后拿到户口我们就回来结婚。”

我笑着说，苏姐抬起头看着我。

“来，给爷笑一个。”

我捏住她的下巴，很轻佻地调戏道。

“可，可我不想再回去了。”

苏姐拍了我的手一下，委屈地说。

“那咱就不回去，等回家我给胖子打电话让他帮忙给咱们拿来，反正他早晚要来。”

我笑着说，苏姐听我这么一说，有些不情愿，说这样麻烦人家不好，我告诉她我跟胖子没那么多事。

回到家，我便给他打了电话，可谁知道这小子出院便去汉西工作去了。

胖子说可以让许叔叔去帮忙拿一下。

和他不用客气，可是和他老子我就有些过意不去了，毕竟年纪也在那。

我决定再去一趟水城，反正不会待很久，拿到证件我就回来。

这么一说，苏姐便决定和我一同去，毕竟她才是当事人，有她去，肯定会更容易些。

第二天，我和苏姐踏上了去往水城的火车，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去的地方，没想到仅仅只过两个月我便再次回到这里。

再次踏在水城的路上，我的内心似乎毫无波澜，水城也似乎不再像之前那么熟悉。

这里还有我的朋友，也有我的敌人，可我现在几乎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早早拿到苏姐的户口，然后离开。

回水城的第二天我陪苏姐去了水城孤儿院，孤儿院坐落在市郊，有些破旧，这是苏姐小时候的家。

我很难想象苏姐以前是怎么生活的，走进孤儿院的门，几个小孩在院子里追逐嬉闹，看起来特别开心。

但我的心隐隐作痛，苏姐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有些失神，我知道她一定想起了儿时的一些事情。

“姐，没事了，都过去了。”

我搂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

苏姐没有抬头，手更紧地抓着我，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定是特别伤心的事情。

我们上了楼，楼道和楼的外观一样破，但却一尘不染，打扫的非常干净。

询问了几个小朋友，我们来到院长办公室。

进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看着书，看到我们进来，他先是一愣，然后笑着站了起来。

“你们好，请问是来领养孤儿的吗？”

眼前的老人笑得很慈祥，忙招呼我们坐下，接着去倒水。

“谢谢院长，不好意思，我们不是来领养孤儿的。”

我接过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一听不是来领养孤儿的，他眉头一皱，然后开始仔细打量我和苏姐，当他看到苏姐时，眼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你看上去有点面熟。”

院长有些哽咽地对苏姐说。

苏姐看着他，眼泪流了出来：“院长，我是苏晴。”

“苏晴。”院长念道，闭上眼睛苦苦地想着，“苏晴，有些熟悉，老了，忘事了。”

苏姐起身，一把攥住他的手，老人吓了一跳。

“小苏晴啊，院长，我是小苏晴啊。”

苏姐哭着说，看着他们，我总不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些悲伤又有些欣喜。

“小苏晴，你是小苏晴。”

院长突然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说，“都长这么大了，都不认识了。”

院长的眼睛也湿润了，又哭又笑地说道。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那时候你才十六七，现在都成大姑娘了。”

院长擦了一下眼睛，有些欣慰地说。

这种场面我再多待一会儿就会吼不住了，于是我跟他们说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我到孤儿院外抽了几根烟，大约半个小时后，苏姐拿着我们梦寐以求的东西走了出来。

她有些失魂落魄，我原以为她只是触景生情，根本没有想到会有其他事情发生。

回到宾馆，苏姐便抱着腿坐在床上，我能看得出来，她的心里装着事。

“怎么了，姐？”

我有些担心地问，总觉得从孤儿院回来之后，她便有些不正常。

她在失神地想着，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内心无比挣扎，而她也完全没有听好我的话。

她越这样我就越是不安，坐到她身边，我搂住她，她看了我一眼，眼睛眨了眨，然后便把头埋在我的怀里。

她头在我的胸口上蹭着，像一个在极力寻找安全感的小孩，我轻轻摸着她的头。

“怎么了？”

我用下巴抵住她的头轻轻地问。

“没事。”

她抽了一下鼻子，很温柔地说，然后手一下抱住我。

我没有再问，如果她不愿意说，我就算再怎么问也是白搭，说不定会让她更难受。

“姐，咱们明天就回去，然后就领证结婚。”

我总觉得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个傻女人要离开我，我不知道我哪来的这种感觉，我那时特别害怕。

“小凯，咱们，咱们再在这里待几天行吗？”

苏姐有些为难地说，有些哀求。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说，我现在特别后悔当时答应了她，如果我当时强硬一些，或许我们早就修成正果了。

我答应了苏姐，我知道她肯定有什么事需要去做，所以没有反对。

但事后的几天证明，苏姐根本就没有事情，她把自己关在宾馆里，白天痴痴傻傻地坐在床上，晚上反反复复地睡不着。

那段时间我过的特别痛苦，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她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有时候她便拿着手机发呆，一会儿拨号，然后又删掉，反反复复，跟着了魔一样。

我被她折磨够了，对她发了第一次脾气。

“苏晴，你到底想干嘛？”

我朝她怒吼，她吓得一哆嗦，然后不相信地看着我，然后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流了出来。

吼完我就后悔了，我怎么会这么对她，我蹲在地上，抓着头发。

我真得特别难受，这种滋味比我被关在黑屋时还要难受，我已经好多天没听到她说一句了。

要是知道这样，还不如我自己来。

苏姐流着泪，失神地看着前方，她的眼睛那么空洞，我的心那么痛。

“姐，你别再折磨我了，好吗，我求求你了，别再这样了。”

我坐到地上，抱着头哭着对她说，她还是不说话。

我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站起身，我擦干眼泪，然后走到她身边，捧着她的脸，给她擦了擦眼泪。

才过了几天，这个傻女人便瘦了很多，以前她的脸是肉嘟嘟的，现在一下就能摸到骨头。

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我的苏姐，那个活泼可爱的苏姐就跟死了一样，她现在跟一具尸体没什么两样。

看着她的样子我心疼得不行，轻轻地吻了她一下，然后转身朝门外走去。

出了宾馆，我抽了一根烟，然后招了一辆出租车，向孤儿院开去。

我知道，或许院长知道些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