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峰跟杨百手登上了这条渔船，船越一夫他们也赶紧跟上。

老汉让他们每排各五个坐在那里，尽量保持两边的平衡，等彻底好了之后，老汉终于开始摇撸：“我们出发了。”

不仅如此，老汉还提醒他们这条船有点挤，希望他们能别乱动，更别站起来，不然的话，吃不动水，突然翻了，大家都倒霉。

原先还觉得老汉这一块大洋的生意赚的容易的高桥光，当下就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了，要是一不留神翻了船，可是要命的代价。

老汉见他们都不敢乱动，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条渔船虽然大一些，但还是处处透着一股简陋的味道，这船好像带有遮风挡雨的乌篷，但乌篷却被收起来了。

船越一夫他们几个日本人是坐在船头的，他们百无聊赖，不能动，只能来回观察，结果就在乱看之际，发现那船头好像有个纸糊的灯笼。

“顾先生！”船越一夫遇到事情，第一时间就是喊顾青峰。

顾青峰跟杨百手坐在船尾，再加上那纸糊灯笼的位置太刁钻了，他跟杨百手歪着身子，才看到那个小灯笼。

就这样，两个人微微倾斜身子的动作还引起了老汉的不满：“你们安生些。”

顾青峰看见了那个纸糊灯笼，船越一夫连忙问道：“之前文叔不是说过吗，不要上点河灯的船，那船不是给活人坐的，咱这个算是河灯吗？”

一开始的时候，那个纸糊灯笼被老汉用斗笠遮着，等大家上船了以后，他才把斗笠拿走了。

不然的话，顾青峰早就看见那只纸糊灯笼了。

但就算这样，顾青峰也不敢掉以轻心，他笑着问老汉：“老人家，船头前面的那个白色东西，是灯笼吗？”

老汉先是点了点头：“没错，是灯笼，是我自己用纸糊的，是不是太简陋？”

顾青峰说没有没有，就是感觉有点奇怪：“这灯笼一般不是挂在船头吗？扎在船板上，倒有点别致。”

老头说他买不起好灯笼，纸糊的灯笼挂着的话，很容易撞到东西出事儿。

高桥光理解不了中原人的那种含蓄，更看不惯顾青峰磨磨唧唧的样子，他直接就问了重点：“这个不是河灯吧？”

老人家说：“当然不是，这就是我自己用纸糊的小灯笼，我买不起气死风灯，就只能自己糊一个，就图晚上有个亮。”

这下高桥光是彻底放心了，也是，那个纸糊的小灯笼哪里像什么河灯。

老汉说：“你们是好人呐，这一个大洋，不少钱哩。”

顾青峰笑笑，回答道：“老人家，我跟您打听件事，您知道的话，我再给您加一个大洋，这样的话，您晚上也能点气死风灯了。”

老汉是个喜欢钱的，一听又加一个大洋，立马觉得自己走运了，美滋滋得说道：“何止是气死风，我都能再换一条更大的船了，到时候就能赚更多的钱。”

“这老汉还真是个财迷。”高桥光勾起嘴角，有些嘲讽得笑道。

船越一夫知道顾青峰要打听什么，他是个谨慎的人，之前听了文叔那些话，不可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老汉是这条龙河上的渔民，他是当地的，应该知道那个恐怖传说。

顾青峰问老汉：“老人家，我听人说，这条龙河上经常有渔民遇害，真的假的？听说这龙河里头住着龙王三太子，他隔三差五就要抓一些身强力壮的人来当自己的虾兵蟹将，我觉得这事儿传得太邪乎了，这河里头怎么会有龙王三太子呢。”

结果顾青峰说了这么多，半天换来了一句话：“你说啥，说慢点，我耳背，听不太清。”

之前隔了那么远，一听带人过河值一大洋，立马就听清楚了，这会反而有些迷糊，也是奇怪。

船越一夫以为他是想坐地起价，正要加钱，高桥光直接拔高了声调：“老头，我就问你，这条河叫不叫龙河，这水里头有没有龙王三太子。”

这回老汉听清了，他说：“河确实叫龙河，这是老早时候传下来的名字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至于那龙王三太子，你问我，我啷个清楚啊，我又不是龙王。”

这话说了跟白说一样。

杨百手问老汉：“那这条河是不是经常出事儿，我听说，隔三差五就有渔民死在这条河里头，大家都说是龙王三太子抓走了。”

“放屁！老子在这条河上多少年了，老子怎么不知道。”老汉问杨百手他们，是谁乱传的：“我看你们一个个挺像文化人，怎么会信这种东西。”

顾青峰笑道，解释说：“是我一个叔伯说的，他说的有模有样的，就以为是真的了。”

老汉问：“你那个叔伯是外地人吧？”

顾青峰点点头，老汉回答：“那就对了，你听我的，我家就在这对岸呢，离得近，这河的事儿我门清。”

这下全部人都认真得看向老汉，专心听老汉说话。

老汉先是彻底否定了那个恐怖传说，然后继续道：“打渔哪里有不淹死人的，你们别看着龙河表明平静，两头的水浅，但到了河中的时候，那水可深了，里头有好几个暗涌。有不懂行的人一个不小心掉进去，那你就等着吧，第二天尸体准浮起来。”

老汉说的起劲儿了，从兜里摸出几只叶子卷的烟，一边抽烟一边讲话：“这条河虽然鱼虾多，那也只能说是龙河的赏赐，一点都不好捞，那些人应该想着龙河的名字带了个龙，他们又是为了捕鱼死的，一传十十传百，传岔了，就让人误以为是有什么龙王三太子抓人了。其实都是扯淡，不过淹死了几个人就把这里当鬼河了，那爬悬崖采药的，死了是不是要说山里还有山神索命，其实啊，都是那些胆子小的家伙编出来的瞎话，谁信谁傻蛋！”

这老汉看起来挺朴实的，结果话一多，就一个扯淡一个傻蛋得往外蹦，还真是不见外。

众人觉得老汉说的还挺有道理的，这年头干啥没意外，种田的可能踩错一个深沟给摔死，拉黄包车的可能跟人发生口角被砍死，耍杂技的可能一个不留神，被道具弄死。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是简单的。

哪怕船越一夫他们这一趟来筒子楼，路上也死了不少日本人。

老汉抽完一根叶子卷的烟，又问大家要不要试试。

顾青峰摆摆手拒绝了，杨百手却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就对这些新鲜玩意儿感兴趣。

老汉拿给杨百手一根叶子烟：“兄弟，试试。”

杨百手痛快得接了过来，老汉给杨百手用火柴点着烟，对他道：“可能有点呛，你慢点吸。”

“谢谢老人家。”杨百手轻轻得吸了一口，发现确实有点呛，要不是老汉提醒，他估计要被呛一口。

不过这烟味很够劲儿，人一下子就精神了。

杨百手拿给顾青峰，问他要不要试一下。

顾青峰皱了皱眉，好像很不喜欢这种烈烟，他更喜欢柔和一点的烟叶，老汉笑了：“你这还年轻着呢，等你上了年纪就知道了，这烟越冲越好，能提神，能忘忧。”

“忘忧？老人家可是有什么心事？”顾青峰看向老汉。

老汉被说中了，他眼睛有些红，吸了好几口叶子烟才缓下去：“这龙河三太子抓人的事儿是假的，但有个故事却是真的。”

“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听？”老头看向顾青峰。

顾青峰跟杨百手应声点头：“劳烦老人家受累给我们讲讲这个故事了，我们挺想听的，也正好打发一下时间。”

老头嗯了一声，他的目光随即投向了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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