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想要跟在老大夫身边学手艺，寡妇也是支持的，只是让她想不到，老大夫看中了徐乐哪一点？

但老大夫却只是跟寡妇说：“你有个好儿子，现在我也有了个好徒弟，这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儿吗？”

寡妇一直觉得这个儿子就是她活下去的动力，别的小孩又吵又闹，可只有她家的徐乐又乖又听话。

徐乐跟在老大夫身边，一开始是抓药，老大夫让他通过气味分辨出来草药以后，才开始教他把脉。

寡妇看到自己的儿子受到了老大夫的重用，她心头舒坦了很多，再加上在老大夫这里艾灸，身子确实好了一些。

但是也只是好了一些而已。

徐乐让寡妇别太过劳，并且拿老大夫的话来劝她：“师傅就是说，你这病是太劳累落下的病根，你要是再继续这么下去，病情会越来越严重的。”

但是寡妇操劳惯了，她停不下来，她想多赚点钱，这样等徐乐长大了，她也好给他置办彩礼。

寡妇的男人去了，她现在心心念念的只有自己这个儿子。

老大夫一直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徐乐，但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直到后来徐乐自己翻看医书发现了不对劲。

他问老大夫：“师傅，我娘的病……是不是……根本不是水肿。”

老大夫本来就是个善良的人，他见瞒不住徐乐，便把真相全部吐露出来。

原来寡妇根本就不是单纯的水肿，她的小腹里面除了那些漫上来的水，还有一颗巨大的瘤子。

当时徐乐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了，他茫然得跌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徐乐终于有点反应了，却是跪在老大夫身前哀求：“师傅，你救救我娘，你救救她……”

老大夫何尝不想救寡妇，只是能力有限，救不了。

他叹了一口气，徐乐明白了他的意思。

徐乐脑中一片空白，他冲出了草药铺，回到家后却发现娘正在做饭，寡妇听到他的脚步声，还笑着问他：“瓜子，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师傅是个老人呐，你要跟他好好学医，听到没？”寡妇背对着徐乐，一直念叨着老大夫的好。

要不是他帮自己这对孤儿寡母，还真不知道日子会过成什么一个样子。

“你要好好学医，以后治病救人，你看，现在村子里的人看咱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娘多给你攒点钱，以后娶个俊秀乖顺的媳妇儿。”

“我儿这么好，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娘还等着享你的福。”

原来寡妇已经计划到了以后，徐乐听着他娘为自己的打算，眼泪簌簌得往下掉，他发誓一定要治好自己的娘亲。

徐乐没有把寡妇腹部长瘤的事儿告诉她，因为师傅说了，寡妇苦了一辈子，要是知道病情这么严重，估计会直接吓过去。

“她现在精神好，还能多熬几年。”老大夫是这么说的，徐乐也是这么想的。

娘好不容易有了个盼头，要是知道自己的病治不好，为了不拖累自己，可能早就不治了。

徐乐只能瞒着她。

同时，徐乐也发了疯得找医书，想要找到能救他娘的办法。

后来还是老大夫给了他一条建议：“去大城市看看，中医不行，咱就试试西医。”

那时候，老大夫也托人帮忙打听，想帮一帮自己这个苦命的徒弟，最后得到的就是这个建议。

徐乐跟老大夫一起编了个借口，哄寡妇跟徐乐去上海。

不仅如此，老大夫担心他们的钱不够，竟还把自己手头攒的积蓄塞进了徐乐的包袱里面。

徐乐真心感谢自己的师傅，当即跪下磕头，他连连磕了三个响头，发誓等为娘亲治好病，一定回来。

“那后来呢？”吕轻侯听得入迷，他觉得这个故事里面的徐乐分明是个大孝子才对，怎么会干出通敌卖国的勾当。

刚才徐乐在讲到他娘，在提到他师傅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有感激有真诚。

但是在听到吕轻侯的问题后，徐乐眼睛里的光暗了下去。

他说：“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最大的病是穷病！”

原先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徐乐才进了上海的大医院，结果没想到这里竟真的有办法。

他们说可以把瘤子割掉，之后再辅助治疗，生存率很大。

“你娘的身体蛮好的，精神状态也不错。”医生都觉得有点神奇，按理说，这种病发现迟了是很难治回来的，但是他检查了身体后发现这个女人的身体素质是真的很好。

徐乐喜出望外，同时对老大夫的感谢之情又多了一分。

医生说可以安排手术，但这种手术只有专家可以做，不仅可以提高成功率，而且后续的副作用还很小。

徐乐是个孝子，他就要专家。

可是他忘了，越是好的，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就越高！

徐乐出不起这个钱，哪怕加上师傅给的积蓄也只是杯水车薪，那个时候被哄骗做了检查的寡妇，一开始还只是奇怪，可之后看到儿子愁眉不展的样子后大概心里有了数。

偏偏两个人都是为对方考虑的人，徐乐问她饿不饿，先带她去吃碗面。

“这大城市，东西好吃着呢。”徐乐强装欢笑。

寡妇看他不愿意主动提起自己的病情，自己也就装不知道，但却故意支开了徐乐，说自己有东西掉了，让徐乐先等一下，她回去拿。

徐乐当时还在为那个钱发愁，满脑子是上哪儿去搞钱的想法，所以听见娘亲忘记拿东西，也就站在一旁等着了。

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朴实了一辈子的女人，竟然骗了自己。

她回去问了医生，自己这个到底是什么病。

寡妇是乡下人，说的话都是地方话，医生费了好大劲儿才听得懂，之后便把真实情况告诉了寡妇。

寡妇不懂什么是瘤子，满脑子都是那句话：“这个病再不治就没几年活头了，要开刀的，动手术，在肚子下面划一刀。”

划一刀？这句话什么意思。

那个时候的寡妇活了一辈子，从来都没听过这种疗法，要把人的肚子给剖开治病，还要把身体里长的一个什么东西给割掉。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要干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一场手术的钱就是她这一辈子都不敢想的钱。

寡妇失魂落魄得走在医院的楼道里面，很快，徐乐就迎了上来。

他看母亲脸色很差，忙问她发生了什么。

寡妇看着儿子焦急的神色之下，还隐藏着一抹深深的担忧，她发现这个一直在自己羽翼下的孩子，如今已经长大了，已经是一个少年的模样。

难怪老大夫会那样喜欢他，自己这个儿子是真的很争气。

寡妇拍了拍徐乐的肩膀，觉得很欣慰，她的笑也能由内而外的发出了：“儿子啊，这上海有啥好吃的，咱们吃一回吧。”

他们两个都是从偏远的山村过来的，那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很少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

徐乐见寡妇喜欢这里，一边带着她逛一边对她道：“娘，以后我就来这边发展，好不好？”

寡妇笑着点点头：“好！”

她希望自己这个儿子有出息，他聪明又勤快，以后肯定会有出息的。

徐乐陪着寡妇走了很久，还给她买了一些小吃，虽然做手术的钱还不够，要省着点花，但是徐乐觉得，母亲开心就好。

母亲苦了一辈子，是真的应该享享福了。

后来母子俩又在路边吃了碗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好不容易出来，母亲特别开心得吃着面跟徐乐说：“这大城市啊，真好！”

她笑眯眯得让徐乐多吃点，还说徐乐：“你呀，就是太瘦了。”

天底下没一个娘亲舍得让自己的孩子跟着她受苦，可是寡妇命苦，没了男人以后，这家里就靠着她一个女人顶起来。

她不觉得自己苦，她只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命苦。

自己没能给他好的生活就算了，好不容易等他长大，竟还要拖累他。

徐乐不知道寡妇和蔼笑容的背后竟有那么多的忧愁，他只是陪着母亲笑，跟着她点点头，觉得只要母亲喜欢这个地方，以后就可以哄她多在这里待着，这样也方便一些。

这个少年已经开始计划很多很多的事情，他想去当大夫，给这边的草药铺帮忙，又想去码头干些杂活，总之可以赚钱的地方，他都愿意尝试。

但是徐乐太天真了，他没想到，这边的草药铺趾高气扬，根本就看不上徐乐，说这是哪里来的骗子。

码头那边也嫌徐乐瘦没力气，说这边不养吃白食的。

徐乐东奔西跑，就想找个能赚点钱的地方，甚至他还去求医院，他可以把自己的一生抵押在这里，就换一场手术。

可村里的老大夫能帮他，外面的人怎么可能帮他？

“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就是穷人的哀求，我那时候做错了什么呢，我娘又做错了什么。”

徐乐恨老天的不公，恨老天竟然让他们一天的好日子都不能过上。

顾青峰大抵明白了徐乐的意思，他问徐乐：“你娘走了，是吗？”

徐乐没有回应，他只是深深得看了顾青峰一眼，然后说道：“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发誓，再也不要做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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