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禅房本来就是分开的，而且佛门乃是清净之地，根本不可能让男女同居一室，再加上男女禅房设在一处，多有不便，因此居士林分为两处。

一处为男居士修行的地方，一处则用来接待女子眷属。

感业寺名气大，规矩自然也多，绝不可能为哪位开一个先例！

顾流云是向着阿九的，但也清楚此行的重要性，他低声劝了阿九几句：“你乖乖的，放心，这里是禅院，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阿九也知道顾青峰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办要紧的事，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表示了理解：“那就劳烦大哥，哦不，大师。”

听到大师两个称呼，小沙弥跟了方赶紧摇头，说这是对长老的敬称。

小沙弥表示叫自己了悟就好，了方和尚则点点头：“唤我了空即可。”

了方要带阿九去女居士休息的地方，顾流云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自己也想跟着，了方却道：“那里有很多女居士，男女有别，施主还是不要一起跟着了。”

顾流云有些不乐意，心想这个了方和尚不也是男的吗？这就没有男女有别的忌讳了吗？

小沙弥见顾流云面色有些冷淡，赶紧上前放软了语气，他朝了方说道：“师兄，这几位施主是外地人，远道而来，咱们就稍微通融一下。”

“反正顾施主也不是非要进女禅房，送到门口，再让他回来也行嘛，不然这么远赶来，女施主一个人住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心里头肯定会有些不自在。”

既然小沙弥都这么说了，了方也不好一直拒绝，只能点了下头，但是他也明确表示：“那里女居士多，您送到附近，我再带阿九姑娘进去就行，不用跟到门口了。”

不然让人看见了，总归是不好的。

顾流云点了头。

女禅房在曲径的深处，但是距离这边并不是很远，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就快到了。

路上的时候，顾流云吩咐阿九：“你先过去认认路，反正只是放东西而已，放完东西你就出来，等到该睡觉的时候，再过去休息。”

毕竟这天还白着呢，不可能进了禅房就不出来了。

此刻将包袱放下，他们一会在寺里逛逛，也能轻松不少。

阿九嗯了一声，听了顾流云说的话，心里倒是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顾施主就先送到这里吧，我带阿九姑娘去认认房。”了方喊住了顾流云，让他在这里暂时等候，等房间安排好了，就再带阿九姑娘出来。

顾流云俯身弯了下腰，说了一句：“有劳了方了。”

了方回他一个温和的笑容。

阿九跟在了方的身后，举起右手朝顾流云挥了挥，就随着了方走了。

大概走了一小会，他们就到了女禅房的门口。

这里的女禅房有点像一个别院，用一个环形的拱门与外界隔开，在那环形的拱门旁还写着一首唐代的诗句：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

阿九没怎么读过书，字却是识得的，看着这几行字觉得倒真有种幽静深邃的感觉。

了方喊了一声阿九的名字，给她安排了一间空禅房后，让阿九自己进去放东西。

他是很懂本分的，专程在门口等着阿九，给足了阿九个人的空间。

阿九推门而入，发现这里的禅房很干净，东西的摆放也很整齐，有点像之前入住的客栈，却比客栈要让人清净舒服。

这会阿九倒是明白刚才小沙弥他们说的话了，为什么会有人专程来寺庙居住，清心寡欲，倒真有利于人修心养性。

不过听顾青峰的意思，他们还要在这里吃几天的素斋，也不知道这里的素菜好不好吃……

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单个的，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就连桌上的茶碗也是一个，阿九倒是没有什么心情喝茶。

她把东西放进床头的那个柜子里面，上了铜锁之后，便出来了。

了方和尚朝阿九点了点头，阿九也回了他一个点头。

两人在禅房门口分别，了方问阿九：“阿九姑娘可记得回去的路？”

阿九连忙应声：“记得记得，而且我、我朋友就在那边等着我呢，您要有事儿，你先去忙？”

后面那半句话明显语音上挑，像是很开心的样子。

了方知道他不太欢迎自己，虽是不悦，但依旧笑着离开。

阿九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心满意足得朝着顾流云的方向走去。

顾流云正在来路等着阿九，他身形颀长，面色严肃，整个人的周身散发出一种凛冽的气质，不怒自威，让人不敢靠近。

挺拔笔直的身影又像是极好用的一把刀，哪怕是黑色的长衫都掩盖不住他的锋芒。

只是这抹身影落在阿九眼里，就只剩下了心疼。

他一个人走了那么长的路，应该很孤单吧？

阿九看着不聪明，其实一点都不傻，通过他跟顾青峰相处的点点滴滴，阿九大概知道，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之间是有误会的。

关系由好转坏，再由坏转好，其实是比不上一段从来都没有生出嫌隙的关系。

一路好到底，就像顾青峰跟杨百手那样。

杨百手有什么就会说什么，倒是也不容易让人产生什么误解。

不知道顾流云是怎么注意到阿九回来的，他突然回过头，在看到阿九的一瞬间，眸色便立马变得温柔，阿九自己也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软软得喊他：“流云！”

顾流云向着阿九走来，阿九也快步跑到他的身边。

“禅房还好吧？”顾流云问阿九。

阿九嗯了一声，说就跟普通的客栈一样，还比客栈干净清幽许多。

两人一边朝男禅房走，一边说话，等到了男禅房的时候，正好跟顾青峰杨百手他们汇合了。

顾青峰也把一些东西放到了禅房，只是那几枚铜牌倒是贴身安置，不过伍子胥的人头因为比较大，也只能暂时放在禅房了。

下午的时候，四人就在感业寺里面闲逛，听杨百手说，在阿九跟顾流云走后，顾青峰又以食宿的名义，献上了十块大洋的香火。

阿九有些咋舌：“可是我们之前在大殿的时候，不是已经布施了二十块大洋吗？”

布施这两个字是顾流云专门教她的，以免遇到僧人，总是给钱给钱的，听上去不是很好。

杨百手也没多说什么，就是表示刚才小沙弥毕竟帮他们说了话，再说了多布施一点香火，也相当于做功德了。

他明面上是这么说的，实际上，他就是觉得这个小沙弥就是因为他们之前布施了二十大洋，才在他师兄面前为阿九说话。

不然的话，怎么可能答应让顾流云去送阿九？

这种虽然没有成文的规定，但居士一般都是晓得这种忌讳的。

反正顾青峰跟杨百手想的就是，之后可能还有用得着小沙弥的地方，不如显得大方一点，这样问消息套话也方便许多。

阿九半是懵懂得哦了一声，她又问：“那你们觉得这里的肉身菩萨是真的吗？我觉得怎么可能人死了，尸体不腐烂的，还是说修行真有那么厉害，得道的高僧会化身活佛。”

刚才在和尚面前，阿九不好意思问得太直白。

但这会在自己人面前，阿九自然不需要克制什么了，杨百手解释道：“其实除了高僧自身的修行外，也跟他曾吃过的食物有关，高僧们修行到一定境界，是能感知到自己的大限的，在大限来临之际，他们会饿一个月的肚子，不吃不喝，直到圆寂。”

杨百手告诉阿九，这样不吃不喝之后，得道高僧的身体就已经到了一种脱水的状态。

高僧们坐着圆寂，当他们圆寂之后，就会由其它僧人把他们搬起来，放在缸里，在缸底有石灰、木炭一些东西来吸收水分。

阿九认真倾听，杨百手继续道：“其实这个时候，高僧的尸体已经到了一种完全缺水的状态，变成了干尸；在其形成干尸后，僧人们会在高僧身上涂一种特别的东西，再在缸内洒一些香料，起到一个消毒去味的作用，然后封缸。”

总之，在肉身作佛形成过程中，尸体要始终处于干燥状态，才能保持不腐烂。

“不过也有失败的，其实是跟周围的环境、空气都有关系，只不过世人只当是高僧的修行不到家，没有做到六根清净。而这种不慎腐烂的尸体，最后只能选择火化的方式，让它尘归尘、土归土。”

毕竟戒定慧之所熏修，是佛教对肉身菩萨现象的基本解释。严谨的修持，才是肉身不烂的主要原因。

佛教高深，杨百手虽不是佛教徒，但是对于真正的佛学传承者还是保持着高度的景仰，能流传这么多年而不灭，自然有其独特的魅力。

阿九还想继续问什么，杨百手却摆摆手：“关乎信仰的问题，咱们就不多说了，反正这里的肉身菩萨确实很多。”

顾青峰点头称是：“肉身佛在我国并不算特别罕见，但是能有这么多具肉身菩萨也算是一桩奇闻。毕竟目前国内拥有肉身菩萨最多的地方，坐落在棉山的一处悬崖之上，地形陡峭，却极适合修行。”

而绵山之上的那座古寺，也才堪堪只有十五具肉身菩萨，还是得益于特定的环境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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