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正因为阿婆是从当年那场大火中侥幸生还的,所以她才以这场火为终结,只有火才能烧尽一切的罪孽。
阿九为阿婆收敛了尸骨,阿婆本来就很瘦小,如今只剩一副枯骨更显悲凉。
“阿婆,你且再忍忍。”
因为顾青峰他们有要紧的事儿办,还不能回杨不悔的墓前,因此他们最后决定先将阿婆进行火葬,之后再将骨灰坛合葬进杨百手他爹的棺椁。
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阿九不舍,她看着那场火,想到阿婆抚养自己长大付出的辛苦,画面历历在目,这些年,她们真的吃了很多苦。
顾流云看着阿九哀恸的神色,忍不住喊了她一声:“阿九,节哀。”
阿九摇了摇头,她眼中噙着泪道:“没事,我是为阿婆高兴,我不难过,她终于解脱了。”
“他们终于可以相守在一起,白首不离了……”
杨百手站在阿九身边,脑海中则是回忆着父亲这些年对自己的教诲,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更不能辜负自己的女人。
他虽是严厉,虽是刻薄,但终究还是有原因的。
杨百手一直缺一个理由,缺一个让自己可以坦然原谅父亲的理由,如今,他也求仁得仁,知道父亲所作所为皆情有可原。
“爹,我不怨你了,我真的不怨你了。”
也许这就是行善的好处,在帮助他人的时候,也可以救赎自我。
同时,安泰村的事情也就此尘埃落定。
原本阿九是打算把全部真相托盘而出,但是却被顾青峰拦住了,关于二十多年前村子那件丑闻,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他们只需要多加敲打,谎称这是神灵对村子的降罪就行。
“至于阿婆,不过是为了让瘟疫结束,所以才在朱雀祠放火自尽的。”
顾青峰没有说是阿婆用生命为村子换来了太平,他说的只是结束,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当年的罪魁祸首已经一一遭到了报复,那么剩下的人,就算了。
村子的人起先是不信的,因为他们咳嗽的症状还有,只不过确实减轻了些,而且也确实没有再死人。
阿九冷笑道:“不管信与不信,他们只能信。”
就算不信,也没有人能找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杨百手问道:“那你要把村民抢夺来的财宝拿回去吗?我的意思是陪葬。”
毕竟是阿婆从宫里带出来的,但是阿九摇了头:“首先,再跟这些村民要,只会加深他们的怀疑;再者,这些东西,他们既然奉为传家之宝,根本不可能让别人夺走,反而会徒增事端。”
阿婆前半生锦衣玉食惯了,后半生却在乡野中过活,对于金银财宝这些早就没什么执念了。
而且这些东西放在这里,也是一个烙印。
是永远将他们钉在耻辱柱上的一个烙印,见证了他们曾经犯下什么样的罪恶!
顾青峰叹了口气,既然阿九不要,那也就罢了。
而顾流云则是冷哼一声:“当真是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众人当即打算离去,顾青峰他们觉得此行不能带阿九,阿九却执意要跟着他们,生怕杨百手爽约,不带她去杨不悔的墓前。
杨百手推脱不得,再加上顾流云为阿九撑腰,还真是不知道如何拒绝。
“但是,我们往哪儿走呢?”杨百手问出一个关键问题。
他们是要离开村子,但是方向呢,下一个目的地在哪里。
顾青峰也意识到一件事情:“朱雀铜牌,我们还没有找到。”
原本以为会在朱雀祠中,结果朱雀祠彻底烧毁,却还是没有发现铜牌的身影。
“对啊,我们本来就是为了铜牌而来,结果遇上这些乱子,差点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听到顾青峰提及铜牌,杨百手忍不住叹了口气,一趟寻铜牌之旅,没想到还跟自己的身世扯上了关系,甚至还跟父亲多年未见的心上人有了一面之缘。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然而阿九却看向了杨百手:“就是那块刻着朱雀图案的牌子,是吗?”
“你知道?”顾青峰有些讶异,之前他们明明问了阿九,阿九却回答不知道。
结果阿九竟然一直知道铜牌的事情,她说:“我之前在阿婆那里见过,再说了,那时候我跟你们又不熟,怎么可能告诉你们有关于铜牌的下落。”
顾青峰愣了一下,铜牌按理说应该是在这座村子里的,阿婆不是二十多年前路过村子吗,铜牌怎么会在她手上。
顾青峰想不通,但既然有铜牌的线索,那势必需要从阿婆身上下手了。
阿婆尸体上没有铜牌,那么应该就在屋子里。
结果这个时候,杨百手突然站了起来,他想到之前阿婆专门将他叫到屋子里去,还送了他一块手帕,说这里有给他的礼物,不过要让他等离开村子后才拆开。
那么看来,这礼物不会就是……
杨百手这会也顾不上跟阿婆之间的约定了,当即打开手帕,里面是一只绣着鸳鸯的锦囊。
杨百手喉结滚动吞了一口唾沫,他把锦囊拆开,里面赫然就是一块铜牌!
铜牌正面画着一只形似凤凰的巨鸟,它的头部高高仰着,王者的姿态尽显,而双翅张开,仿佛要腾云而上,是朱雀没有错。
杨百手把铜牌交给顾青峰,顾青峰立马升起一团篝火烘烤铜牌,果然,铜牌的背后渐渐开始显示新的路线图。
顾青峰大叫:“是朱雀铜牌,没有错!”
杨百手他们都松了一口气,那么就要沿着路线图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了。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不然折腾一番,竟然把最重要的铜牌给忘了,顾青峰就真的要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阿九眼巴巴得盯着他们,薄薄的面纱之上,是一双清澈干净的眼:“带上我,我也要去!”
这铜牌是阿婆给他们的,虽然不知道是阿婆从哪里弄来的,但是她要跟着顾青峰等人。
“再说了,我在这个村子里一个亲人都没有,肯定要把阿婆的骨灰坛亲手放进棺材里的。”
阿九执意要跟着顾青峰他们,大家拒绝不了,也就由她去了。
在离开村子那天,阿九特意把家里收拾了一番,这一次,她把阿婆屋子的窗帘也都收了起来。
阿婆喜欢阳光,可是屋子却总是一团黑暗,现在阳光终于可以照射进来了。
至于村子,发生了这一切,成了一副破败颓废的样子,百废待兴。
众人不禁百感交集,阿九抱着阿婆的骨灰坛:“阿婆,我们要上路了。”
他们迎着晨辉赶路,大概晌午的时候,一行人在路边休息。
顾流云拿出水袋,递给阿九:“喝点水。”
他说话硬邦邦的,一旁的杨百手见了,心底忍不住笑话,低声跟顾青峰说道:“你弟弟有问题吧,跟人家女孩子说话,不应该是温温柔柔吗?”
“嗯?”顾青峰朝顾流云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杨百手解释道:“换了我,肯定这样说,阿九姑娘,你要喝水吗?”
意思还是那个意思,但语调就完全不一样了,对此,顾青峰只是摇了摇头,打趣了杨百手一句:“你这一招在别的小姑娘那里有用,但在阿九姑娘这里可能就没那么好使了。”
杨百手怨念四起,眼巴巴得盯着阿九姑娘,人家还真就接过顾流云的水袋,右手提着面纱,左手拎着水袋,咕咚咕咚得喝了起来。
那样子一点都不淑女,也一点都不见外。
杨百手将目光收回来,朝顾青峰抱怨:“我就想不通了,我比你弟好看多了,而且是我跟她阿婆有莫大的渊源吧,怎么阿九就是不待见我,反而对顾流云……哎,我不说了。”
免得顾流云生气了,把我吊起来打。
杨百手都快气死了,他也咕咚咕咚得喝水,这时候前方竟然传来了吵闹的声音,这声音有点大,好像是遇到了劫匪?
果不其然,顾青峰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他耳朵要比杨百手好,都听清楚发生什么了:“前面有人被打劫了,过去看看。”
杨百手就知道,他是大侠,路见不见一定是要管的。
顾流云那边也察觉到了异常,阿九看他的神色,问道:“怎么了吗?”
顾流云也没有瞒她,直接就解释道:“前面有点事情。”
阿九赶紧站了起来,同时也收起了水袋,还给顾流云。
因为要抱着骨灰坛,所以阿九走不了太快,顾流云也不催促:“没事,慢点走没关系的,我哥跟杨百手已经过去了,不需要咱们帮什么忙。”
言外之意,顾青峰跟杨百手两个人解决没问题,他跟阿九到时候过去看看热闹也就行了。
“哦。”
阿九朝着前面的方向点了点头,然后跟在顾流云后面,慢慢走路,就像是一个小媳妇儿般,也没在村子里那么刺儿了。
前面确实有劫匪,有七八个山贼,正打劫路过的货商。
货商是生意人,几个人就是运货的,也没有请什么镖局,这会看到山贼着实有点慌:“大爷们行点好,现在世道乱,咱也是小本买卖,赚不了几个钱,大爷就别为难小的了。”
山贼才不管他们那一套:“你也说了,现在世道难,俺们以前也是种庄稼的,这不是没办法了吗?才落草为寇,想混点饭钱。”
货商很为难,又怕招惹了山贼,又怕他们拿了钱也不走人。
有人让老板割点肉算了,不然谁知道他们是不是除了要钱,还要命呢。
“这样吧,相识一场也算缘分,我正好姓袁,喜欢交朋友,今儿也就跟各位兄弟交个朋友了。”货商从兜里正打算掏钱,想破财消灾,可是兜里也确实没多少钱。
为了这群山贼,自己这一趟怕是要白跑了。
正犹豫的时候,山贼头头一刀劈在了旁边的一棵树上,发出咯吱的声音:“麻溜点啊兄弟,等着钱吃饭呢。”
这时,顾青峰已经赶到,他随手捡起两颗石子打在了山贼老大右手的手腕,刀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山贼头头立马愤怒了,转过头,结果顾青峰施展轻功,一脚一个踹翻了两个山贼。
而杨百手也一掌推翻了几个山贼。
那些山贼眼见就要打劫成功,结果不知道从哪儿杀出来两个程咬金,大骂道:“两个没见识的家伙,知不知道本大爷是谁?”
“那我还真就好奇,您的身份了。”
顾青峰甩了一下自己的衣襟,不经意间露出腰间金光四射的天官印来。
带头的那个山贼一见到天官印,他身子一下就软到了地上:“天、天官,你是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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