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阿婆总是给杨百手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杨百手叹了口气，离开了那间屋子。

他出来后，发现阿九就一直站在门外，差点被吓了一跳：“你站在这儿干嘛？偷听墙角啊？”

阿九没有搭理他，只甩给了杨百手一记白眼，然后进了门。

进门之前倒是嘱咐了一句：“一会要是有村子里的人请你们去治病，嗯，你们也可以帮他们看看，一切听从本心吧。”

说这话的时候，阿九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似乎原本是劝顾青峰他们不要管的，但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是没有说出口。

杨百手忽然拉了拉顾青峰道：“你跟我来！”

他们回了昨晚留宿的屋子，杨百手将自己在进门之后跟阿婆的谈话通通跟顾青峰复述了一遍：“她一定认识我爹，而且关系不浅。”

“你呢，你怎么想？”顾青峰问道。

杨百手说不知道，他暂时还不知道阿婆跟自己爹爹的渊源，但是阿婆好像上了年纪，身体不大好，所以也不能一下子就把全部的疑惑给问完了，免得问太多再把人给刺激到，那阿九指定要杀了他。

杨百手继续说道：“不过阿婆待的屋子很奇怪，那屋子里光线很暗，基本是看不清的，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整日遮着窗帘，屋子里一直有股久久不散的阴气。”

他很确定，那是一种阴冷潮湿的感觉。

老人在这种屋子居住，就算没病也要被憋出病来吧，而阿九是个孝顺的孩子，从她紧张阿婆的态度来看，有好的肯定是要先紧着阿婆给。

那么也就是说，这屋子是阿婆非要住的，屋子的结构摆设也是称着阿婆的心意。

顾青峰沉默了，他望着杨百手，好像有话要说，但是又有一些顾忌。

毕竟是出生入死那么久的兄弟，杨百手自然看出他有难言之隐，于是道：“青峰，你有话直说便可，无须顾忌！”

顾青峰先是看了一眼阿婆住的屋子，而后低声问杨百手：“那间屋子是不是没有镜子？”

杨百手愣了一下，愕然问道：“你怎么知道？”

顾青峰心中那大胆的猜测开始一步步定型：“你有没有想过，阿婆嗓子的伤很有可能跟祠堂的大火有关。”

杨百手震惊了，他赫然站起来，张大嘴道：“你的意思是，阿婆是从那场大火里活下来的？”

如果仅仅是意外造成的大火还好，可问题是，如果不是意外而是人为，那如今所谓的神灵降罪，全村大瘟疫，是否也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报复？

杨百手再也无法按捺自己的心情，他急冲冲得就要出门：“不行，我要去问问她。”

“别，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千万别轻举妄动！”顾青峰拦住了杨百手，提醒他千万别毛躁，尤其是阿婆身体不好，如果说了一句重话，影响到她身体的话，大家可就成罪人了。

杨百手这才止住脚步，可是心中一团团的疑惑，是必须要解开的。

正巧这时，外面传来了村民的叫喊声：“阿九啊，你可起来了？”

阿九听到了那个声音，但是她正在屋子里陪伴阿婆，有些不太情愿回应。

阿婆拍了拍阿九的手，这时候她的声音虽然还是沙哑，但说话却利索很多了：“阿九，我终于见到了他，我无憾了。”

“阿婆，你糊涂了？他不是他。”阿九依偎在阿婆的膝下，两只手握着阿婆的左手，而阿婆被袖子遮掩的手背上布满了一片片烧伤的痕迹。

阿婆笑了笑：“阿九，你不懂的，见到他也算老天爷对我的眷顾了……”

阿九看着阿婆的脸似懂非懂，阿婆想了那个男人一生，可那个男人却跟别的女人生了小孩，现在见到情敌的小孩，阿婆非但不怒，反而还很圆满。

阿九确实不懂，如果阿婆愿意，她现在就可以去杀了那个男人。

但阿婆却只是温柔得抚摸着阿九的脑袋，慈祥得说道：“阿九，这里不好，以后，愿你离开这里。”

“不走，阿九不走。”阿九固执得摇头，说道：“阿婆在哪里，阿九就也要在哪里。”

阿婆望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娃，目光变得十分柔和，手一遍遍抚摸着阿九的后脑勺，是不舍和疼惜。

只是，一切都会有尽头，而现在她们已经走到了终点。

外面还有人在喊阿九，阿九不情愿，但阿婆已经收回了抚摸她的手，轻声吩咐道：“去吧。”

“阿婆！”阿九不依。

阿婆却笑着催促了她一声：“阿九，去吧，阿婆就在这里呢，晚上给阿婆做一碗莲子羹。”

阿九听到阿婆这么说，心里终于放松了些，她站起身来，脸上破涕为笑，带着独属于小女孩的天真笑意：“那我们说好了，晚上阿九给婆婆做羹，嘻嘻。”

阿婆看着阿九，缓缓点了下头。

外面又喊了一声：“阿九！”

阿九立马换上了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她朝外头凶狠得喊了一句：“喊什么喊，我又没聋！”

但是等阿九转过头来，又是那个温柔俏丽的小女孩模样：“阿婆，我走了哦，一会就回来了，你也要乖乖的。”

阿九将阿婆的手放在一起，又唠唠叨叨得嘱咐了好几句，这才离开。

不过临走前，她还是不放心得往屋内看了一眼，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阿九出去后，发现顾青峰他们也出来了，正站在门口跟村民说话。

顾青峰奇怪的问道：“你们先进来啊，怎么都堵在门口。”

可是村民不知道忌讳什么，都不敢踏门而入，阿九出来后，脸上重新戴上了面纱，不耐烦得看着门口的方向，终于说道：“这个门，他们不能进，要治病的话，得出去治。”

“咳咳、药馆、咳咳……”有个村民咳嗽了一声，杨百手赶紧往后挪了一下，他用手帕捂着嘴，生怕被传染。

但是阿九却离他们很近，她看了一眼顾青峰说道：“去药馆看病，药什么的也都齐全，留在这里看病，我怕我阿婆身体不好，出什么事儿。”

不知道为什么，顾青峰总觉得阿九很讨厌这里的村民，每次都是一副冷漠疏离的样子，尤其是后半句话，与其说为阿婆考虑，倒不如说是抵触村民。

顾青峰也没有多想，大家一起出了门，杨百手找了个村里的小姑娘打探，问她为什么大家不敢贸然进阿九家的门，是不是怕阿九生气？

小姑娘见杨百手长得好看，又对自己笑，一颗心扑通扑通得跳个不停，哪里还知道嘴里在说些什么，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也不是怕得罪阿九婆婆，主要是她们家克男人，男人不愿意进，女人的话也怕沾染上晦气，所以就这样了。但是这样也好，送瘟神的人选不用考虑就直接选她了。”

原来如此，阿九不是对村子有敌意，而是村子里人一直对她有敌意，这也不怪她每次都冷嘲热讽了，这座村子就是活该！

杨百手斜着勾了一眼，小姑娘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惊呼太帅，嘴巴也不由得捂住了。

他本来打算跟小姑娘打听一点阿婆的事儿，但是听小姑娘的意思，好像不仅阿九，连同阿婆都是不祥之人，所以也就收起了跟小姑娘继续调笑的心思，撤回了顾青峰身边。

杨百手把小姑娘的话原封不动得重复给了顾青峰，问顾青峰的看法，顾青峰正想说什么，眼角却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而那身影此刻正僵硬得躺在地上，面部朝天，四肢张开，仿佛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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