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两位大哥交代一条条的规矩,到最后,他们说的口干舌燥,终于结束了话题:“今天就先说到这儿,改天有想到的,我们再补充。”
郑老五推了推小方,小方很有眼力劲儿的给他们倒了两杯水,凑上去:“三哥,呈哥,你们辛苦了。”
三哥跟呈哥瞄了一眼杯子,嫌恶得皱皱眉:“没放茶叶吗?”
小江赶紧上去解围:“这不是快休息了嘛,茶水提神,不能扰了两位大哥的休息不是。”
这话说得中听,三哥跟呈哥满意得点了点头。
顾青峰微微叹息,心想着终于没事了,重新趴回到自己的枕头上,只是后半夜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脑海里一直闪过苏飞雪清丽绝艳的脸,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
是在照顾她未婚夫吗?
另一边,苏飞雪正倚靠着窗子,看着外面的月亮。
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白皙的面孔上,更增加了一丝清冷的感觉,可是谁也不知道此时望月的她,正在想着什么……
夜,终于过去了。
一道阳光透过窗子射进来,顾青峰起了身,一同起床的还有郑老五等几名工人,至于三哥跟呈哥则还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郑老五眼见顾青峰要下床,赶忙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意思是让他动作轻一点,以免吵到那两个人。
顾青峰照做,本就是习武高人,手脚轻放,不发出一丝声音,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如此一番,顾青峰比另外三个人声音还小。
出门后,郑老五对顾青峰竖了大拇指:“小伙子,很不错嘛。”
顾青峰讪讪得笑了笑,问:“那两位不用起床吗?上工迟到好像要扣钱的,我记得。”
郑老五先是笑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说道:“忘了?我跟你说过,他们是包工头的人。”
这时小江也凑了上来说道:“人家是不是迟到,还不是包工头一句话?”
果然,这就是上杆子巴结的好处。
但顾青峰还是有个疑问:“那他们要是迟到太久,做工落下了怎么办?”
小方回答:“不是还有我们嘛,人家的工,我们做就行了,只不过工钱到时候还是只能领一份。”
说到这里,郑老五也忍不住拧起了眉头:“更重要的是,累死累活赚的钱,月底还要供一份给他们,这上哪儿说理去。”
顾青峰被惊到了:“那你们为什么不跟老板说?”
郑老五回他:“你觉得老板是信我们,还是信包工头,就算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又如何,都是一个个周扒皮,还真指望上头给你评理?人家就一句话,要干就干,不干滚蛋。”
郑老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悲伤,无力得压低的声音说道:“要不是没办法,谁愿意受这份气,可不受这份气,家里的娃娃谁养活,哎……”
再看小方跟小江,也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郑老五是上有老下有小,沉重的压力落在肩膀上,就算不想低头也不行。
而小方,明明是读书的年纪却在这里当码头搬运工,想来家里也是走投无路了,至于小江,一脸的疲惫与劳累,境遇大抵也是一样。
顾青峰没有再多问,只是看了一眼远处。
远处朝阳徐徐升起,明明应该带来无限希望,可惜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民早已千疮百孔。
吃罢早饭后,他们便开始去上工了。
毫无意外,顾青峰又遭到了包工头的刁难,脏活累活全丢过他干,而且包工头还放了话:“不干完,不准吃饭。”
真是跟他养了那两条狗一个德行。
第一天就给新人下马威,让他们明白,身上要是有硬骨头的趁早给我软下来,不然早晚有你们好果子吃。
顾青峰没有跟他们多犟嘴,而是默默得继续手头的工作。
他安分守己的样子颇令包工头满意,而顾青峰则一路多注视着这里的工人,以及观察他们的生活环境,包括整个大上海。
后来,顾青峰慢慢知道,原来此刻的上海已经沦陷,彻底被日寇掌控,而日寇为了保持自己伪善亲民的面孔外,除了在东北建的那个伪满洲国,还在上海特地成立了一个“大道政府”。
听这个名字就应该知道,负责上海的日本高官是一个中国迷。他是沿用《礼记》里的那句:“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话,意图收服天下民心。
当提到这个大道政府的时候,郑老五那些人都忍不住朝地上吐口水:“什么大道政府,明明就是大盗政府,盗窃的盗。”
因为正是由于日寇的恐怖统治,才导致大上海的经济一落千丈。他们之中的很多人本来有着好的工作,虽然也算不上多体面,起码能供养得起一家人的吃饭温饱。
可是现在呢,大批企业被日寇吞并,或是破产。
然后失业的都沦为了码头工或是车夫,以出卖力气来换几文钱。
说到这里,很多人叹了口气,咬了一口馒头后,将视线投向了另一边,指着一个很有气质的中年男人说道:“看,那个人,以前还是大老板呢,现在为了养家糊口,不还得过来当工人。只不过他干惯了动脑子的活,现在当码头工,力气没多少,一天下来也赚不到几个钱。”
顾青峰有些奇怪:“那还留着他吗?”
郑老五回道:“留着他,也只是留下来当乐子的,你想想,以前是大老板,现在在包工头手下当工人,包工头多有面子啊。就是太可惜,包工头为了逞威风,三天两头就欺负他一顿,也是可怜。”
说完,郑老五便叹了一口气:“唉!”
顾青峰也不禁摇了摇头,世事变迁,人总是没有办法的。
就这样,顾青峰渐渐熟悉了在码头当搬运工人的日子。
不过他倒也没忘记去看望苏飞雪,只是却从来不让她知晓罢了。
顾青峰白天在码头当帮工,晚上便换上一身衣衫,头戴一顶毡帽化作一个寻常看客,去听苏飞雪在夜总会的曲子《天涯歌女》:“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家山呀北望、泪呀泪沾襟……”
台上的苏飞雪,脸上戴着半张假面,歌喉动人,唱到动情之处嗓音都微微颤动,让人不禁想起遥远的故乡,在那里有自己亲近的家人,有自己牵挂的情郎。
只是战乱让大家都分别,流落天涯,天各一方。
苏飞雪穿着的不是正常的歌女旗袍,而是一件宽大蓬松的外套,姣好的身材都隐没于此,尤其灰黑的颜色更添加了一丝神秘。
不过顾青峰跟了好几天,也没见到有什么人对苏飞雪造成骚扰。
看来,这个夜总会也颇有点后台!
苏飞雪在这里当歌女,而杨百手则在其它地方当魔术师,谁也不知道他们背后真正的身份是什么,还当真应了那句话“大隐隐于市。”
有时候包工头刁难顾青峰,让顾青峰夜里去上工,白天休息。
顾青峰也欣然应允,结果在白天的时候发现,苏飞雪竟然一直在接济那些战争遗孤,原来从夜总会赚来的钱都用来养无家可归的孩子们了。
她是很少笑的,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仿佛高山上的白雪,圣洁不可侵犯。
可是面对那些孩子,苏飞雪总是能温柔得抚摸着他们的头,露出温馨恬淡的笑容:“乖,小圆子,后天是你的生日,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呀。”
那个被她叫做小团子的女孩,看起来软软的,不过十岁。但是脖子处却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一路延伸到下巴处,看起来活像一条丑陋绵长的蜈蚣。
小女孩怯生生得开口:“苏姐姐,我想我爸爸妈妈了。”
听到她的话,苏飞雪的身子猛地一滞,悲伤的表情一闪而过:“你爸爸妈妈去天上了,小圆子乖乖的,后天苏姐姐给你买一提桂花糕,好不好呀?”
小圆子轻轻点了点头:“谢谢苏姐姐。”
苏飞雪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得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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