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百手起初以为父亲累了,却在注意到父亲眼角的那滴泪时察觉到了不对劲。
杨百手突然间很心慌,他忍不住问:“你怎么了?累了,困了?”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杨百手慌了,他拍了拍父亲的手:“说话啊你,你到底怎么了?”
杨百手一声一声得喊着,一声比一声大,喊到最后,他已经带上了哭音。
以前的时候,他总是咒着父亲,希望他早点死,这样自己就可以解脱了,可是人长大了,想得就不一样了,杨百手觉得不管父亲怎么样,对他严厉还是刻薄。
在吃穿方面,却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
甚至,他给予了自己很多很多,只是对于杨百手最想要的父子之情,没有罢了。
杨百手哽咽着说道:“后来,我是真的想通了,把他当义父,当我是他捡来的,我真的不难受了,我心里一点都不难受了。”
我也就不怪他了,因为没有期盼就没有失落。
那理所当然的父爱,我也就不求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连死的时候,都不能跟我说一声,都不能让我们好好道个别。
想到这里,杨百手竟当着众人掩面哭了起来:“谁能想到,一个父亲最后留给儿子的,就是一行眼泪,我多想他骗骗我,对我那么狠,是因为我娘抛弃了我们,他把这股气撒在了我身上。或者跟我说,是因为摸金首领需要冷血绝情,他怕我被利用,被背叛,所以才这样对我。”
“天底下的理由那么多,只要他说,我就信啊。只要他跟我说一句,百手,这些年,爹对不起你了,我就能自己给他找出各种理由,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就这样走了,一句话也不给我留……”
这样,他就可以原谅杨不悔,就可以喊他一声爹,对他说:“我不怪你了,我真的不怪你了。”
难道这样,他不会走得更安心吗?
还是说他不在乎,他压根不在乎他离开后,杨百手是怎样过的,到底要如何释怀。
顾青峰见不得杨百手撕心裂肺的模样,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给予安慰。
苏飞雪则提出了别的问题,帮杨百手转移注意力,她问杨百手:“所以,你离开了盗墓界,去学了魔术?”
杨百手嗯了一声:“我不喜欢摸金,很沉重,真的很累。”
在父亲去世后,杨百手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于是乔装成老人远走异地,归来时变成为了一个大魔术师。
可是他知道父亲的心愿,也不想摸金一脉断送在他的手上,所以他依旧会挑起摸金的担子,这也是为什么巫山之行,杨百手会应小白之约,相助顾青峰的原因。
他虽不愿,却始终能看清自己的身份。
而帮源洞一行,杨百手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担子有多重,甚至隐隐感激起杨不悔来,因为若没有前半生他对自己的严苛教诲,墓中的波斯文那些他通通不会识得。
这条小命,也许早就葬送在了墓中。
听完杨百手的故事,何奎心中也是一片怅惘,想来他们都是同道中人,心中有着未尽的遗憾。
何奎满上两碗酒:“别的不多说了,今朝有酒今朝且醉,过往都已烟消云散,明日才是重头戏。”
两人各举着一个酒碗,碰了一下:“何大哥说的没错,今晚可是出阵酒。”
大家都换了称呼,想来也是,关于顾青峰的过往,何奎的过往,杨百手的过往,大家都悉数相告,既然能将心底深藏的秘密摊开来讲,正是因为彼此已经视作过命的兄弟。
一番畅饮,酒酣之时,不禁想起故乡的人事。
苏飞雪醉酒为众人擂鼓助威,大家唱起各自家乡的歌曲,温婉而悲伤……
这一夜酒喝得畅快,休息倒也是酣然。
太原城内,顾青峰等人拜别了汤将军他们,带着各路英雄好汉朝平型关进发。
顾青峰本意是想让霹雳堂与神刀会的人留在太原城,与汤将军一行共守太原,但是汤将军不放心,于是堂主冷天霸就留在太原城,而冷锋则带着几个人随顾青峰一起前往平型关。
不仅如此,就连神刀会也是。
神刀会大部分主力都留在了太原,而会长刘一刀则指派了几名好手与顾青峰一起出发。
无论守城还是上前线,为的都是一个家国平安。
萧风瑟瑟,汤将军与他们依依惜别。
克拉克也是诸多不舍,却朝顾青峰道了一句:“待顾先生归来,克拉克要与顾先生共饮庆功酒。”
顾青峰抬手作揖,他深深看了一眼太原城,然后踏上快马,拉紧了缰绳。
众英雄好汉也是如此,策马扬鞭,纷纷朝平型关目的地进发!
一行人本来是要直奔平型关的,然而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赶路途中的下午,顾青峰选了一处空地,让大家饮水稍作休息。
没想到就在此时,一只雪白的鸽子旋着身子飘过,正好落在了顾青峰的肩头。
顾青峰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眼前仿若出现小白的身影,不禁感叹:“你的眼睛到底有几只,怎的感觉世界之大,到处都是你的眼线?”
不过这话,顾青峰也只是说说而已。
小白朋友遍天下,他背后的势力犹如一张网笼在这片土地,没人会傻到跟他作对,顾青峰与他也是朋友。
顾青峰取出水袋,仰着脖子喝了好几口水。喝完他将白鸽的右脚竹筒打开,里面正是来自小白的信息。
他告诉顾青峰,前方有一支日军扫荡部队,烧伤抢掠无恶不作,尤其是队伍里面还有一个叫做牛岛的汉奸。
提到牛岛的时候,顾青峰从字里行间能感受到小白的恨意,他是这样说的:“牛岛的人头,我要,请你给我取来。”
小白从来都是传递他消息,就像之前说太原有难一样,或者自己已经备好了什么,会方便他们出行等等。
与小白相识多年,顾青峰对他的印象很简单,话少,永远挑重要得说,说完了究竟如何去做,也只是让顾青峰自己掂量。
顾青峰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小白竟然会在传递消息的时候,指派他一个附带的任务。
看来这个汉奸,小白是着实厌恶得紧呐!
也罢,既然小白开了这个口,那顾青峰必须得去办,总不能一直白白得享受人家给予的好处。只不过顾青峰好奇的是,这个牛岛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把一向温文尔雅的小白惹怒成这个样子。
开口闭口就是想要他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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