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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末,秋分已过,太阳还未落山。
隐没在巷子里的工作室门内,陆时迦少见地在六点下了班,收整好桌面,继而背了包起身往外。伸着懒腰的吉野跟在他后头。
连续一个星期的加班换取完整的周末,吉野并不觉得有什么差别,在疯狂输出脑细胞之后,头一件事想的是:吃。
“要不你和祈热明天来我们这儿,我们提供肉,你们负责烤?”吉野开着玩笑,见陆时迦明显只顾着往外走,撇了撇嘴说:“懂,二人世界嘛,我还三人世界呢,你没法理解。”说到这儿又皮痒了,“你们啥时候要小孩?”
陆时迦回头觑他一眼,淡淡一眼,却有警告意味。
吉野故意瑟缩了一下,话却继续说,倒是正经了不少,“人家都跑来日本找你了,你就别老是摆一副冷脸,不然到时候被甩的还是你……”
这话其实有一部分踩到陆时迦痛脚,吉野说的他并不是没有担心过,不过那也是起初,到现在他已经没了疑问。
黑色挎包带压过肩头,在身前一斜,将敞开的白色衬衫按得服帖了一些。头顶是拉得笔直的电线,雨后的石板路格外干净,陆时迦长腿交错,往巷子另一头走。
吉野还站在门口,又伸一个懒腰才跟上去,“走那么快干嘛?不是明天才见面么?你们也是厉害,你为了祈热学法语,现在祈热为了你学日语,以后你们孩子到底听你们说什么语?”
前头的人脚步一停,脸上有些惊诧,“学日语?”
吉野“啊”了一声,“上次花火大会之后,我给她发你们的照片,她顺便问我认不认识教日语的老师,说她想学。现在骗子多的是,骗钱,教得还差,我让她谨慎一点。”见陆时迦皱起眉,吉野后知后觉自己可能说错了,只能硬着头皮问一句:“你不知道啊?”然后破罐子破摔,“不知道就当我没说。”
陆时迦心情本来不错,这会儿整个人更像路边便利店里的冰箱,冷了。
他原以为祈热什么事都会告诉他,现在看来,他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祈热还是对他有所隐瞒。
到地铁站等车的时候,手机里祈热发来新消息,说明天下午才忙完,要五六点才能来找他。
陆时迦将手机放回去,没有回。
另一头没等来回复的祈热,又发了第二条过去:“本来有件事要告诉你,你不回,就默认答应了,没得商量!”
“发送”键一按,祈热关了手机埋头吃饭。
窗外一团火红的云低悬,将人与屋子都照得红彤彤。“晚霞行千里”,第二天果然大晴,万物似乎皆蓬勃。
裙子仍适合二十多度的温度,贴着座椅垂下去,随着地铁的颠簸摇晃。地铁站的广播终于不再那么陌生,一是听习惯,二是,祈热能听懂一些了。
地铁到站,她按着房卡上的地址摸到了陌生的木造房小区,摸到陌生的门口,再是熟悉的,被压在枕头上的,有些硬的黑短发。
只是看客厅,就能理解当初吉野不小心和她透露过的“bighouse”——一间客厅,似乎比陆时迦先前的整个公寓还要大。
看着很是空旷,物什只有零星几件。雪白的一面墙,上头挂幕布。木质地板上铺了一床薄薄的软垫,上头压一个还没睡醒的人,薄毯子皱揉在一块儿搭在腰腹上,一双枕头,另一个尚且空闲。
旁边一只亮黄色的涂漆风扇,呼哧呼哧摇头送风。播放机在另一头,这会儿待机,没有音乐流出来。
进门后的对面,推拉门的旁边,两扇门一左一右都未关上,四处便都通了风。推拉门直通阳台,这会儿开着,阳台上放铺了餐布的餐桌和两张椅子,架子上、桌角边,簇拥了各式各样的绿植。
像是有人在这儿生活了很久,且将长居下去。
祈热收回视线,卸了包放到门口的地上,转而双膝压至软垫,倾身过去,看几眼又离开,再回来时手上多了手机,镜头对准那张睡脸,拍下几张照片。
上回吉野在花火大会帮他们拍了不少照片,祈热收到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和陆时迦竟没有单独的合照。而他的单人照,翻遍手机也只有他们在一起之后,陆时迦在她那儿过夜的第二天,她趁他睡着偷拍的一张。
想来,陆时迦肯定也没有她的照片,不然一张布朗熊,他不会特意打印出来。
没有,那就让它有。不只是他的单人照片,他住的地方,她也得存几张当纪念才是。
祈热翻坐下来,刚将旁边的电风扇拍下来,头顶忽地传来一阵音乐声。
生在头顶似的,钢琴声透过木质地板漏下来,不消多久,就能听出弹的是坂本龙一的《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弹了一小段,卡壳了,紧接着是一道女声响起,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楚,似在指导,弹琴的人便重复地弹那一小节。
眼下曲子还算舒缓,祈热仔细听了一会儿,就听头顶忽地换了一首,似乎是小孩不想学了,弹着贝多芬在抗议。有了情绪,就显得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