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夜晚,经过卢萦提醒后,众护卫一直有轮流值班,要不是快到天亮了实在扛不下去,值班的人睡着了,还不会生这么多事。
因此,那示警的响起一传,众护卫马上惊醒过来,不止是他们,各个帐蓬中的少年少女,也尖的尖叫,穿的穿裳,忙成了一团。
卢萦走到一侧,慢腾腾地点燃烛火后,悠然地甩了甩火折子,把它弄灭。然后转头,看向林立的帐蓬中,陈氏队列中,那唯一一顶直到此时还黑暗着的帐蓬。
四下都是奔跑的护卫,卢萦静静地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那一幕。
果然,不一会功夫,几个原本服侍陈嫣,却被她半途赶走的婢女慌乱地向她的帐蓬冲来。在众婢女的身后,还有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奔跑的陈术在急喝道:“生了什么事?”转眼他想到了自己最疼的妹妹,又唤道:“阿嫣怎么还没有起来?”
说着,他也朝陈嫣的帐蓬外走去。
陈术刚刚走到帐蓬外,已跑进陈嫣帐中的婢女们在门口唤了两声后,其中一人转过身点燃烛火。
那烛光一燃,那婢女还没有转身,陡然的,站到了陈嫣塌前,正准备唤她的几个婢女同时尖叫起来,那叫声尖利而突兀,直是冲破夜空,远远传出!
不好,出大事了!
陈术大惊,众护卫也是一惊,那个点烛火的婢女,更是急急转头。
她一转头,便看到了让她无法相信的那一幕。顿时瞪大眼僵在了当地。而这时,陈术已带着几个婢女冲了进来,“怎么了?生了什么事?”要不是担心妹妹还睡着,怕她衣裳不整。他也不会在外面侯这么久。现在听到婢女们的尖叫。一直把陈嫣百般呵护着的陈术,下意识的以为妹妹出了大事,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
这一冲进,陈术便看到那白花花的两具身体,因看不到叠在精壮男子身躯下的女子的面容,陈术下意识的想道:这肯定不是阿嫣,这不可能会是阿嫣。
没有谁比他还知道,他这个美丽的妹妹有多骄傲。她曾不止一次地跟他说,这个世间。只有最优秀的男子,她才会选择。
因此,陈术脑中嗡嗡作响。他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大步朝前走去,只是想确定那个女人不是他的妹妹陈嫣。于说不出的心慌意乱中,陈术也就没有及时下令,让婢女们守住营帐不让外人进来。
在陈术大步走到床塌的另一侧,看到这赤条条地与男人睡在一块的女子确实是自家妹子时。“蹬蹬蹬”几个脚步声传来,然后,陈氏的那个圆脸姑子,还有和衣而睡第一时间醒来的萧燕,掀开帐蓬冲了进来。
“是不是生了什么事?”萧燕的话才说到一半。整个人便哽住了。她瞪大双眼不敢置住地看着那两具赤条条,白花花的身躯,受了惊吓的小姑子,突然难以自抑地尖叫起来。
只见她一边尖叫,一边没头没脑地朝外冲去。而她这一冲。又引得更多的人冲入营帐……
卢萦打个哈欠。循着声音走来时,事情已迹近尾声。一阵难言的安静中。陈氏众人各各脸色青白交加,而萧燕阿缇等女,却是鄙夷地看着陈氏所在的方向,偶尔凑在一起低语两句。
确定是一场虚惊的护卫们,早已各就各位,各家族的婢仆们,低着头安份地做着自己的事,只有远远传来的马嘶声,点缀在渐渐转亮的天空里。
看到卢萦走近,阿缇生怕她问出不该问的事,连忙把她一扯,与萧燕一道朝着自己的帐蓬走去。
来到阿缇的帐蓬时,与他们一道前来的另外几个姑子也到了。众人各自坐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会,阿缇突然噗哧一笑。不过转眼,她便知道了不妥,当下把嘴一捂,收起笑容低声说道:“也不知醒了没有?”
萧燕是从头到尾都参与了的,她回答道:“应该醒了。当时便泼了冷水呢。”
又是一阵沉默后,一个姑子低声说道:“这个陈嫣,她到底在想什么?她不是自恃美貌,想嫁到什么大户人家吗?怎么还与自己的护卫弄这一曲?”
萧燕摇头道:“谁知道呢?”
说来说去,阿缇又有点想笑了,她眯着月牙眼说道:“呃,这陈嫣老是做出一副被人欺负的样子,没有想到还是个**呢。这下好了,事情闹大了,也不知那陈氏会怎么处置她?”
萧燕低声道:“还能怎样处置?事情闹得这么大,整个陈氏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这种是非之事,女人最是喜欢。听着四周隐隐传来的低语声,看着眼前表情各异,说不出是同情还是怜悯,或者幸灾乐祸的姑子们,卢萦唇角弯了弯,低头抿了一口盅中的酒水。
这时,阿缇看向卢萦,嘻嘻笑道:“阿萦,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晚?哎,这么好看的戏,你都给错过了,真可惜。”
听到她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卢萦唇角扯了扯,算是一笑。
一直到东方日出,队伍中还一片混乱。
出了这么大的事,谁也没有心情入睡,也没有人开口说要急着赶路。
与这边嗡嗡声一片相比,陈氏帐蓬那边,却是安静得出奇。
一个营帐中,衣裳胡乱包在身上的陈嫣跌坐在地上,泪水不停地流着。
她那长长的指甲,紧紧地扣着旁边塌上的虎皮,直令得那虎皮上,现出一道道白色的纹路。
流着泪的陈嫣,没有如往常那样楚楚可怜,而是脸颊肌肉不停地跳动中,姣好的五官狰狞可怖。
不一会,一个脚步声传来。
听到那脚步声,陈嫣迅地抬起头来,她收起脸上的表情,眼中泪水滚滚落下。
进来的人,果然是陈术。
看到最疼自己的哥哥,陈嫣泪如雨下,她朝他一扑,抱着陈术的双腿仰头哭道:“四哥,四哥,你要相信我,我不是的,我是被人陷害的……”
出乎陈嫣意料的是,盯着她的陈术这时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
“你,你说什么?你说你知道?”
陈术心疼地看着狼狈中透着脆弱的妹妹,哑声道:“是,我知道。华昌的胸口青紫一片,显然是被鞭竹等条形重物所击。而且,你们两人的样子,一看就是中了迷香的。还有你那帐蓬的一角,还有一个用来装戴迷香的空竹筒。”
听到这里,陈嫣大喜,她颤声道:“四哥,原来你都查清楚了。四哥,你跟父亲说了没有?父亲信不信?”一口气说到这里,她又叫道:“四哥,你快跟大伙解释,快跟他们说。”
“说什么?”这一次,陈术的声音有点无力。
他盯着妹妹,沙哑疲惫地说道:“到了这个时候,我说什么还有用吗?阿嫣,你告诉我,还有用吗?”
他苦涩地看着一向被他宠着的妹妹,看着妹妹一步步向后退去,看到她软倒在地,闭了闭眼后,陈术说道:“阿嫣,那么多人看到你与华昌睡在一起……”
不等他说完,陈嫣已抬头尖声叫道:“那就把他们全都杀了!”面目狰狞地握紧拳头,陈嫣嘶声叫道:“四哥,你这次一定要帮我,你帮我把她们全杀了,一个也不留的杀尽!”顿了顿,她想起一事,马上尖声说道:“我知道是谁要害我,肯定是那个破落户卢氏阿萦。四哥,你马上派人,把她也一并杀了。四哥,你这次一定要帮我,你帮我把看到的人,全部杀了!”
这时的陈嫣,显然有点歇斯底里。她看着陈术的双眼,亮度惊人,扭曲的脸孔中透着一种不管不顾的怨毒。
事实上,要是她在冷静时,说出卢萦可疑的话,陈术还可能听得见一二。可现在,她明显是在胡言乱语。
她一开口便说把那些人都杀了。自己这个妹妹,真是被气恨蒙住了眼,她还以为,这里是在济阳?她以为那一边的少年少女,都是自家婢仆?她以为,这几百条性命,都由她说了算?
虽然体谅妹妹是在气头上,说的话不能理会,陈术还是闭了闭眼,他突然有点疲惫。
向后退出一步,让自己与妹妹离开一些,陈术轻声说道:“阿嫣,我刚才一直在求父亲,他已答应,把你和华冒送到我们家在静阳的别院去……”
他才说到这里,陈嫣便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陈嫣不停地尖叫着,不停地尖叫着。这是她的习惯,她不想听,不想做的事,她便这样尖叫抗议。而每次她一尖叫,很多人都会让着她,陈术也是。
不过这一次,陈术没有劝她,没有安抚她,他只是疲惫地看着捂着耳朵尖叫抗议,等着他妥协退让的妹妹,心中体谅地想道:阿嫣骄傲惯了,她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
只是这样想着的时候,他还是很疲惫。阿嫣不小了,她应该知道,这件事闹得多大,可以说,陈氏一族的名声,被她毁得差不多了。
依父亲的意思,是恨不得把她打杀了事的。还是自己苦苦求情,再加上父亲疼了妹妹这么多年,终究有点不舍。更重要的是,陈氏一族的族长是父亲而不是别人,这才决定只是把她送走,而不是把她处死。
在陈术看来,能留住妹妹一条性命,他已是尽了最大努力的了。甚至,为了免得别的族人说事,妹妹要走,也只能悄悄地走。现在这个捂着耳朵向他尖叫抗议的陈嫣,让他无比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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