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邂逅的是栃木县的马头町。出生在这个小镇附近的明治时代的实业家青木藤作是歌川广重的浮世绘的收藏家。在阪神大地震中,青木的孙子在神户住处的仓库倒塌,从瓦砾中发现了包括94件浮世绘原稿在内的一大批广重的作品,引发了不小的震动。最后,广重的作品被捐赠给了马头町,于是当地决定要建一座美术馆。
当我接受设计委托,第一次造访该地时,发现山麓有一座很老的木结构香烟仓库,有一半已经朽烂,但还没有倒塌。这一带曾是香烟产地。虽然这座建筑细细长长,不招人喜欢,但我觉得这种漫不经心的建筑是最适合这个地方的。它的搭建方法非常单纯和朴素,就是把细木材组合在一起。我感觉木材这种弱不禁风的纤柔感很适合广重。
当我开始研究广重后,我发现他所画出的线条都是极细的。其中,他的代表作《大桥安宅骤雨》中雨的线条特别纤细而优美(见图33和图34)。
香烟仓库的细木材与广重画中大雨的线条重叠在了一起,我的眼前浮现出了用细木材搭建的美术馆的画面。幸运的是,马头町出产一种名为八沟杉的优质杉木。我的想法是:不单是墙壁,连屋顶都用细木材来搭建。但是,根据《建筑基准法》,屋顶必须使用不燃材料,这让我几乎放弃了用木材搭建屋顶的想法。
图33 本书作者从图34中获得灵感后设计的那珂川町马头广重美术馆
图34 歌川广重所作名所江户百景《大桥安宅骤雨》
这时,有人给我介绍说:“离当地不远的宇都宫大学有一个研究不燃木材的有趣的老师,要不要见见他?”
我想,既然是老师,那应该是教授吧,于是我就去拜访了。结果,他既不是教授,也不是副教授,只不过是人事关系在大学。他从栃木县政府的林业部退休后,自己一个人孜孜不倦地研究不燃木材,是一位与众不同的老师。
这位老师叫安藤实,他的话很有意思。他说:自己作为政府工作人员,种了很多杉树,但是,没有人愿意使用日本杉树,大家用的都是便宜的外国木材,日本的森林处于无人采伐的荒废状态。这让他对此前的人生产生了怀疑,自己一直辛辛苦苦地种植杉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因此,他想让人们都来用日本的杉树,并决定把退休后的人生都奉献给这方面的研究。
杉树的不燃化一直被认为是很难的,因为杉树通过导管从土地中吸收水分,而导管中有很多瓣状物,这些瓣状物会阻碍使木材不燃化的药剂渗入杉木内部。尽管杉木是日本最常见的木材,但因为其有着特殊的内部构造,很难不燃化。安藤老师发现了一种破坏瓣状物的方法,那就是用远红外线来照射杉树。瓣状物没有了,药剂就可以渗透至杉木内部,杉木不燃化的大门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