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残月如钩,劲风穿过一株株高耸的树木,那风声有如恶鬼嘶吼冤魂泣号,偶尔还有一声声兽唳声撞碎林间树叶上递散开来,直让人不寒而栗。
树林深处一处还算宽敞的草坪上扎着数顶帐篷,帐篷围起来的中间燃烧着一堆篝火,红通通的火焰舔食着干燥的松木散发出一阵阵特有的香味萦绕着,不时有一道道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炸起。
突然,“嗞啦”一声短促的电流声响起,哪怕在狂风中这一点声音细不可闻,中心那顶帐篷中旋即响起一道外国口音的沉稳男声:“巴克,是你吗?”
除了呼啸的风声以外,时间过了数秒却都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巴克,收到没有,马上回答我。”
一个身穿迷彩服的外国人从帐篷中走出来,身高足有一米九左右的他眉头皱起来,手持着一个黑色的无线对讲机又是急速喝问了一句。
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斯古,出事了?”
旁边一顶帐篷中出来了一个英姿飒爽的西方女子,迷彩衣包裹着玲珑的身躯,一头短发显得极是干练的她摘下右耳孔中的耳机,宛如蓝宝石似的灵动双眸看向中年人,还不等她多说什么,那中年人在再一次呼叫无果后,脸色遽然一变的他撮嘴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声,却是转身直接就跑森林中跑了过去。
一个接一个的人影从帐篷中钻了出来,根本不需要那女子提醒发生了什么,七个身着迷彩的全副武装的男子提着各式枪械就向中年人跑去的方向急追了下去——显然哪怕是夜晚休息时这些人都没有除去衣着装备。
“神奇唐呢?”
热带雨林特有的低矮的灌木丛林比比皆是,用尽了全身力量急速奔跑的女子紧紧跟在那七个男子身边,才进去林中没几步脸上就被割了几道口子的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问了一句。
“玛莉,神奇唐在我们前面。”
急速的奔跑让回应的人喘气有些不匀:“他是在那棵望天树上休息的,老大还没进树林时他就跳下来跑进去了。”
再没人说什么了,全力急速奔跑下他们已经很接近巴克的警戒点了,七男一女一行八人再跑不过几分钟,他们身上佩戴的对讲机响起了中年人急促的声音。
“不要去巴克那边了,向他潜伏地的九点钟方向追下来。”
没有一丝犹豫,顺着“斯古”足迹一路跑过来的八个人换了个方向急健步如飞急奔了下去。
热带雨林的夜晚并不比白天凉快多少,更何况暴雨即将来临前的闷热更有甚于白天,呼啸了半个晚上的风也停了,在这灌木丛立、藤蔓纠缠的密林中奔跑不过几分钟所有人都是一身大汗。
“啾啾……啾啾啾……啾啾……。”
大概是听到了八个人的脚步声,他们队长“斯古”用鸟鸣暗号声远远就发出了信号。
迅速地散了开来,八个人默契地分散开来握紧手中的武器,战术头盔早就开启了夜视模式的他们放慢速度警惕地向前进着。
不过就是十几秒的时间,速度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的八个人就看到了队长“斯古”。
手里拎着一把重狙,斯古抬起头看着不远处被粗壮的结成网格似的藤蔓连成一片的几棵巨树,感觉到八个人动静的他小声说道:“我没带装备,你们用夜视仪看看那几棵树上有什么?”
八个人将阵型收缩了一下,边缘的两个人脖子上就像是装了弹簧似的警惕地看着四周,中间的其他人同时就向前面那几棵参天大树上仔细看了过去。
一棵比一棵粗,特别是最前面那棵巨树看上去至少要十几个人才能合抱,大量有如少女青丝的树须满目皆是,更多的粗壮藤蔓虬结一起就像一条条横七竖八挂在树上的蟒蛇。
“出什么事了?巴克呢?”
那叫“玛莉”的女子也没有佩带多余的装备,手里拎着两把精致的银色手枪,紧几步走到队长身后的她借着还没有被乌云掩盖的月光看到了重狙上面的血迹,知道这把大枪原本应该属于谁,心中一惊的她不禁问了一句。
“不见了。”
队长低声说道:“枪上面有血,我过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人了,唐安大概是发现了什么,我是追着他一路跑过来的。”
“收声。”一道短促的男声响了起来。
目光掠过队长看向了他的前面,心中又惊又急的玛莉有心问让她收声的唐安到底发现了什么,可看见后者凝重的表情她紧咬住下唇没有吭声。
站在队长前面的是一个瘦削的东方青年,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身着迷彩,穿着一身绿色运动装的他更没有佩戴战术头盔夜视仪什么的,一双在黑夜中格外清亮的双眸紧盯着远处的树上,双眉微微皱在一起,被这些人称为“神奇唐”的他略显黝黑的脸上却还有些迷茫。
“没有什么异状。”一道低沉的男声打破了死寂:“不仅前面的几棵树,周围可以目视到的所有都很正常。”
“我一路追过来的,他就停在了那棵树上,我没看到人但我能感觉到动静,估计我只比他晚倒了两三分钟左右。”唐安小声急促地说了一句。
其他人一愣,玛莉眉头一皱按捺不住低声说道:“你是说你一路追着他发出的动静跑过来了,而他在被我们发现追过来后没有选择转过身交战或者继续逃逸,反倒是自寻死路爬上树等我们过来包围他?”
“他不是一路跑过来而是从树上跳过来的。”唐安的目光仍旧盯在前面那几棵树上。
“跳过来?”斯古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过来时却是一脸狐疑:“你是说他一路都是从树顶上跳过来的?”
“没错。”唐安轻声回答道:“你们知道我的眼力,但我还是没有看到他,风已经停了一会了,我能清楚地听到他的落脚声和枝桠树叶的晃动声,而且从动静上来看他的体重不轻。还有,大家不要忘记巴克,一米九的个子,体重超过了一百八十斤,我相信敌人还是扛着他一路从树上跳到这里来的。”
“神奇唐,就算你说的都对。你知道我们佩戴的夜视仪有多先进吗?我可以向你保证那几棵树上别说有人,就是一只耗子都没有。”不知是谁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头也没回,唐安淡淡说道:“耗子可不会把巴克扛到这里来。”
“包围起来。”想起了唐安以前在团队里的表现,还是选择相信“神奇唐”判断的队长斯古摆了摆手,其他人登时散开来将那几棵树彻底包围起来,无论斯古手中的重狙或者玛莉手中两把银色手枪,竟然还有一个人扛着火箭筒瞄了上去,哪怕他们根本不知道该瞄准或者射击什么目标。
“难道他还能插翅膀飞了不成!”
话刚出口,唐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迈开步子走了过去,才刚接近没几步,挺拔的鼻梁急速蠕动的他脸色登时变了,双手紧挨在鼓囊囊的大腿两侧,瘦削的身躯就跟一头猎豹一样急速冲到了最前面那棵至少要十人才能合抱的巨树后面。
“上!”斯古抱着重狙大踏步急跟了上去,而其他人也是第一时间掩映过去。
只看了一眼表情有些扭曲的唐安,当有人打开战术头盔上的探照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时,所有人在瞬间都惊呆了,而紧跟在唐安身后的玛莉更是控制不住声带发出一声惊呼。
并不像前面看上去那么生机勃勃,不知多少树龄的巨树后面有一个庞大的树洞,浓重的血腥味和腐烂腥臭味弥漫的树洞中倒挂着一具具尸体。
不是动物的尸体却都是人类,彻底腐烂的已经差不多变成了森森白骨,有一些还没有完全腐烂的也分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了,所有的尸体都被细藤绑起来大头朝下悬挂在树洞当中,最外面被倒绑起来的那具“新鲜”的尸体还在不停地滴落着腥红的鲜血,面朝树洞外面的他的脸上全被倒流下来的鲜血染成了惨不忍睹的猩红。
愤怒和恐惧就像是瘟疫一样在死寂的空间中弥漫开来。
“巴克!”牙齿咬的“咯吱”直响,双目一片赤红紧盯着最外面那具尸体,额头青筋暴起的斯古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名字。
“一共二十四具尸体,除去巴克以及彻底变成了白骨的尸体无法判断,其他人都被残忍地剥了皮。”唐安的声音很平静,然而谁都能听得出来他那平静的声音中蕴藏的滔天怒意。
“二十四个人,除去巴克,其他人就是我们要找的考察队吗?上帝啊!这得是什么样的变态才能做出的事情!”玛莉愤怒的声音刚刚响起,仿佛连老天都被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激怒了,惊天动地的雷声“轰隆隆”炸响起来。
所有人愤怒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树洞当中——无法想象的场景让他们几乎忘了身处何境何地,然而这不包括唐安,只在树洞中看了一眼,他就抬头看向了巨树那横七竖八的枝桠,就在雷声响起的瞬间,看到一抹红光从树顶遽然射了下来,并没有在红光射出的那根粗壮的枝桠上看到任何身形及异常,头皮一阵发麻的他飞起一脚踹向了身边的斯古,借着反作用力跳开来的同时就是一声暴喝:“快躲开!”
“咻!”古怪的破空声突兀响起,紧接着看上去更像是圆环似的吞吐着电弧的蓝色能量光环从天而降,直以闪电般的速度直接轰在了被唐安踹中腹中斜倒下去的斯古身上。
左肩连同半个脑袋猛烈地爆了开来,鲜血和脑浆喷泉般激溅出去洒了那些浑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其他人一身,前一秒还愤怒地站在面前的队长这一刻木桩一样栽倒下去,看着斯古仍旧被细小的蓝色电弧覆盖的半拉脑袋喷射着脑浆鲜血,刹那间那些人骇极惊呆了。
一连串尖锐的破空声将这些人从惊骇和恐惧中拉了回来。
唐安出手了,却是在先前一脚将那队长踹开暴退间他的双手就扬了上去。
两把飞刀带着刺耳的音啸声飞了上去,一双夜鹰似的双眸在瞬间已经锁定了那未知的“蓝色能量光环”的来源位置,两把飞刀刚刚脱手,凭着过人的感觉确定已经命中了目标的唐安迅速地向后退去拉开距离。
树上洒落下来的莹莹发亮的绿色液体并没有逃过唐安的视线,心中一个激灵的他并没有收手,双手在大腿两侧一抹就解开了暗器囊环扣,修长的十指灵活地夹出数根细长的掷箭,唐安连瞄都不瞄准一下天女散花般就甩了上去。
这还不算完,唐安一边继续迅速倒退,大腿两侧露出来的暗器囊上插满了各种各样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叫不上名字的暗器,穿花蝴蝶一样上下翻飞的双手几乎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所有的暗器全部打了出去。
刹那间出现的惊变却是让其他那些人在惊怒恐惧之余愤怒了,再木纳也足以被唐安瞬间暴发出的攻击惊醒了,其他人发出愤怒的嘶吼声举起手中的枪械就向着唐安暗器飙射的方向扣动了扳机。
“嗒嗒嗒……”
“咻咻咻……”
“突突突……”
“轰……”
枪口喷射出的蓬勃火花将昏暗的夜空映得忽明忽暗,那巨树短短的时间内不知道挨了多少子弹,一根接一根的枝桠被击断掉落,当一枚火箭弹拖着焰尾呼啸轰上去时,巨树上一根比普通树木还要粗壮的枝桠被击断轰然砸落了下来。
边打边退,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将弹夹打空的那些人迅速地换上了新的弹夹,也不管看不看得见敌人在哪里,被恐惧支配了大脑的所有人丝毫没有停顿又一次对着那巨树扫射起来,怒吼的子弹甚至将突兀响起的霹雳声都淹没了。
淹没的不仅仅是霹雳声还有惨叫声。
手中的冲锋枪喷吐着愤怒的火舌,站在最左边的那个黑人满脑子都是树洞里面倒挂的尸体和队长脑袋在自己面前爆开的可怕一幕,被恐惧淹没了意识的他只觉后背一凉,旋即就看到了一个沾满了鲜血的弯刃从自己的胸口刺了出来。
乍然出现又遽然消失的恐惧的惨叫声随着刃尖的消失嘎然而止,旁边另外一个白人借着枪口的火舌光芒还是看到了这一幕,并没有看到自己的队友身边有任何人的存在,被恐惧刺激的头皮发麻的他不及掉转枪口……
“噗嗤!”
还不及扔下手中的枪捂住脖子,一道道血箭从他的脖颈向四面八方飙飞开来,当头颅滑落下去,那个人腔口中腥红的鲜血就跟血红色的烟花一样凄美地喷溅绽放了开来。
“啊……”
如果说先前只是恐惧,那么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的其他人几乎就是全部崩溃了,特别是失去了头颅的那个白人栽倒下去时,他腔口喷出的血泉喷溅在了他旁边另外一个队友头盔上,满目赤红什么都看不见的后者掉转枪头发出恐惧的喊声,枪口的子弹在白人刚才站立的地面扫荡的同时竟然连他的尸体都射成了筛子。
加上队长,短短的几十秒钟就有三个人送了命,其中有一个还是在他们众目睽睽之下被削飞了脑袋,然而无论是带着战术头盔夜视仪的人,又或者光着脑袋借着枪口的火舌、头盔上的光柱直接用眼睛看的,所有人的视线当中这一片还算平整的巨树四周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
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
正在经历的一切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大家在极端的恐惧之余却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胡思乱想起来,当一张从黑暗中喷射过来的细网将又一个队友连人带枪冲起来钉入到巨树树干上,剩下的人将枪口全部掉转过来轰向细网袭来的方向,瞬间响起的无比凄厉的惨叫声让其他所有人不禁转头看了回去。
几乎就要吓破胆了,还活着的人有一大半身躯就跟通电似的控制不住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细网并不是为了将他们的队友罩住钉在树杆上困起来,在其他人骇然的目光中,那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柔软的细网急速收缩了起来,就在他们看过去时,护在胸前的队友的双手以及手中的枪已经被细网勒成了网格状的碎片掉了出来,紧接着最新式的防弹衣被细网勒紧间切割了开来,旋即就是鲜血大量涌出来的惊恐的面目被缓缓地切碎……
恐惧让每个人扣住的扳机根本不曾松开过,当所有人的子弹又一次倾泄打完后森林中又恢复了寂静,在他们惊恐的视线当中,被细网均匀分割开来的队友“哗”地一声洒落了下来,而其他人却还下意识地跟着看了下去。
集中起来的战术头盔上的探照灯映的地面一片光亮,就在所有人的面前,前一秒还在拼命发射子弹的队友这一刻却是变成了一摊碎肉,从皮肤、肌肉直到内脏、骨骼,包括他身上大量的装备,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被均匀地切割成了碎片。
“噗嗤!”
死寂下来的空间中突然响起的血肉破碎声就像是一道闷雷,那个颤抖着身躯怎么也装不进弹夹的白人额头上一个鲜血淋漓游离着细小蓝色电弧的矛尖突兀探了出来,翻着白眼喉咙里发出古怪声响的他在那矛尖猛地被抽出后,身躯直如木桩似的向前栽倒下去。
“跑!都散开来跑。”几乎就是同时又有一个人的脑袋被未知的攻击切飞了起来,面容扭曲的唐安舌绽春雷发出一声怒吼,甩手将两根掷箭打向那刚刚掉了脑袋的人空荡荡的身后,看着身边的玛莉一脸的恐惧身躯直打颤,唐安旋即拉着她转身就向来路跑了下去。
“轰!”
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又一次炸响,伴随着一道闪电巨剑般刺破苍穹,滂沱大雨猛烈地泼洒向了这片被血腥和恐惧笼罩着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