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自己人，就不安排座位了，没什么主宾次宾的，我们就随便吃吃！”谷魏攸掌握全局，陈主任也冷着脸坐下了。

赵宇成和林阳坐在了下面，林阳看了眼正在和服务员点酒的谷主任，转头对赵宇成说道：“今天能喝？”

住院总医生可是二十四小时不能失去联系且随叫随到的最强工具人，看谷魏攸这架势是要喝酒，林阳有点担心赵宇成。

却见赵宇成挑挑眉，双眼发亮道：“嘿嘿，托你的福，谷主任给我放假一个晚上！”

怎么离开医院了眼皮就吊着了？以前耷拉眼皮的赵宇成呢？

“哥你能喝吗？我是酒量不太行。”酒量怎么样先不说，林阳向来是喝前先认怂的性子。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能喝不能喝，酒量行不行在这里意义不大。陈主任和谷主任凑到一起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结果，躺着回去。”赵宇成嘿嘿笑道。

林阳闻言有些无语，怎么看赵宇成这样子，喝醉了反而他还开心呢……

“小林你喝白酒吧？”林阳被谷魏攸点名了。

“啊，喝，我都行。”林阳答道。

林辉光先生也是搞餐饮行业的，喝酒这东西，林阳自小就被训练了，可以说是红白啤三中全会，西中日世界融合。

“好！今天小陈这到的新货都是日本鬼子的娘们酒，没劲！既然你喝白的，那就把我存在这的那几瓶茅台拿出来！”谷魏攸大袖一挥，一米五几的身高挥出了两米五几的气势，服务员点头哈腰赶紧出去拿东西。

“哼，你那茅台存了那么久，终于舍得拿出来了？”陈建国一边热毛巾擦着脸，一边发起哼哼攻击。

“嘿嘿，难得嘛，老友新朋，茅台的股票你没买吗？这一瓶瓶都是钱啊，喝到熟人肚子里才不心疼。”谷魏攸笑道。

餐桌上的气氛确实和医院不一样，在医院的谷魏攸雷厉风行，在酒桌上却风趣横生。

普通人其实对医生有很大误解，虽然医生给人印象应该知道得多，更注意身体健康和养生。但其实医院的医生们很多都是最不喜欢养生和健康生活方式的一群人。一方面是繁重的工作压力，需要这些给人快乐的烧烤、酒精、垃圾食品等等来发泄；另一方面是有的医生确实生死看淡，在意的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当然，还有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很多医生干得头秃，却没什么发泄方式，吃一顿已经是最大的奢侈了……

餐前林阳和赵宇成都有些拘束，基本是谷魏攸和陈建国两人在有来有回地友好互喷。

菜很快就一个一个上来了，菜品高贵而丰富。

啤酒焖河豚、清蒸小青龙、虫草炖番鸭、东坡大肘子、紫土豆紫薯拼盘、爆炒芦笋、毛血旺和海鲜面。

林阳大快朵颐，赶紧吃，因为那边摆着的六瓶茅台让人望而生畏。这是自幼培训出来的习惯，他爸林辉光的谆谆教诲，喝酒前一定要吃东西，喝酒时一定多喝水，这样才能在酒场驰骋不倒。

后来学医了他才知道，吃饭和喝水对酒场驰骋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一个人会不会喝能不能喝是由他的爹妈决定的，基因论才是一切的根本……

一切都变了，从谷主任的第一杯酒开始。

酒精的吸收速度极快，通常在喝下的30秒之后就会悄悄抵达大脑，大脑控制人类的行为，当血液中的酒精浓度随着局势变得浓烈起来时，人们的大脑就开始变化，从兴奋到失控再到失智。

四人用的是常用的那种水晶白酒杯，一口一杯那种。

“来啊，一起走一个！”

“老陈，一切尽在酒中，喝！”

“小林啊，我都敬你了，你还不回敬？”

“来来来，为上周六小林徒手止血的精彩表现干杯！”

“赵宇成，今年当完住院总要找老婆了吧？我一杯你喝两杯！”

“小林我年纪比你大吧？我一杯你两杯！”

……

酒过三巡，一瓶很快见底，几人的音量都在不知不觉间变大，很快就聊得热火朝天。此时大脑中的多巴胺开始占据上风，人们开始放飞自我。

“林阳，我佩服你！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规培生！你周六那个止血，太有胆，太强，我佩服！还有你缝的……嗝……缝的伤口，也是一流。”赵宇成满脸通红，现在眼皮已经耷拉下来了，突然站起来对着林阳竖起大拇指一阵猛夸。

林阳感受着眼前赵宇成喷出带着浓浓酒精气味的唾沫雨，赶紧站起身应战。

“哥你过奖了！其实没什么，你才是我的榜样啊！住院总多难做，还是急诊科，我也佩服你！”林阳最后说完知道自己这轮较量输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赵宇成说这么多“佩服”，说“佩”字的时候喷出的唾沫果然量大且猛。

“哈哈哈老陈，你看看，年轻人多有活力，来，我们两个老家伙喝！”谷魏攸高举酒杯加入战团。

“我还会怕你？在军医大的时候哪次不是你先趴下！”陈建国双目圆睁，披挂上阵。

“好！那就喝三杯！今天我自作主张，没和你打招呼就定下了来你儿子店里喝这顿酒，我认错！我这也是不想你们父子那么僵嘛。”谷魏攸一口闷下，又加了两杯。

陈建国闻言有些黯然，一口喝掉杯中酒摇了摇头道：“算了，看了他们年轻人我才知道自己真的老了。无所谓了，年轻人的生活让他们自己闯吧！”

谷魏攸闻言瞪大了眼，惊讶道：“哈哈哈，好，老陈你终于想明白了！我再喝三杯！”

陈建国喝完第三杯，看了一眼一边休战在喝鸡汤的赵宇成和林阳，怒吼一声：“你们两个也喝！三杯！给我喝！”

“草，喝！”赵宇成被骂得双目圆睁，直接举杯就干。

林阳见状只能跟上，一杯又一杯，喝完这杯还有三杯。

见众人都喝得上头，趁着清醒，林阳见缝插针，他对着陈主任道：“陈主任，搞直播这段时间我可以去综合科呆呆吗？不能老是直播儿童口腔科的内容吧。”

陈建国吃了一口芦笋，低着头思忖起来。

酒喝得有点多，鼻子喘出的气都变粗了。

“你说的有道理，明天直播完我和综合科那里打声招呼，你就去综合科呆呆吧。”

陈建国说完又抬头斜了一眼林阳，道：“离开我是不是开心了？”

林阳一个激灵，直接起立道：“哪能啊，陈主任你是我的明灯！”

“我喝三杯！”

为了自己的任务，为了奖励，喝！

“哼！我这人眼睛里容不下钉子，要不是你后来表现不错，就凭你第一天上班迟到，我都给你判死刑！”陈建国酒后吐真言。

“是是，陈主任教训得对，确实是我的问题。”林阳满头大汗，翻旧账的领导可比翻旧账的女朋友可怕多了。

当然，林阳是没有体会过翻旧账的女朋友的滋味的，母胎单身二十四年，恐怖如斯。

“你接下来周日休息吧，周六过去急诊就好。”陈建国打了个酒嗝，打算解除一些对林阳小朋友的惩罚。

“干什么？经过我同意了吗？你儿科待多久，我急诊就待多久！”国字脸谷主任板脸表示反对。

陈建国夹了好几下都没能夹起盘中的河豚肉，恼怒道：“明天开始他去综合科，我儿科都不待。那急诊也不要去了？”

“娘…希匹！老不死的陈建国！”谷魏攸破口大骂顺便手舞足蹈。

“矮冬瓜！四肢短小……的谷魏攸！”陈建国也吹鼻子蹬脸不忘指手画脚。

到量了到量了，这是大脑皮层下中枢和小脑被酒精攻占了，肢体开始不协调，舌头也开始打结。

“……”林阳和赵宇成强行维持着那一丝清醒，眼观鼻鼻观菜，默契地埋头吃起东西来。

“嘎吱”忽然传来开门声。

“哟，小陈啊，快来和你爸喝两杯！”正与陈建国大战的谷魏攸第一个看见了门外的来人，眼睛一亮。

陈建国闻言脸一黑，林阳和赵宇成感觉气氛有点不对。

转头看去，进来了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人，看上去二十五六，一身轻便西装，给人一种彬彬有礼的感觉，但是看上去有点摇摇晃晃，也不知道是年轻人的问题还是喝醉的林阳的问题。

“谷叔这好酒好菜都拿出来了，我哪能和我爸喝，感谢您莅临小店，我先敬您三杯！”

一阵风刮过，被称作小陈的年轻人已经到了桌前。林阳觉得本来就充斥酒味的鼻腔又细若游丝般飘来了一股腥甜的酒香，应该是这位小陈自带而来的。

三杯刷刷下肚，谷魏攸苦笑着开始端杯子，一杯喝下后道：“你这上来就是下马威，亲儿子还是向着你爸。”

“嘿嘿，谷叔可是我最敬爱的长辈，就冲着您自小对我的关照，我再喝三杯！”小陈一个趔趄，走了两步拿过了桌上的第五瓶茅台，熟练地开酒。

也是一个被酒精占据小脑高地的，走路都走不稳了。

陈建国见来人上来就搞谷魏攸，黑脸逐渐挡不住酒精促使的鲜红，但还是不说话。

三杯又下肚，中间除了开酒毫无停歇。

“我爸上年纪了，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再代我爸敬您三杯！这次我喝光，您随意！”小陈继续输出。

陈建国看着一脸苦涩端着酒的谷魏攸，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是老子的种！”

林阳和赵宇成在旁边流着哈喇子目瞪口呆，看这架势，应该是当代酒仙了。

鸡飞狗跳以后就是一番介绍了，年轻人是陈建国的儿子，叫陈青，是这家会所的主人。

陈青早就上头了，和林阳等人喝了几杯后开始侃大山：“哥哥今天刚刚应付了三个酒局，都是官方的！出席这种酒席，至少要忍受三种苦。一是不把自己当人的苦，兄弟是有酒量，但也不是无底洞，陪领导喝就得死活不顾，豁出了命往肚子里灌！二是度日如年的苦，交杯换盏，废话连篇，我还有赔笑应承，急死活人啊！嗝……还有第三种，要没话找话！有些人是斗酒逞能，这种就喝就好了，但大多数人是以酒做媒，心里却琢磨些别的。这就要不停活跃气氛，不仅说，还要说得好，说得得体，最好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早说了让你别做这个，你非要做，现在知道诉苦了？”陈建国本来看见谷魏攸吃瘪而开心的心情没了，瞪眼骂道。

“嗨，老陈啊老陈，我就喜欢我现在这样。人生在世，就得半醉半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陈青又端起一杯，林阳醉眼熏熏间似乎看见白袍长衣的诗人在对月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