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大约两个小时之后,我抬起头,转了转脖子。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已经停止了,窗外的雨大了起来,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我走到窗边,将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朝外看。云升街笼罩在细雨之中,没有街灯,从两边的房间里射出来的光将街道照得明一段暗一段。我凝视着那些亮着灯光的房间,人们的影子在窗上显了出来,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每户人家都是一个不同的世界,那些灯光让那些房间显得无比温暖。
我已经开始想家了。
放下书走出门去,客厅里的灯已经关上了,漆黑一片,从许小冰的房间里透出一点灯光来。我打开灯,又打开了电视机,将音量调低,随手调换着频道——那些节目我都不感兴趣,只是想听到一点人的声音而已。
刚换了几个频道,许小冰的房门打开了,她穿着一件很旧的肥大棉衣走出来,皱着眉头道:“声音小点。”说完又关上了门。
我将音量调小了,继续调换着频道。
许小冰又走了出来,这次她直接走到我面前:“我在准备考试,将声音关小点好吗?”
“你来调。”我将遥控器递给她。
她用力按了下去,将声音调小了一格之后,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她哼了一声,又将声音调了回来,将遥控器摔在沙发上,回房间去了。
我摇了摇头——其实刚才的声音已经小得听不见了,她仍旧觉得吵,大概是自己心里很烦吧。许小冰天生便长着一副容易烦躁的脸,虽然很漂亮,但是一看就不好惹,我不想和她吵架。
我拿了几袋薯片、瓜子之类的零食(这个家伙这么穷,还能有零食???),一直看到十一点钟,这才洗澡睡觉去了。
我的睡眠一向很好,往**一倒几乎就毫无知觉了。要不是许小冰擂门的声音比打雷还要响,我一定醒不过来。被她吵醒之后,我用了几分钟才明白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
“干吗?”我在**不想起身。
“你出来一下。”许小冰大声道。
“什么事?”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三点多钟了。
“你出来再说。”
不得已,我只好披上衣服打开门。
许小冰的脸色吓了我一跳,白得如此惨烈,眼睛瞪大得仿佛要将一切景物都包容入眼眶中去,黑眼珠漂浮在硕大的白眼球当中,让我心中发毛。
“你怎么了?”我问。
“你用过浴室没有?”她问。
“用过。”
“用了浴缸?”
“没有。”
“你跟我来。”她拉着我朝浴室走去,我虽然披着棉衣,下身却很单薄,客厅里有些嗖嗖的风刮过来,我抖抖索索地跟着她走到浴室。浴室里散发出沐浴液的香味,地面湿漉漉的,浴缸里有些残余的泡沫,还有几缕又黑又长的头发。我没有看出什么特别来,但是许小冰一走进浴室便开始紧紧地靠近我,让我感到莫名其妙。
“那头发是谁的?”她指着浴缸里的头发问道。
那头发大约有一尺半长,许小冰是短发,而我的头发也只是刚够扎一个马尾巴而已,这些又长又亮的头发显然不属于我们两人。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许小冰穿得严严实实,却仿佛比我还要冷似的,全身一个劲地发抖:“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那会是谁的?”
“不知道,管他呢。”我打了个呵吹。
“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不觉得。”我的确没觉得什么可疑,浴室里有几根头发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许小冰瞪大眼睛望着我,仿佛我是一个什么怪物,半晌,她才幽幽地道:“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我心里嘀咕道。
许小冰似乎懒得再和我多说,我感觉到,因为我没有和她产生同样的恐惧,这让她觉得没有共鸣。她不再理我,独自走回房间,将门用力关上了。我又看了看浴室,顺便将浴缸里的头发冲了下去,感到双脚已经冻得快要失去知觉了,索性用热水冲了冲脚。
关灯之前,我注意到洗漱架上的漱口杯有些歪斜,便一一摆正,一共有三个漱口杯,红色的是许小冰的,蓝色的是我的,还有一个黄色的,也许是前任房客留下来的。我随手将那个多余的漱口杯收到了碗柜里,便去睡了。
许小冰在我隔壁睡得很不安稳,她翻来覆去地滚动着,不过这滚动声我很快就听不见了,因为我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