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反绑着双手,来到石柱处,这时不远的地方忽然传来咔嗒一声,像石头落地的声音。光头几个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侧耳倾听片刻,没了动静,正准备动手将我们绑到石柱上,咔嗒声却又再次响起。
光头坐不住了,对手下说:“你们两个过去看看。”然后自己抓起了地上的弩。
那两人拿起火把,小心翼翼朝前走去。消失在拐弯处的黑暗中不多久,就传来惨叫,紧跟着便没了动静。光头和剩下那人也慌了,咽着唾沫焦急地注视着对面。片刻后,对面忽然闪出一个黑影,站在光头前面那人不禁吓得往后一跳,弓着腰,一边一手将火把举向前方,一边颤抖着说:“你什么人?”
我们也紧盯着那边看,这时杜志发叫了起来:“赵……赵金生!”原来闪进来的那个黑影,竟然是赵金生。只见赵金生站在那人对面,像个拳击手一样不时交换着步子,同时朝我们这边的光头瞄了几眼。
光头佬又是老一套,举起弓弩瞄着对面,说:“你他妈哪儿来的,活腻了吧。”他正准备朝前走时,我看准机会,猛冲了过去,像枚炮弹一样,结结实实撞在他背后,光头佬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弓弩摔到一边。
赵金生见状,旋转飞起一脚,正中对面那人手腕,火把转着圈掉到石柱旁,紧跟着一记临空肘击,砸向面门,那人如同蔫掉的草一样倒了下去。
光头刚挣扎着爬起来,摸向地上的弓弩,谁知赵金生已经左脚踩到弩箭上,趁光头抬头朝上看的时候,用右脚直接踢向他的下巴,只这么一下,光头便也昏了过去。
眨眼的工夫,四个匪徒全都被打晕。我简直惊奇到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赵金生,你怎么来了?”
他一边给我们三人松绑,一边说:“我回去想了想,觉得这活儿不错,想来找杜志发的。我猜下午你们肯定要来黄泉洞,所以直接就奔这边了。谁知不远处停了两辆车,我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进了洞后就偷偷跟着。结果就撞上了。”
杜志发摸着手腕,说:“嘿嘿,这叫什么来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说:“看起来你身手很厉害啊。”
赵金生弯腰捡起地上的那把弩,说:“我年轻时练散打的,这几个毛贼算什么?”
郭美琪说:“年轻时?我看你现在也不老嘛。”
“我是说跑船之前。散打练了五六年,然后凭那行吃不了饭,就去打捞工程公司做水鬼,最后才干的跑船。”
杜志发惊讶地说:“你也做过水鬼?”
“是啊,你们潜水员也好,我跑船也罢,大家都是靠水吃饭的,这有什么奇怪?不是跟你们说过,我一个猛子扎进江里,两根烟的工夫才出来,可不是说大话。我最开始待的打捞公司,做过不少大工程,光我自己就参与过水下考古和古沉船打捞作业呢。”
杜志发转头朝我说:“嘿,还真巧了啊,宣哥,又来一员得力干将。”
我笑着伸出手,说:“欢迎入队。”
赵金生跟我握了手后,看着地下躺着的两人,问:“这几个毛贼怎么处理?”
郭美琪说:“还有两个人呢?”
“在那边拐弯的后面,一人一拳,全被我放倒了。”
赵金生将四人绑好后不久,其中一人醒了过来,我蹲下来问:“南珠世家那帮人什么时候上来?”
那人惶恐地直摇头,就是不说话。赵金生两手跟铁钳似的揪住他肩膀,拉到石桥边,摁着他的脑袋看向下面那潭鬼水,问:“信不信把你扔下去?识相的赶紧说。”
地上的家伙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号道:“我说,我说。他们已经下水一个月了,还没上来呢。”我蹲下来,盯着他说:“下水一个月还没上来,你当他们是水猴,住在水底的呀。”“我说的是真的,这个光头和我们只负责断后,防止有人追踪摸过来。简清明自己带了一帮人,一个多月前来到黄泉洞里,在河底勘察了几次,最后一次跟十几个潜水员下去,再没上来,直到现在。”
杜志发问:“死了?”
“应该没死,最后一次下水的一天后还跟我们用电台通过话,让我们一直候着,等他命令才能撤。”郭美琪凝起秀眉,问:“水里怎么可能用电台通话?”
“他们带了密封电台设备,至于他们在水底怎么能通话的,我也不知道啊。而且那次简清明还说过,再往前就要无线电屏蔽了,反复交代让我们留守好。否则他出来后,要我们好看。”
杜志发不信,说:“下水一个多月,到今天还没有上岸来,你当他们是龙王和虾兵蟹将,能在水里过日子啊?!”
那人小心翼翼地说:“说不定发现了什么水底洞穴?然后进去了?”
郭美琪说:“这倒是有点儿可能。”
赵金生问:“你们都不能确定南珠世家这帮人,到底死没死在水底,为什么还死心塌地替他们守在这儿?”
那人一见赵金生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就慌张,带着哭腔说:“他们已经给了工钱,而且说等他们上岸后,还有一笔钱。南珠世家的名头很响,百十年来延续到现在,已经是第五代,没把握的事情,简清明不会干的。”
我看他那胆小鬼样,不像是说谎的,便继续问:“你说的这个简清明是谁?”
“南珠世家第四代传人,五十多岁年纪。”
赵金生见这人已经开口招供,便松开手,问:“五十多的人还能下水这么久?”这人爬起来,坐在地上继续说:“他那身板好得很,听人说简清明不带氧气瓶都能在水底潜伏三天三夜。”
我说:“你当他是浪里白条张顺啊。”
杜志发说:“扯淡,除非他不是人。能像赵金生这样憋个两根烟的工夫,就算不得了了。”
那人也不敢还嘴争辩,只是点点头。
我问:“你把你知道的南珠世家的情况,统统说出来。”
“我只是被他们雇的,知道的也不多。只晓得简清明有个儿子,在美国,名字好像叫简歌华,也就是南珠世家的第五代。南珠王叫简云汉,是慈禧御用的采珠人,当时的官职是游蜂营都统,可在全国各地水域采珠,并且凭珠牒能调动当地水师配合。”
这下我可奇了,说:“游蜂营?这是什么?”
郭美琪说:“清朝的历史我倒是研究过,只有什么前锋营、骁骑营,韦小宝不就是骁骑营都统吗?”
杜志发笑着说:“Maggie姐,你真的好厉害啊,连韦都统都知道。”然后晃了晃脑袋,“不过这游蜂营,我还真是头回听说。”
那人说:“游蜂是早年间对在全国各地寻水觅珠的采珠人的称呼,而慈禧又是历史上顶有名的对于珍珠极其迷恋的大人物,据说因为当年她曾经一度重症病危,后来得到一颗神奇的东珠,握在手中数日竟转危为安,自此对珍珠的迷恋无以复加。所以专门建了游蜂营,封简云汉做都统,领游蜂营到处寻采异珠。”
我说:“那简清明这帮人是在国内活动,还是国外?”
那人摇摇头,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即便在国外,也是从中国出去的。听口音,简清明像是广东或者广西一带的。不过,有可能他们现在的据点在香港,因为我老听他们说什么快活谷、沙田之类的。”
赵金生说:“嘿,看来他们挺喜欢赌马。照这么说,南珠世家这帮人应该是在香港。”我站起来,说:“嗯。麦教授说南珠王家族的人,自从人工养殖珍珠兴起后,就离开了内地。”
“谁是麦教授?”赵金生问。
我朝郭美琪指指,说:“就是他们博物馆的馆长。”
这时,光头和另外两人也醒了,因为手脚都被绑上,在那里跟猪一样哼哼,并大喊:“你们要干什么?”
杜志发走了过去,故意吓唬他们,指着石桥,说:“等把那人扔进下面的黄泉后,就来扔你们。”
光头转头一看,见那架势,信以为真,立马跪着磕头号道:“几位大哥、几位好汉,饶命,饶命啊。”旁边两人也跟着哀求起来。
杜志发那小子坏笑几声,走到我身边。这时被我们拉到石桥上的那人,也哭着说:“大哥,大哥,我们都是被简清明雇的,不明真相,误入歧途啊。饶了我们这次,下次绝不敢了。”远处的光头喊道:“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儿。大哥们发发善心,饶了这次吧。”
赵金生和郭美琪也朝我看来,似乎在询问怎么办。我将他们三人喊到一旁,商量道:“你们有什么想法?”
杜志发说:“听你的咯。”
郭美琪也说:“你拿主意吧。”
赵金生转头看看那几人,却说:“这几个只不过是外围的小喽啰,抓了也没用,真正重要的消息什么都不知道,我看,不如干脆放了吧。”
这话倒是出乎我意料,我说:“他们确实只是马仔,但如果放了,要是他们再来怎么办?”
赵金生淡淡地说:“不会的。”稍微顿了一会儿,“我在港口停着的船,上面有几个船员就是村里人,现在刚好没货拉,闲在家呢。我让他们每天来看着就是。”
我前后想了想,说:“抓起来是个累赘,既然你能确保他们不再来惹事,那放了也未尝不可。但你让船员来看住这里,要开人家工资吗?”
“不用,都是村里人,闲着也是闲着。”
见我似乎还是有些疑惑,赵金生接着说:“坏人自有天收,小人自有对头,用不着我们动手的。”郭美琪说:“赵金生说得有些道理,而且这些人抓了确实也没用,关键是那个简清明。”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但就这么定了下来。虽然我心里总觉得哪里还是有些不太对劲儿,但也没多想,便走到光头面前,蹲下来看着他。光头佬前几次的嚣张样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痛哭流涕,连连说:“兄弟啊,我们真不敢了。真不敢了。”
我说:“我信你一次,不过你们必须立马滚蛋,要是再在这村子里出现,别怪我们不客气。”光头连忙激动地说:“我们滚,立马滚。绝不再出现。我发誓。”
我又朝旁边几人问:“你们呢?”
“不敢再来了,保证不敢。”
赵金生抱臂站在后面,说:“我就是附近船上的,这村里全是我们的船员,你们自己掂量着点儿。”
就这样,光头带着三人,感恩戴德地跑出洞去,屁滚尿流奔出林子,然后跳上车,立马狂开出了黄泉村。我们站在林子边缘停车的地方,看着远处浩浩荡荡的长江。赵金生问道:“时间不早了,还进洞吗?”
我抬头望了望天,说:“明天再来吧,今天大家也都累了,正好有了新情况,回去再商量商量。”
于是几人朝车走去。赵金生说:“我住在船上,不跟你们去市区了。”杜志发说:“别介,今天你救了我们的命,怎么可能不请你喝酒呢?”
赵金生说:“正事要紧,明天说不定还得下水。今晚咱可不能喝,我回船上休息得舒服,习惯了。另外,让船员白天来盯梢守着的事儿,现在就得去安排。”
见他执意如此,我们也不好强求,反正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等事情办完,再开庆功宴、感谢宴不迟。于是各自回去,约好第二天早上八点,准时黄泉洞口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