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的灯光自门扉的缝隙透出来,照亮升起雾气的河面。
老挝旱季的夜晚空气沁着凉意,一个本地姑娘站在河边,弯腰濯洗浓密的长发,绿色筒裙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
远处有车驶来,车灯雪亮的光穿过夜雾,引起姑娘的注意。
她直起身,呦蚝影叮吹狡低w。腥送泼畔鲁党呃矗瓤辞謇慈说拿嫒荩冻鼍驳谋砬椋直然庞先ァ
祝愿不远不近地缀在身后,看到他和女孩用手语交流,不用猜一定是老相识了。
女孩发现右臂的缝过的伤口,笑意盈盈的脸添上忧色,神情严肃地打手语。
祝愿不由问:“她在说什么?”
回头,“娜娥带我们去见她祖父,她祖父是这一带唯一的医生。”
祝愿抬眼望去,傍水的两层木屋门前挂着红十字标志,想必是诊所,便不再多言,跟他们进屋。
进入木屋,嘱咐祝愿待在楼下休息,他和那个叫娜娥的女孩一起上了二楼。
祝愿原地站了片刻,喃喃自语,“那我就自便了。”她四处打量这个还没她家玄关大的临水小屋,竹篾编的窗支起来,潋滟的水光映入窗内,窗下是一张木桌,桌面上放着一些女孩用的梳妆品,胭脂盒半开着,淡淡的桃粉色为室内平添一份旖旎。
她瞄了眼对面吊着白纱帐的木床,再看看自己摸爬滚打弄脏的衣服,犹豫了会儿,靠墙席地而坐,从包里拿出防水袋,里面装着换洗衣物,暗暗夸赞自己有先见之明,不然就要一身衣服臭着回去了。
娜娥端着竹筒饭和用芭蕉叶包裹的烤鱼从楼上下来,看到客人坐在地上,忙走过去,放下饭菜,双手比划了一个吃饭的动作。
祝愿领会她的意思后,笑了笑说:“谢谢。”
娜娥好奇地盯着客人绿色的头发,她见过很多外国游客,头发五颜六色,夜哥带来的这个女孩子也是游客吗?
鱼烤得焦黄,不知洒了什么香料,非常可口,祝愿一边吃饭,一边拿眼瞅一个劲儿盯着她看的娜娥。
娜娥以为她有话说,打手语,“夜哥让我下楼照顾你。”
祝愿冲她笑了笑,装作听懂的样子。
吃完饭,她再次道谢,“谢谢你,很好吃”,然后用肢体语言表演“我要洗澡”的动作。
娜娥立刻懂了,起身打开门,指了指波光荡漾的河水。
祝愿愣了愣,自言自语,“怎么用动作表达‘我想洗热水澡,如果你帮我烧热水,我付你报酬。’”想了想难度太高,无奈放弃。
等了1个小时消化吃进肚子的食物,她脱下衣服,穿着泳衣材质的分体式运动内衣,做了一番热身运动,俯身撩水往身上拍了拍,适应了水温,跳进河中,从自由泳换到蝶泳,又从蝶泳换成仰泳,漫天的星星向她眨眼,看久了,好像会摇落似的。
尽情游泳放松后,痛快洗了个澡,把身上粘的汗水和血迹清洗干净,当肌肤恢复清洁,两日来连续厮杀的疲惫和沉重心情也随着河水汤汤而去。
祝愿拉住栏杆,借力翻上水屋,站在廊檐下甩干**的头发,娜娥捧着睡衣和毛巾推门走出来,示意她进屋拿包。
祝愿参悟了半晌儿,才get到她的“示意”,进屋拎起包和换洗衣物,跟在她后面。
娜娥带客人绕到水屋的东侧,原来这面还有一间房,推门而入,房内空间局促,仅能摆一张单人床。
祝愿把包和衣物搭在床头,转过身看娜娥,娜娥把毛巾和睡衣交给她,双手合十贴着脸歪了歪头,意思是祝你好眠,然后笑笑,带上门走了。
祝愿用毛巾包住头发,换上睡衣,仰天倒在床上,刚闭上眼睛,想到伤口感染的,不禁有些担心,去看看吧,谁知道这种小诊所靠不靠得住,要是蒙古大夫,延误病情可就糟了。
她立即行动,敲开娜娥的门。
两人面面相觑,眼中俱是讶异。
灯光下,娜娥张大眼睛,用手比划,“你的头发怎么变黑了?”
看她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头发,祝愿大致能懂,说:“我用了一次性的染发膏,洗后半个小时会恢复原来的发色。”顿了顿,她指指耳朵,“你能听见?而且还懂中文?”
娜娥点点头,手放在脖子上,无声说:“只有喉咙。”
“那就拜托了,我能去楼上看同伴吗?”
娜娥犹豫了一下,做了个请的动作。
祝愿颔首致谢,抬脚上楼,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从隔帘后走出来,手上端着不锈钢托盘。
她目光从托盘上浸染鲜血的棉球和纱布扫过,移到老人的眉心,假如有诈,她会让他为陪葬。
老人对她眼中的警觉不以为意,沉声用老挝话问:“你是谁?”
“不介意的话,咱们用中文交流吧。”祝愿笑了下,“你孙女能听懂,你应该也能,那我就直说了,我同伴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是说阿夜?”老人拉开隔帘说,“我给他打了镇定剂,他正在休息。”
祝愿走近,看到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他面无血色,微微蹙眉,好似梦中也不得安稳。
“他,没事吧?”
老人没直接回答,反而问:“他踩雷了?”没等祝愿开口,又说,“我听人说他在缅甸发财了,不做佣兵改做赌场老板,出入保镖打手相随,好不威风,谁知比以前还不如了,伤成这副鬼样子。”
“极总说皮肉伤不碍事”祝愿自责没早注意到的身体情况,低声说,“都怪我轻信了他的话。”
“他替你挡雷了?”老人一语中的,“阿夜做佣兵时结交过几个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有人负伤,都是他带人过来找我医治,后来有了随队的军医,渐渐来少了,这回倒是为自己的伤第一次来找我……你和他什么关系?竟能让他赌上命救你。”
祝愿神思归位,斟酌着说:“我和他——志同道合。”
老人摇头笑道:“你们看上去不是这种关系。”人上了年纪,对后辈会忍不住关心他的人生大事,如果阿夜能安定下来踏实过日子,也许就能远离危险,况且他也有私心,希望日后阿夜能替自己照顾孙女娜娥。
祝愿觉得有些奇怪,于是故意道:“我和他的关系,这么说吧,他是我男人,保护我天经地义。”
老人洞察世情的双眼盯紧祝愿,“你撒谎。”
被人戳破,饶是厚脸皮,也尴尬了一秒,祝愿耸耸肩膀,装作不在意道:“我和极总虽称不上志趣相投,但利益是一致的,救我就是救他自己,所以我们是捆绑在一起的关系。”顿了顿,犀利反问,“即使你和极总相熟,追问我这样的事也很冒昧吧?”
老人承认,“是很冒昧,但豁出我这张老脸一定要问明白,因为我不想娜娥伤心。”
祝愿秒懂,“哦”了声,便不再问,这种儿女情*事还轮不到她置喙。
“看到那盆水和毛巾没有,帮他擦洗降低体温,缺医少药,今晚只能采用这个方法了。”老人看她一眼,“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等老人离开,祝愿搬了把木椅坐到床边,手心贴上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依然烫手,她将毛巾浸入温水,捞出来没拧太干,掀开薄毯,从他的胸部开始湿敷,每隔20分钟湿一次毛巾,就这样带着愧疚的心情坚持不懈地做到后半夜,最后一次擦拭背部,她抵挡不住困意,趴在床头,沉沉睡去。
后半夜,醒来,借着月光,看清枕着床板睡觉的人是祝愿,视线移向一旁的水盆和毛巾,停顿片刻,他坐起来,手先于意识向祝愿的头伸过去,想要摸摸她比白天温驯的头发,却在手掌落在她头顶时收回来,改为拍她的肩膀。
“下楼回屋睡觉”他轻声说。
祝愿睁开昏沉的眼睛,半梦半醒地去触摸的袒露的肌肤,“好像不烧了。”
看她迷迷瞪瞪的样子,心中满溢着难以名状的滋味,“我已经没关系了,你下楼休息。”
“真的?”祝愿捶打麻的没有知觉的胳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从床头的桌子上端过一杯水给,“高烧会口渴,补水分吧。”
接过水杯,再次催促她,“快下去休息。”
“好”,祝愿转身,因为固定一个姿势睡觉,血液循环不畅,腿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刚迈开步子,趔趄了下,差点儿摔倒。
“你小心一点”在她背后叮嘱。
“知道了,你也再睡会儿吧,我下楼补眠。”
听着像她性格一样不挂心事的脚步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第二天祝愿被人拍醒,她手里握着枪翻身坐起,看到一身杏白色,着装清爽的,抱怨,“这么早叫醒我干嘛,昨晚我照顾了你半宿,困死了。”
把一沓美钞放到床上做酬金,“给你五分钟收拾东西,我在车上等你。”
祝愿怔住了,“不打招呼就走?这也太急了吧?”
看她,“怎么,你还要吃过早餐再走?”
“未尝不可呀”祝愿说,“你留下钱给爷孙俩,我们吃顿早饭没什么吧。”
“五分钟”撂下话转身出去。
“哎呀,这人……昨晚我心里有愧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做护工,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这种口气说话。”祝愿嘟嘟囔囔地起床梳洗换衣服,背上包冲出水屋,向停在薄雾中的道奇挑战者跑去。
靠在车门侧过身望着奔跑的祝愿,晨风吹散雾气,灌入古巴领衬衫,鼓荡着像扬起的帆,一队披着橙色袈裟的僧侣捧着钵盂从他身旁经过,佛塔沐浴着晨光,远山淡如水墨,田陌交错,宛若电影中的美景全为衬托祝愿眼中微微侧眸看向她的男子。
走近,领口挂着一副圆框墨镜,手上抓着一顶巴拿马草帽,他对祝愿说:“我开车,你困的话在车上睡吧。”
坐进车里,祝愿看他戴上草帽和眼镜说:“你准备挺充分啊。”
“白天气温高,日头毒,除了枪不离身,草帽和墨镜最好也备上。”启动车子,“后座也有你一份,受不了光照就戴上。”
祝愿回头确认,后座放着宽檐草帽和黑超,打趣道:“不会是你哪个‘妹妹’的吧?”
眼望前方,专心开车,听了她的话,不免分心,“什么妹妹?”
祝愿促狭地向他眨眨眼,“比如婵美妹妹,又比如娜娥妹妹,你跟娜娥的祖父做过保证吗,我看他挺想撮合你和他孙女的。”
“是不是娜娥祖父和你说过什么?”
“他觉得你救我这事挺奇怪的,问咱俩什么关系。”祝愿笑了下,“我骗他说咱俩情人关系,可惜被他一眼识破,怪丢脸的。”
欲言又止,终无奈化为一声叹息,“你啊……”虽然他觉得没必要向祝愿解释,但莫名其妙地开始解释,“老挝医疗资源匮乏,娜娥祖父曾跟来老挝援建的中国医疗队学过医术,他对中国人有好感,我做佣兵时,他多次冒险救治过我的战友,我向他承诺过未来一定会还他的人情,他说儿子儿媳早亡,孙女是他一手带大的,倘若他哪日走了,希望我能照拂他的孙女,真有那一天,我会尽全力帮助娜娥。”
对娜娥撇清,那么婵美是“真爱”了,就算不是真爱,这么多年放在身边一起生活,比娜娥特殊那么一点吧,顺着的话,祝愿想问下他想怎么安置婵美,毕竟快到攻坚战阶段,为了避免家人成为掣肘的软肋,有必要提前安排,做到万无一失。
她还没张口,的手机铃儿响了,是那部国产手机,屏幕上闪过一个名字,备注是鸦片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