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雨林的气候比孩子的脸还善变,一场急雨冲垮山路,涧谷激流奔腾,山洪暴发。
克雷格险些被泥石流卷走,他抓住一棵歪脖子树,借力跃到高处,喘息未定,脑后一凉,那玩意儿的触感该死的熟悉,是ak47。
他举起双手,缓缓转过身,看到一张迥异于暹罗人或高棉人的纯东方面孔,瘦削、苍白,优雅……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感觉,这个用枪指着他的年轻人受过教育,也许可以用文明的方式沟通。
“我输了”
用流利的英语说:“先生,这不是比赛。”
克雷格笑了,“好吧,假如你没有折磨俘虏取乐的爱好,我们能否谈笔交易?”稍稍停顿后,他补充,“关于你身边那个菜鸟跟班的事。”
神色自若,声音未泄露丝毫情绪,语调平平说:“那要看你的筹码够不够分量。”
“我不会看错,你很爱护那个乱开枪的菜鸟,冒着暴露的风险火力掩护她安全撤离,所以我猜你一定不希望她死。”克雷格赌他不会对战友置之不顾。
子弹上膛拉栓咔嚓一声脆响,举枪瞄准他的眉心,“子弹击中头部会瞬间死亡,你是狙击手,想必很清楚。”
克雷格自我解嘲,“我宁愿你冲我的心脏开枪,那样会死得痛快些。”
扯了下嘴角,“那如你所愿。”
克雷格盯着年轻人扣在板机上的细长手指,紧张地吞吞口水,“我说,但怎么保证我说后你不会杀我?”
阴沉沉地看着他,“先生,你没资格提要求。”
克雷格无奈,“youbet(一点没错),在枪口下,我别无选择,好,我说,那个菜鸟离开时,和我一起埋伏的人悄悄跟上她,这个人叫巴色,是个十足的变态,喜欢从虐杀中寻求心理愉悦感,通常碰到他手上的人下场都非常惨,你现在追过去救她,也许还来得及。”
握枪的手紧了紧,他冷静命令道:“解除你的武器。”
克雷格摘下突击步*枪,扔到脚下。
“我说全部!”
克雷格不得不按他说的把所有携带的武器扔到地上,然后解释,“我的狙击步*枪被洪水冲走了。”
“我知道”将他的武器踢下山涧,而枪口始终指着他。
克雷格再次举起双手表明他的态度,“降者不杀。”
冲他微微一笑,看似友好。
当克雷格精神稍稍松懈时,刚刚还对他微笑的年轻人迅如疾风地卸掉他两只手腕,彬彬有礼地说:“抱歉,你需要立刻下山就医,如果还想回到你家乡打猎的话。”
转身向林深处奔跑的一瞬,慌乱显露在脸上,他用无线电联络爆炸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我马上确定jivajivaka的位置。”
“嘿,兄弟,你在难为我的小宝贝,老挝这边山上树冠茂密,影响侦查,鬼知道双头鸟跑哪儿去了。”爆炸头虽然嘴上抱怨,但该做的照做,操控无人机搜寻jivajivaka的踪迹。
祝愿被突然性的暴雨浇成落汤鸡,浸湿的衣裤黏在身上,像绑了沙袋,既沉重又难受,雨停了,太阳出来,毒辣的阳光晒得皮肤火烧火燎的疼,更糟的是前面的路塌方,不能走回头路,一边是丛林遮盖的悬崖,一边是峭壁,似乎无路可走。
她叉腰仰头望着峭壁上垂下的藤条默默想了会儿,戴上手套,拽住藤条,手脚并用向上攀爬,爬上去后几近虚脱。
祝愿在泥泞的地上瘫了会儿,发现自己做了错误决定,峭壁上这一层山浓雾不散,稍有不慎可能会失足摔死。休息够了,体力恢复,摸索着向前走了一阵子,看到一条人工开凿的石梯“挂”在峭壁上,向下通往的山路没被雨水冲毁,她登时来劲了,抓住藤条小心翼翼滑下来。
沾了两脚泥巴,她抬脚在峭壁上使劲蹭掉粘在鞋底的泥块,称一称估计有十斤重,弄不懂世界上还有喜欢野外冒险的人,放着好好的日字不过,钻树林也不知道追求哪门子的刺激,就个人感觉而言,这个地方糟糕透顶。
好怀念在蒙地卡罗的蓝色海岸开游艇party的美好日子,国内的亚龙湾也不错,至少吃的方面更合脾胃,尤其辣炒螃蟹真的特别特别美味……
吸溜着口水,祝愿肚子咕咕叫起来,心说得赶紧从这个鬼地方走出去,找馆子大吃一顿,这么想着,她转过身,看到一个浅棕色皮肤的矮个子男人正用淫邪的眼神盯着她,一想到这个人不定在她背后盯了多久,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我去,你特么谁呀!?”
那个人咧开嘴,舔了舔尖尖的犬齿,双手拉着一条细藤,猛地向祝愿脖子套去,祝愿慢了一步,只来得及用手抓住紧勒自己脖子的细藤。
“你是谁?”她急促呼吸着问。
巴色在她耳边笑着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以慢慢享受死亡的滋味。”
祝愿被勒着脖子拖在地上,她的手指伸进细藤内,为咽喉保留一丝呼吸的空隙,巴色捉弄她般再次收紧细藤,直至她的双手勒出两道深深的血痕。
随着细藤的勒紧,大脑渐渐缺氧,她神志模糊起来,为了保持清醒,她用力咬破舌尖,血顺着嘴角流出来。
巴色想把她绑在树上,然后一刀一刀割着玩。
大概想得太美,没留意脚下,踩进水坑,滑了一步,手上动作不由自主放松,祝愿抓住机会,扯开细藤,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迅疾地连环扫踢将勒她脖子的变态砍倒。
巴色挣扎着站起来掏枪,祝愿没让他如愿,照着他心口一记肘击,顿时他痛苦得蜷缩起身体,手*枪横飞出去。
祝愿岂会让他喘息,双手扼住他的颈部,右膝砸击他的腹部,这一招凶横凌厉,巴色倒地哀嚎。
祝愿蹲下,反扭他的双臂,用勒自己的细藤绑缚他的胳膊,站起来,又在他身上踹了几脚,“是不是很爽,还有更爽的,期待吧!”
巴色像条死狗只剩下哼哼的力气,祝愿把他拖到一棵寄生着榕树的铁杉树旁,用榕树垂下的气根将他牢牢绑在树干上,最后打了一个防脱结,她拍拍手,笑眯眯地欣赏自己的杰作,“我为人善良,不忍心痛下杀手,如果有人经过这里救了你,那是你运气好,运气不好,你和这颗铁杉树会被寄生的榕树绞杀成为它的养分,怎么样,很有意思吧?”
巴色被她踢断一根肋骨,疼得直吸冷气,看她作势要走,一边笑一边咳嗽说:“你走不出去的,这里雾大,形成电磁屏蔽区,你会迷路的。”
祝愿欣赏他痛到扭曲的脸,“迷路就多转几圈,我有指南针,怕什么。”
巴色笑容歪斜,“迷路不可怕,可怕的是有陷阱、有雷区,有毒蛇谷,还真说不准你我之间谁先死。”
祝愿摸摸下巴沉吟,“那我瞎走吧,就当碰运气。”
巴色用商量的口吻说:“我可以告诉你一条绝对安全的路,你替我松绑,不过你放心,我什么都干不了,因为你踢断了我的一根肋骨。”
祝愿耸耸肩,“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你来时的路塌方了,我是从西边过来的。”巴色目光闪烁。
“那能走的路一定是东边了。”祝愿哼着小曲儿决定去探探路。
在丛林中疾步前行,爆炸头终于回复他,“20分钟前,双头鸟曾在6号高地的峭壁上短暂出现,我猜下面的路塌方,她想从上面翻过去,你顺着这个方向去找她,说不定她还在。”
再撑一撑,如果你死了,谁告诉我谜底。
jiva的踪迹并不难捕捉,37号的鞋在被雨水淋湿的地上留下清晰的足印,沿着她走过的路,翻过同样的峭壁,看到被绑在铁杉树上的巴色,扬起嘴角,像她干的事,足够坏,也足够伪善。
巴色本以为会得到解救,但看到来人,他打了个冷颤,老板命令他们必须杀死的目标,小威尼斯人的,猎人被猎物咬断脖子,可想而知他有多危险。
既然难逃一死,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你的同伴她很聪明,但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分明告诉她西边的路安全,她偏要向东走,现在估计被炸成碎片了吧,哈哈哈。”巴色的眼中射出狂热的光,这样的想象令他兴奋不已。
眼中掠过一丝狠戾,捡起丢在地上的枪,不动声色走过去,取出kerambit(小刀)割开捆绑巴色的细藤,把枪交给他。
巴色拿着枪简直不敢置信,这是要放他走?那他怎么会放过反杀的机会,他举起枪——手中把玩的小刀势如闪电洞穿他的喉咙。
巴色嗓子发出嗬嗬的气声,身躯靠着树干,缓缓滑坐在地,两只眼睛渐渐变得死寂。
面无表情道:“我是自卫。”
他折身向东而去,无线电传来爆炸头急切的声音,“好消息是双头鸟还活着,坏消息是她误入当年沙惕让你布置的雷场,就在靠近越南一方的东边山谷里,从现在起我只能祈祷她好运了。”
祝愿踏入这片生长着奇花异草的山谷是就觉得不对劲,这里太安静了,没有鸟鸣声,也没有小动物的踪影,明明水草丰美,却连只野兔子都看不到,实在不同寻常,她捡起一把鹅卵石,投石问路,石头滚落的地方安全无恙,这才迈步小心翼翼走过去,余光不经意扫了一眼,一具支离破碎的人类骸骨进入视线,她心里一咯噔,大致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但给她的地图上只标了一个雷区,百分之百不是她脚下的这一个。
中计了,那个变态故意的,她恨自己故作聪明,马上转身原路返回。
就快走出山谷时,脚底踩到一个硬东西,她低头看,一个引信裸露,锈迹斑斑的地*雷就在脚下,瞬间她全身像浸入冷水。
地*雷随时可能爆炸,祝愿不敢动,她喉咙发干,束手无策。
进入谷内,看到jiva姿势僵硬地一动不动站着,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同一时间,祝愿也看到了,她惊喜后冷静下来,冲他摇头,“你别过来。”
“这片雷场我很熟悉,不会触雷。”向她一步步靠近。
祝愿双眼不禁有些湿润,她屏回泪意。
走到她前面,轻声说:“不会有事。”他单膝跪地,用手轻轻刨泥土,汗水顺着他整洁的额角流下,后背的衬衫湿透,紧紧贴在挺直的背脊上。
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汗流浃背的模样,看来这颗地雷相当棘手。
祝愿无声笑了笑,环顾四周,“人生在这么美的地方落幕也不错,这个世界上的好地方我都见识过,该吃该玩的统统没落下,可以说我的人生没什么遗憾。”
抬头看她,“少说废话,我不会让你死。”
祝愿凝视他手背崩起的青筋,神色从未有过的严肃,“有件事我好奇很久了,希望你告诉我,否则我不会闭眼的。”
咬紧牙关,抵抗某种情绪,因为太用力,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变得更冷峻,更不近人情。
祝愿已经没时间察言观色,她盯着他的眼睛问:“吴尼哆暗杀宋景明这件事你知情吗?”
蓦然抬头,漆黑的眼瞳中翻滚着复杂的神色,抿紧的唇角微微颤抖。
时间彷佛停顿了,过了很久,祝愿听到一句坚定的否认,她带着完成任务的欣慰咧嘴笑了,“陆离,你去找g省省公安厅的赵伟光,他会给你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