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俩马仔开车走了,祝愿推开的手,愤怒地问:“你干嘛拦我,你信不信就算我打死那两个吸毒的瘾君子,警察也不会管”。
反问:“你确定车蓬的人走光了?”。
祝愿看了眼村屋,梗直脖子说:“黑灯瞎火人早走得一干二净”。
毫不留情地讽刺她眼瞎,“村屋里还有两个人,陶然的情妇泠泠……以及她的保镖,你花钱买情报买的漏洞百出,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贸然行动,我看你不仅眼神不好使,脑袋也生锈”。
冷嘲热讽就当听不见,祝愿问:“泠泠,就陶然婚外出轨的那个曼谷按摩技师?为什么带她来香港,难道这栋村屋——”
“没错,陶然为她买的,至于为什么……”,瞥依靠在树干上的安德烈,“你继续废话,那位间谍先生的血可就快流干了”
连她雇间谍的事都知道,还用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吗,祝愿恨恨地咬咬后槽牙,低头看安德烈,鲜血洇湿裤管,不禁脸色大变,“我包扎的时候明明血止住了”。
“恐怕伤到动脉了”,蹲下检查安德烈的伤口,“你包扎的方法不对”,他解开被血浸湿的布条,摸到靠近大腿根部的强大搏动点,用双手拇指交叠重重地压迫止血,然后头也不抬地吩咐,“给我干净布条”。
祝愿顺着t恤的缺口继续撕下一圈递给,看他用专业的手法重新包扎。
架起陷入昏迷的安德烈,“1个小时内必须送医,否则他有生命危险”。
“好的”,祝愿跟在他后面,神经一时短路,脑残地问:“你开车了吗?我骑摩托艇来的”。
“常识、智商都不在线,你安全活到现在一定走了狗屎运”,嘴巴很毒地说。
“我水性好得很,从西贡码头到白沙湾又没多远,即便掉进海里,闭着眼也能游过去,而且开水上摩托还不堵车呢”,祝愿不希望被当成傻瓜,急吼吼地为自己辩解,同时在心里把骂得狗血淋头,要不是眼下有求于他,早撕破面皮跟他怼了。
嗤笑一声没搭理她,两人撑着安德烈走了几分钟,一片大王椰子林中停着一部深色的越野车。
祝愿先坐进后车厢,伸手接过安德烈,让他靠着自己。
驾车向西贡旧墟村的方向驶去。
路上他提醒,“注意伤员的呼吸”。
祝愿在安德烈鼻端探了探,“还有呼吸,就是有点微弱”,看着他失血后发白干裂的嘴唇问,“用不用喂点水?”。
后视镜映出无语的眼神,祝愿怔了怔移开眼睛,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咳嗽一声掩饰尴尬。
“你不知道失血过多后应该补液而非补水吗?”,瞟了眼后视镜,看她眼神闪躲,一副不尴不尬的样子,奚落,“建议你参加急救知识培训,以后能用到”
祝愿这次学乖了,一个字都不回,专心替安德烈压迫大腿股动脉止血。
车子开进一条满是商铺的窄巷深处,停在一家小门脸前。
一手撑着安德烈,一手敲门。
祝愿本以为是家私人诊所,结果一看墙上挂的纸扎铺招牌,大脑一瞬间当机,愣了几秒说:“这不是卖丧葬用品的地方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推门的老头摇着蒲扇探头往外看,然后对站在门口外的来客说:“进来吧”。
祝愿满腹狐疑,犹豫了片刻,搭手帮把安德烈扶进去,可脚踏进门槛的刹那头皮就炸了,只见满铺子的花圈和烧给死人的童男童女、纸屋纸马,白纸糊的灯笼闪着鬼火似的光,一切显得特别阴森渗人。她不禁咽咽口水,捅了下,“喂,安德烈还活着喘气儿呢,不需要买死人用的东西,救人要紧”。
老头不紧不慢瞄她一眼,弯腰摸了摸安德烈的腿,直起身,朝一道布帘处努了努嘴,“行了,把人扶进去吧”,接着扯脖子大吼,“靓仔、红中准备手术室”。
布帘内的感应门开了,一胖一瘦两个人推着担架床走过来,合力把安德烈抬到担架床上,又原路推回尽头的手术室。
祝愿踮脚望了望,一旁还有间消毒室,确定是地下诊所无疑了,就是不知道医疗水平怎么样。
她盯住老头说:“把人治好,我给得起钱”。
老头拿白眼斜她,“信不过我?那行,带上你的人,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说:“巴叔,别跟小孩儿一般见识”。
老巴哼了声,“现在的孩子们一个比一个不懂规矩”,扭脸上下打量,咧嘴笑了,“我说过,在金三角那鬼地方,你早晚得剃光头,热嘛,呵呵”。
祝愿注意到眼中漾着笑,还略有暖意,哎哟,第一次见他没那么冰块脸,真稀奇。
老巴晃悠着进了消毒室,感应门关上。
转身走回做幌子的纸扎铺,打开壁灯,屋内稍微亮堂了些。
祝愿看了眼嘴唇涂的血红笑模笑样的纸糊人心里仍旧发怵,但至少不影影绰绰得渲染恐怖气氛了,心中安定下来,觉得身上粘粘乎乎的,于是脱掉满是血的外套,找到垃圾桶团吧团吧扔进去。
她穿着被撕得破破烂烂的t恤走回来,难民似得往眼前一戳,问他,“我看你跟老巴挺熟的,你俩认识多久了?”。
然而瞥瞥她,什么也没透露。
嘴巴真紧,祝愿在心里问候了他一句,呼了口气,不再说话,耐心等手术室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腿都站麻了,感应门动纹丝不动,她渐渐沉不住气,“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没得到回答,于是更紧张了,“我掏钱买情报,没想买命,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安德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真没法向他太太交代”。
沉默不语,空气特别安静,情况不明时最煎熬,祝愿忍不住絮絮叨叨地说:“半年前吧,我开车路上碰到一起车祸,把受伤的人火速送到医院,命当时保住了,但后来那个人还是去世了,死于心脏衰竭,你说老天是不是玩我,现在又这样,总感觉会噩梦重演,诶,一般子弹击中大腿不会死人吧?”。
她在屋里团团转了几圈,向伸手,“有烟吗?”,希望尼古丁可以缓解焦虑。
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给她。
“点上”,祝愿忘了修饰语气,吩咐小弟一般借火。
不和她计较,掀开打火机盖子为她点烟。
祝愿着急地吸了两口,呛得剧烈咳嗽。
见状,嘲弄地抬了下眉毛,“你总是毫不掩饰地表现自己有多伪善,既然担心那个情报贩子的安危,就不应该把无关的人牵涉进来,花重金让他帮你查车蓬的动向,你想把这个情报卖给谁,警方,还是沙爷?”。
祝愿按捺烦躁,避实就虚,“谁告诉你我在查车蓬,我想查的人是连越,这个人从我到金三角那天起就鬼鬼祟祟跟踪我,况且他与我父亲的死有关系,我不盯他盯谁,前不久我得知他和车蓬等人瞒着沙爷要走批货,而且又都聚到香港,你说我能不跟过来看一眼吗?但奇怪的是连越竟然没有出现”。
抬头看她,眼中闪过讽色,口气半戏谑半认真,“我告诫过你,聪明人选择抽身其外,看来你没当真,车蓬私下搞小动作,你不会认为沙爷一无所知吧?呵,说到底,你花大价钱买到手的情报还有多少利用价值呢?不过你卖给警方那就另当别论了”。
余音绕梁,他在暗示什么?连越洞察先机所以不凑热闹改看热闹,沙爷——祝愿正拧着眉毛往深处想,手指被烟头烫了下,思路中断,她看八仙桌上搁着半瓶矿泉水,将烟头从瓶口投进去,回头想问清楚,反应门开了,老巴穿着手术服走出来,摘下口罩。
“巴叔,人没事吧?”,问。
“没事,还在麻醉恢复期,不出意外,天亮了就能醒过来,至于要不要通知病人家属,你们决定,他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号码标记sweet,我琢磨着不是老婆就是情人”,老巴说。
瞟一旁装哑巴的人,“你看呢?就算他再谨慎,估计也不会叫敌人甜心”。
“哦,通知吧,怎么说安德烈也需要人照顾”,祝愿点头。
老巴看她,“诶,结账了,刷卡还是现金?”。
祝愿摸出一张黑卡晃了晃,“刷卡”。
老巴目光凝了一瞬,“你等着,我拿pos机去”。
“不用麻烦,我跟你去”,祝愿说。
刷卡时,她套老巴话,“你和是朋友?”。
老巴说:“我们都在缅北做过雇佣兵,我是随队医生,怎么,他没对你说过?”。
祝愿摇头,“我和他不熟”。
“不熟就不会带你朋友找我看病了”,老巴撇嘴,但看在她刷卡痛快的份儿上没讽刺她过河拆桥。
送两人离开时,他悄悄对说:“那丫头有点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不过出手倒挺大方,治疗费给的很丰厚”。
问:“你这是夸还是贬?”。
老巴捶了他一下,“说正经的,婵美嫁人了吗?”。
“没”
回得迅速又直接,一点也不留继续唠一唠的余地,老巴只好把那句“她喜欢你”吞回去,感觉婵美还是嫁给别的男人比较幸福。
路上,祝愿打给安德烈一笔钱,然后删掉他的联系方式,心里默默祝福他和家人在澳洲开始新生活。
离开香港前一天,祝愿单独邀请出海,“我觉得咱们有必要谈一谈”,她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他同意了。
豪华游艇thequeen号驶往离岛,茫茫大海上,祝愿关掉手机,装进密封袋,当着的面投入水桶,“放心,这回不搞窃听那一套”。
配合她关掉手机,祝愿笑着摆手,“极总你就不用了,既然你答应了,相信我们之间的谈话不会传到第三个人耳朵里”。
“你不必抬高我”,眺望天海相接处,“有话请讲”
“好,那我就开门见山了”,祝愿笑了下,“有传言说连越出卖了我父亲,是真的吗?”
回过头,视线投向她,“你也说了那是传言”,停顿片刻,笑笑,“连越从叠码仔做到公海赌王,背后的势力和关系非同一般,我劝你在看清风向前最好按兵不动”。
祝愿点点头,另换话题,“沙爷会对付车蓬吗?”。
“沙爷想洗白谭氏集团,干干净净地留给谭大公子,势必解决顶风作案的车蓬,不留隐患”,用平淡的语调说出帮派内部的清洗计划。
“那,陶然呢,沙爷怎么处置?”
“陶然是金三角水平最高的制毒师,沙爷怎么会轻易放他自由”
“最后一个问题”,祝愿凝视,“你从来没有停止过怀疑我,既然如此,为什么告诉我实情?”
似笑非笑看着她,“对,我不相信你,所以好心告知你我的底线,你要认清形势,谨慎行动,倘若搅局,金三角将会是你人生落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