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愿眼尖,瞄到块状迷彩涂装的武装直升机,兴奋得像发现新奇玩具的小朋友一样,指给赵伟光看,“赵厅长,快看,武直-10,真帅!”。
赵伟光整了整衣领,上面缀钉着两枚橄榄枝环绕半周的国徽,代表着副总警监警衔。
“注意形象,你是公安的一员,要淡定,我们也有警用直升机,你没见过?”
“不一样嘛”
祝愿拥有私人飞机、私人游艇,这些有钱能买到,而眼前停机坪上的战斗机,再有钱也买不到,国情如此,毕竟买把刀都要去派出所登记。
一架轻型直升机轰鸣着悬停在半空,盘旋片刻后缓缓降落,高速旋转的螺旋桨搅起强大的气流,吹得飞机跑道两侧的草木倒伏在地上。
祝愿迷了眼,一边伸手揉着,一边在狂风中极力站稳。
气流扑面,赵伟光眼睛眨都不眨,“走吧,上飞机”。
“诶,厅长,等等我,咱们不用打声招呼吗?”
“打过了”
上飞机坐好,祝愿把吹乱的头发用手指耙了耙,正准备和飞行员小哥进行亲切友好的交流,突然直升机的引擎迸发出一阵猛烈的咆哮,然后迅速向上爬升,离开地面。
赵伟光用眼神示意祝愿安静。
接收到厅长大人的命令,祝愿闭上嘴,把好奇心压回去。
直升机飞过莽莽森林,掠过逶迤的群山,最后停在一处藏在深山的特种兵训练场。
祝愿迷迷瞪瞪地跟着赵厅长走下直升机,来的路上,她心大地睡了一觉,到现在灵魂还没归位呢,打着哈欠四处张望。
这哪儿啊?
一队穿着丛林迷彩作训服、脸上涂着油彩的军人高呼:“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团结拼搏,猎人战斗”。
高亢嘹亮的口号响彻云霄,一下把祝愿震精神了。
“这是……”
赵伟光说:“这是全军特种部队猎人集训”。
头戴圆边奔尼帽的教官左手持枪,右手举高音喇叭,站在迷彩方阵的前方训话:“从现在开始,这里没有姓名、没有职务、没有军衔、更没有同情,只有一个代号!你们只需要做到三点:一、坚持。二、服从。三、坚持服从!”。
祝愿忽然明白了,小声问:“陆离什么来路,特种兵?”。
赵伟光强调,“他是通过猎人集训的特种兵,还在某一年的‘砺刃’全军特种部队比武竞赛中荣获狙击课目的个人第一”。
祝愿有点生气,“厅长,您不说对陆离了解不多吗?”。
赵伟光扭头看她,“我早说了,你是不是就打退堂鼓了?”。
祝愿不说话,沉默地谴责赵厅长不厚道。
因为一个枪法神准的特种兵与一个枪法精湛的普通人是有区别的。
老实说她心里有点发怵。
赵伟光语重心长,“陆离的过去我们能打听到,他的现在我们无从得知,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来到部队,好好锤炼下意志,争取以良好的精神风貌迎接挑战”。
说到底还是觉得她没谱儿呗,而且这难道不是战前动员吗?把她送到特种兵训练场,提前感受下何为残酷?
才22岁的小姑娘,赵伟光也不忍心把她送到凶险莫测的金三角,可祝愿的条件最合适,他没有选择。
刚刚训话的教官走过来,摘下墨镜挂在领口,伸手与赵伟光握手,“赵厅长,让您久等了”。
祝愿偷偷打量他,身高1米8左右,体格彪悍,皮肤晒得黝黑,带着军人特有的杀伐之气。
赵伟光笑着说:“霍队长,我们是为陆离来的,希望你知无不言”。
“没问题,咱们回营地谈”,霍明朗说完,转身开过来一辆猛士,打开车门,邀请他们两位上车。
副总警监相当于中将级别,祝愿“很懂”地把领导让到后座,自己坐到副驾驶位置上。
路上她和霍明朗唠嗑,“霍队长,您跟陆离什么关系?”。
霍明朗瞥了眼旁边一头怪异发色的小姑娘,不由笑了,“陆离是我从最好的军校带回来的兵”。
“啥?”,祝愿愣了愣,“冒昧地问一下,霍队长您多大了?”
“三十三,怎么?”
三十三岁的特种部队大队长,至少是位校官,祝愿反省自己有点过于自来熟,于是调整语气,“没什么,就觉得您特年轻,特英姿飒爽,特……”
霍明朗挑眉,“接着夸”。
祝愿编得没词儿了,只好实话实说,“您这么出色,带的兵肯定也优秀,唉,这不是给我的工作增加难度吗?”。
霍明朗乐了,“所以你希望我熊一点,然后再带一窝熊兵?”。
赵伟光在后面听着,教育祝愿,“狭路相逢,你不能期待对手比你弱,你只能比他强,但凡你有不自信的想法,还没出招,你就输了”。
祝愿辩解,“厅长呀,我也不是纯粹为自己担心,我就觉得一个高素质坏蛋比一个平庸凡人对社会的危害要大的多,陆离脱离军队快五年了吧,也许他被那伙毒贩同化了,他这种敌我双方都了若指掌的人,我们要对付他真的不容易”。
她说的话有道理,于霍明朗,如果陆离真的背叛了军人誓言,他会无比痛心,更会无比懊悔,懊悔当初放走陆离的决定。于赵伟光,他不希望陆离堕落,也不希望他犯罪,因为案情会更加复杂,在没揪出警方内鬼的情况下,还要面对一个知己知彼的强大对手,届时腹背受敌,将非常被动。
特种兵训练场离营区不远,猛士车在特种作战团团史馆前停下。
祝愿和赵伟光带着疑惑下车。
霍明朗为他们释疑,“陆离的正面照片贴在‘荣誉墙’上,是仅存的一张,出于保密的原因,其它露脸的照片连同他的档案被销毁了,他去做卧底,为了安全,必须隐蔽身份”。
祝愿欣喜地和赵厅长交换眼神,“有正面照可就帮了我大忙”。
但失望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祝愿盯着荣誉墙上写着陆离名字的照片傻眼了,“这黑糊糊的涂了一个大油脸,什么都看不出来啊”。
“这是他荣获个人狙击项目金牌时军报记者拍的照片,那年他才二十出头,和你差不多大小,还青涩得很,即使擦掉油彩,也是一张稚嫩的脸,与现在的他天差地别,所以我觉得五年前的照片并不能给你参考”,霍明朗如实说。
祝愿品了品,觉得挺有道理,在军队服役时,陆离还有点婴儿肥,脸颊到下巴的线条不明显,对着镜头笑出一口白牙,少年感十足,五年后的背影则异常消瘦,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从咧嘴笑得灿烂到缄默独行,这大概就是做卧底的宿命。
她想象了会儿,摇摇头,不,就算做卧底,她也要做不一样的卧底。
殉道般的自我牺牲精神不是她的风格,幼年被绑架后大难不死,她祝大小姐的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等着瞧吧,陆离是黑是白,她一定会找出真相。
赵伟光就老辣多了,他听出了霍明朗的言外之意,一语道破玄机,“霍队长,你是不是有陆离现在的消息?”。
霍明朗静静地与赵伟光犀利的眼神对峙,末了笑了,“赵厅长,听说您是从部队转业到公安战线的,果然瞒不过您,我们大队偶尔到边境干点活儿,最近缅北冲突,为防恐怖分子浑水摸鱼,偷越边境,我们奉命前去警戒,一支前线侦察小队发现了陆离的踪迹”。
祝愿有点小激动,行动诡秘的特种兵出任务,要讲出来,肯定堪比大片啊。
她眼巴巴等着听故事,霍明朗却打住话头,“前辈,走吧,我带你们去看陆离现在的照片”。
霍明朗带他们去做任务简报的小会议室,将灯光调暗,打开大屏幕。
陆离的大幅照片出现,祝愿无法将他与荣誉墙上看到的迷彩小战士联系在一起,她不相信地问:“霍队长,他是陆离?你确定?”。
老街浓烟滚滚,惊恐的难民奔跑哭号,被流弹击中的人倒地身亡,圆睁的双眼茫然地叩问苍天。酒店车辆被炸得支离破碎,满地狼藉中,一个男人左手端着冲*锋*枪,右手护着一个女孩,不知是不是发现了窥视的镜头,他微侧着脸,在明灭的火光中,挑衅般回以阴沉而冰冷的眼神。
对视的瞬间,让人很不舒服,他斜睨的眼睛好像不是在看有呼吸的人类,而是没有生命的物体。
祝愿从沉思中回神,轻声说:“他一定杀过人”。
赵伟光拧紧的双眉泄露了他沉重的心情,他凝视照片上的女孩说:“陆离保护的姑娘是沙惕与三太太生的女儿谭雅彤,排行第四,她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谭明杰则是沙惕与四太太生的小儿子”。
这家庭关系乱的,祝愿替他们头疼,一个爹好几个妈,少不得勾心斗角,转念想到一个问题,“陆离和谭雅彤为什么会出现在发生军事冲突的地区,照片上的地方应该是果敢自治区的首府老街吧?我看新闻上说是一支民族地方武装首先发起攻击的”。
霍明朗双手环胸,盯着大屏幕,“我们当时在125界桩与127界桩之间的中缅边境线上执行侦察任务,那里距离军事冲突区不远,我们一个观察手通过高倍望远镜看着陆离单枪匹马从炮火连天中一路杀出来,危险环伺的情况下,还能将一个女孩保护得毫发无伤,实在令人震撼,观察手不认识陆离,但把他拍了下来,后来观察手告诉我,他相信望远镜中的人发现了他和狙击手的藏身处,对狙开枪的话倒下的也许是他们,因为那人开枪的速度太快了,而且一枪毙命,让人毫无反击的余地”。
他顿了顿,回答祝愿的疑惑,“我们军队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我查过了,w联军某头目的儿子大婚,陆离一行人是去观礼的”。
祝愿看向赵伟光,“厅长,陆离该不会成了沙惕的上门女婿吧?”。
赵伟光缓缓摇头,“沙惕的五个子女,除了二女儿谭雅洁已婚,三儿子情况不明外,大儿子谭明智、四女儿谭雅彤、小儿子谭明杰全部未婚”。
祝愿目光移回大屏幕,照片上的谭雅彤趴在陆离怀中瑟瑟发抖,眼含泪水,楚楚可怜的小模样给了她提示,“我瞧着谭小姐和陆离挺亲近的,没准儿他很快就做上门女婿了”。
听了她的话,赵伟光和霍明朗的脸同时一僵,这不是他们所乐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