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志高射完九箭,便骑着战马离开校场。
伴随一通鼓响,下一位武举考生又再上场。
这是倒数第二位。
因黄志高惊人的表现,陈皇,包括众人,都对后面的两个考生充满了期待。
“是林伯昌还是韩清山呢?”祝修远也暗自嘀咕着,极目往校场中望去。
只见那偌大一个校场中,一人一骑飞驰而来,纵马驰骋,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拿着弓箭,肩背上负着一个箭壶。
马背上那人,随着战马的奔跑而起伏,他身材瘦高瘦高的,虽看不清其面目表情,但从神态上,可以感知到,他现在非常严肃,非常认真,就像是在干一件天大的事般。
这位是林伯昌!
韩清山虽已至中年,但比较飘逸,他的神态,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很好区分。
祝修远稍稍愣了一下,现在是倒数第二场,竟是林伯昌出场,也就是说,在昨日的武举初试中,韩清山得了第一。
他不由想起韩清山放出的豪言,发誓要夺得武状元的话……
林伯昌,是前任御林卫大将军之子,军将世家,自小耳濡目染,艺业精深,想必武举的这点小把戏,在他那里,只是小事一桩。
祝修远不由定了定神,仔细眺望,他要好好的看一看,瞧一瞧,这林伯昌究竟会取得什么样的成绩。
那偌大的校场上,太空旷了,林伯昌纵马而来,与那三个箭靶之间,还有段距离。
但因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只盯着校场中的林伯昌,竟好似……那马蹄声都传过来似的,哒哒哒……
这短短的时间内,祝修远心里不由浮思:林伯昌此人,自小就与刘文彩他们认识,并且,他扮演的,还是“别人家的孩子”的角色……
一想到这个,祝修远不由侧头,往刘文彩座位的方向看去。
祝修远却看见,那刘文彩坐在椅子上,上半身前倾,靠近前面的董淑贞和李卿奴等,他脑袋还一点一动的,看起来,似乎是在说话。
前面一排的董淑贞与李卿奴,则稍稍侧身,看那神清,像是在仔细聆听……
他们这是在说什么?
祝修远心里好奇,再定睛看去,发现那刘文彩得意洋洋,有种表现自我的意思,并对校场中的林伯昌指指点点。
原来如此。
祝修远明白了,刘文彩这是在显摆。
因为他与校场上的林伯昌打小认识……
祝修远摇了摇头,继续盯着下面的校场。
那林伯昌,已经非常接近第一个箭靶,他在马背上起伏,一手持弓,一手伸到后背,从箭壶里捏出一支箭簇。
他的第一箭,马上就要射出去了!
祝修远不由屏住了呼吸。
嗖!
祝修远似乎听见了箭簇疾射而出的响声。
不过箭簇射出去的速度太快了,众人根本反应不过来,也不可能追踪箭簇的轨迹。
祝修远、陈皇,还有钟山王他们,最后看见的,只是那支箭簇穿透箭靶,带着碎片,飞溅而出,最后插在数十丈开外的木板上的画面。
从林伯昌搭弓,到眼下这一幕,中间的时间太快,竟好似一瞬间就完成了似的。
尽管,包括陈皇在内的众人,都做好了准备,甚至屏住了呼吸,准备仔仔细细的观看。
可是,直到这一幕过去了许久,众人貌似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射穿箭靶了?
对,的确射穿箭靶了!
陈皇稳坐于御座之上,瞧见这一幕,刚想拍手称赞,可是紧接着,他又立即住嘴,又像方才那般,仔细盯着下面的校场。
因为林伯昌射了第一箭后,并未停歇,战马速度不减,径直往第二个箭靶跑去。
与此同时,林伯昌反手,从后背的箭壶中再取一箭,无比熟稔的搭弓,并用力拉开弓弦……
他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滞涩,看起来赏心悦目。
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无关其他,只是练习得多,手熟耳。
众人凝神屏息间,那林伯昌猛然松开弓弦。
嗖!
那支箭簇疾射而出,或许因为太过安静了,这声嗖的声音,陈皇他们似乎也都听见了。
最后的结果,还是如同上一箭那样。
箭射出去的速度太快,众人都看不清轨迹,最后所见的,只是箭簇穿过箭靶,带着箭靶碎片,往后飞溅的画面。
太快了,众人还处于惊呆的状态,不及赞叹,因为林伯昌又纵马奔向了第三个箭靶。
此刻,众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人都连续射穿两个箭靶了!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命中红心……
来不及多想,嗖的声音再度传来,却是那林伯昌已然射出第三箭。
不出意外,第三箭也射穿了箭靶。
林伯昌连射三箭,骑着战马,往前跑了一阵,速度逐渐降低,然后原地掉头,回到原点,准备进行第二个循环。
因箭靶只有三个,武举考生们,需连射三箭,然后循环三次,一共射出九箭。
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因为场地不够大,也不是因为箭靶不够多,之所以不直接摆出九个箭靶,非得要让考生们循环三次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让考生们能够休息一会儿。
趁此空隙,校场上的校尉们,也开始更换箭靶,顺便通报中箭的情况。
贵宾看台上。
陈皇、祝修远等,安静了好一阵,好像才刚从那种震惊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祝修远忽然转身拱手,面对陈皇,“这位考生连续三次射穿箭靶,臂力惊人,有猛将之姿,陛下得此良将,当为一大幸事!臣为陛下贺,为天下贺!”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祝修远开头后,钟山王、鄱阳王等,也一起附议。
一时间,在这临时朝堂上,朝贺声阵阵,法度威仪,气势恢宏,有种盛世来临的感觉。
“好,好,众爱卿请起!”陈皇自然非常高兴,他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连连虚扶,“祝爱卿啊,这员猛将再猛,也是你的手下,你却来恭喜朕,这是什么道理?”
陈皇激动之余,也呵呵笑着开了个玩笑。
众臣乐呵,但总有些人融入不进去。
比如说金陵王,兵部尚书,还有礼部尚书等。
他们听着陈皇与祝修远他们之间的话,甚觉刺耳,有种局外人的感觉,就好像某件天大的好事,与他们失之交臂了般。
很快,校尉来报,第一个箭靶,被射穿了靶心!
不仅仅是射穿了箭靶,射中的还是靶心。
这就厉害了,准头,力度,都兼顾到了,况且还是在马背上,这份能力,着实惊人。
第一个校尉刚走,第二个校尉就来了,据他禀报,第二箭靶,也射穿了靶心。
陈皇及众人都惊喜连连,不错,这人竟能连续两箭都射穿靶心,箭术可谓非凡。
与上一位武举考生相比,这位,果然又突出了许多。
紧接着,第三个校尉来了,据他禀告,第三个箭靶,虽然被射穿,但并未命中靶心。
众人稍感遗憾,不过此人连射三箭,能保持前两箭射穿靶心,第三箭射穿箭靶,已是极为难得。
陈皇与祝修远又说了两句,很快就停止,继续盯着下面的校场,因为林伯昌开始了第二轮马上骑射。
哒哒哒!
马蹄声响。
众人只见那林伯昌疾驰而过,三次搭弓,三次射箭,几乎眨眼间,林伯昌就完成了第二轮的马上骑射。
“好!”
陈皇拍手大赞!
“此子果然非凡,这次的三箭,竟也全部都射穿了箭靶!”
“他只稍稍休息了一会儿,臂力就已恢复,果然是少年之人……”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有几箭命中了靶心?”
钟山王、鄱阳王等议论间,很快,负责更换箭靶的校尉又来通禀情况了。
第一个箭靶,射穿了靶心。
第二个箭靶,未曾射穿靶心。
第三个箭靶,也未曾射穿靶心。
这次的成绩,相比于上一轮,差了一点点,只有第一箭射穿了靶心,可见林伯昌虽然年富力强,但连续几箭之后,准头还是有所下降。
但即便如此,他这份成绩,已然极为傲人。
要知道,上一位武举考生黄志高,也才第一件射穿了靶心而已,后面八箭,再也没有射穿过靶子了。
而这林伯昌已然射出六箭,六箭都射穿了靶子……
“此人着实非凡,射出六箭,六箭都穿了靶子,钟山皇叔,你观此子如何?”陈皇看着钟山王问道。
“陛下,老臣冷眼旁观,窥一管而知全豹,此子之神勇,颇有老臣年轻时候的风采,当为一员猛将!”钟山王拱手道。
“嗯……”陈皇向校场看去,目光落在马背上的林伯昌身上,意味深长,“待九箭射过,朕要亲自见一见此人。”
陈皇此话一出,在场众臣面面相觑,心思各异,都在各自的小团体中,互相交换着眼神。
不说其他人作何感想,单说祝修远。
他先看了眼刘文彩,再盯了眼那兵部尚书。
倘若,待会儿林伯昌上来面见陈皇,如果陈皇问及他的家事,必然抖出那些事……
祝修远知道,林伯昌曾想在兵部某个差事的,可兵部直接拒绝了他。
现在,林伯昌在武举上出头,还被陈皇亲自接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祝修远不敢确定。
但他总感觉,这兵部尚书要遭殃了。
那兵部尚书,并不识得林伯昌,估计也不知道林伯昌曾想在兵部谋差事之事。
他现在,不发一言,心里非常郁闷,脸色酡红,就像喝了酒似的。
实际上,他那是被啪啪啪打脸打出来的酡红……
就这样,在众臣心思各异的时候,那林伯昌纵马驰骋,已然完成了第三轮的骑射。
众人看得分明,第一个箭靶,已被射穿,后面两箭,倒是没有射穿,那箭簇还稳稳插在箭靶上面。
不一时,校尉来报。
第一箭虽然射穿了箭靶,但并未命中红心。
第二箭和第三箭都未射穿箭靶,但第二箭命中了红心,第三箭差点命中红心。
总结起来,林伯昌共射九箭,其中三箭射穿靶心,四箭射穿箭靶,两箭命中箭靶!
这份成绩,太过耀眼!
特别是陈皇,激动得竟直接站了起来,带动冕冠上的珠子一阵抖动。
他大手一挥:“来人,将这位考生请来,朕要好生见一见。”
左右的金吾卫忙拱手称“是”,下去执行陈皇的命令去了。
陈皇之所以如此激动,是因为他的“参照物”,也就是钟山王,他方才说过,他年轻的时候,应该也能连续射穿七八个箭靶!
也就是说,这位考生,他的潜力竟堪比钟山王!
钟山王是谁啊,他执掌京营,帐下二十万雄兵,宿卫京师,在军中的威望,无人可及!
现在竟然出了一个潜力堪比钟山王的人,陈皇自然高兴了。
不过跟着陈皇一起高兴的臣子,没有几个,祝修远是其中之一。
祝修远不由咧嘴,这林伯昌,果然很好,没有辜负他对他的期待。
军将世家子嗣,自小耳濡目染,虽然未曾正式进入军中,但他的能力,竟是比自称“泉州水师副将”的黄志高都要好。
祝修远心里激动之余,他不由瞥见,那刘文彩,稍稍前倾着上半身,凑近了董淑贞和李卿奴她们,在那激动的说着什么……
这个逗逼……
因陈皇要见林伯昌,所以武举暂停,待陈皇见过之后再继续。
反正最后只剩下一个人了,离午时还有一些时间,应该足够。
过不一会儿,这贵宾看台上,所有的人,包括陈皇及尤贵妃,他们全都转头看向看台的入口处。
只见方才那两个金吾卫,已经返回来了,他们身后,跟着一人。
此人瘦高瘦高的,虽然消瘦,脸上无肉,衣着也稍显寒碜,但他精气神十足,看得出来,为了此次武举,他做了非常多的准备。
这就是林伯昌!
祝修远认识。
不过,在这所有人都安静看着林伯昌走来的时刻,某个方向,却忽然冒出一个声音。
貌似是说:“……师姐,这就是我那小弟,林伯昌……”
这是刘文彩的声音,祝修远能听出来。
只是他话中的内容……让人额头冒黑线。
林伯昌,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怎么就成了他刘文彩的“小弟”了?
这逗逼,在董淑贞与李卿奴面前,竟然吹牛,恬不知耻……
祝修远循声看过去的时候,刘文彩的父王,也就是震泽王,他腆着一个将军肚,瞪着两只铜铃大眼,恶狠狠的瞪过去。
另外,还有一些人也看了过去,他们应该都挺好奇,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奇葩?
那刘文彩经其父一瞪,立即闭嘴,缩回自己的椅子里面,躲起来……
旁边座位上抱胸的刘训,直接离座起身,到旁边座位上坐下,以示与刘文彩拉开距离。
前排的董淑贞和李卿奴,则掩嘴偷笑,花枝乱颤。
祝修远摇了摇头,暗骂逗逼,然后继续打量那林伯昌。
林伯昌的确做了许多准备。
他今日的气色,与前几日在董玉楼前相比,已然好了许多。
在衣着上,他也打理得很干净,衣服虽然破旧,甚至还有数个补丁,也浆洗得有些发白……
但非常干净与整齐,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
另外,他那跳出发冠的“非主流”鬓发,也仔细打理得整整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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