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搬梯子,待我与娘子共换新桃符!”祝修远挥手吩咐。
两个小厮应命而去,其实梯子早就准备好了,只待祝修远吩咐,他们便能立即搬来。
“诶夫君,挂个小小桃符,不用梯子,我们两个就可以了!”
董淑贞个子比较矮,足足矮了祝修远两个头,她蹦跳着,跃跃欲试,斜手一指大门两侧的旧桃符,然后再仰头看着祝修远,两只大眼很亮。
“娘子说什么胡话呢?这墙颇高,就连为夫伸手都够不着……”
祝修远嘴角带笑,十分有耐心,在他看来,待会儿他爬上梯子去换桃符,顶多让董淑贞在下面扶扶梯子,有一种参与感就行了。
“夫君忘了数日前,在那个酒窖中,妾身是如何攀上大酒缸的吗?夫君,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祝修远嘴角稍稍一扯。
数日前在酒窖中,他曾让董淑贞坐在他肩上,扛着她,将之升高,以便观看硕大酒缸内部的情况。
可是这里这么多人呢……
祝修远稍稍转头四顾,见众人都盯着他们连个,有岳父大人董诚,有董漱玉,还有府中的一众小厮丫鬟。
对了,还有徐府街上越聚越多的百姓,他们纷纷驻足,从旁看热闹。
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让他再次用肩扛着她……貌似没什么不妥!
至少祝修远是这么认为的。
在成为京中绝大部分文武官员心中的“克星”后,祝修远就疏于维护自己的形象了,反正都那样了,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好,那我们就不用梯子,娘子你要小心啊,别摔下来了。”
祝修远点了点头,缓缓蹲下身,轻轻拍了怕自己的肩膀。
“夫君放心吧,人家可是练武之人,不会摔的……”
董淑贞脸上的笑容都快堆不下了,忙原地转身,两手捏着长裙,轻轻往上一提,再挪挪凑凑,一屁股坐在祝修远肩头。
他们两个人,一个不在乎世俗眼光,由着自家娘子胡闹。另一个呢,没大没小,也不看场合,这么多人看着呢,就敢做如此亲密之事……
先不说府中的小厮丫鬟,以及街上围观的路人,单单董诚,他乍然见此,就已瞬间呆滞,两眼都快瞪出来了。
他这个小女儿……太胡闹了!
董诚顿感脸上无光。
这府中的主母胡闹,丢的不仅是伯府的面子,更是她娘家的脸面!
董诚脸色都绿了,嘴角抽搐,带动颌下的山羊须都在乱抖。
他真是气坏了,不由迈步上前,他要去抓住他这个胡闹的小女儿,好好的教训她一顿!
然而,董诚才刚踏出去半步,就被一个人拉住了手。
却原来是董诚旁边的董漱玉,她对董诚摇了摇头。
董诚顿时反应过来,踏出去的半步,又立即撤回。
现在正值除夕,乃是一年一度的佳节,实在不宜在今日教训人。况且,这里人太多,府中下人,还有街上的路人等,围聚了一大堆。
若董诚在这个时候,冲上去教训董淑贞的话,恐怕会更丢脸!
所以他暗暗深吸着气,两眼盯着他那小女儿,还有他那贤婿,似乎都要喷火了!
他心中也在思考,待除夕和元旦佳节过去后,他该如何好好的说教说教他们……
董诚愤怒,其余围观之人,则就是愕然了。
府中小厮丫鬟,还有街上的路人,纷纷张开了嘴巴,有些呆……江城伯和江城伯夫人,这是在干什么?
府中的小厮丫鬟们其实还好,他们待在伯府中已久,早就弄清楚了江城伯和夫人的脾性。
说得直白一点,江城伯和夫人,都不怎么着调!
但是,他们两个又是伯府中最有话语权的两个人……就连伯爷的岳父大人,还有姨小姐等,都不好说什么,更何况他们?
于是乎,他们早就习惯了!
只是每次见到伯爷和伯爷夫人做不着调的事,他们还是会感到愕然。
不过,对于街上围聚的路人来说,这就有点……他们的下巴都差点掉落在地!
祝修远和董淑贞,两人处于“震中”,被各种目光持续不断的洗礼着。
但是,他们两个竟浑似未觉,依旧我行我素!
祝修远是真不在乎,想他在朝堂上面,曾受过多少异样的眼光啊,可比现在的厉害多了,即便如此,他都不怕的。
再说,祝修远现在,头顶那只“灾星”的帽子越戴越紧,好似铁汁浇铸似的……他有点无所谓了,怕什么,随自己的心意来就是了。
而董淑贞,她心里真是太高兴了,满眼都是夫君,再也看不进其他人。所以……她是根本就没注意到围观之人愕然的目光。
“坐好了吗娘子?”
祝修远蹲着身体,稍稍侧着脖子,脖子间的皮肤,摩擦着董淑贞长裙的衣料,是丝绸材质的,摩擦在脖子间,有些滑,也有些痒。
董淑贞坐在他肩膀上,两只小脚晃荡在他心口的位置,祝修远两手将之握住,给她一个固定的支撑点,以防她不稳从而摔倒。
“坐稳了!”
董淑贞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她两手还抱着祝修远的脑袋,以此借力,维持平衡。
“好咧!为夫站起来了……”
说着,祝修远慢慢站起来,将肩上的董淑贞一点一点举高。
董淑贞身材虽小,但也挺沉,不过祝修远还能顶得住,他缓缓站起来的过程中,肩上的董淑贞还在惊叫,并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见此,围观众人纷纷石化,两颗眼珠子瞪得溜圆……
而董诚的脸色,已由发绿,转为铁青,他额头上的青筋都在抽动。
不过董诚没有动,只静静的看着,从表面上看,董诚还算淡定,不过他身边的董漱玉,却发现,自家爹爹的手脚都在轻微颤抖……
董漱玉不由摇头苦笑。
苦笑之余,她不由想起数日前,董诚对她的吩咐:直接让她好生的教导董淑贞,要将之教导成一个合格的伯爵夫人!
现在,董漱玉见此,只得再次苦笑摇头。
难啊!
最关键一点,祝修远竟也跟着她胡闹,这就更难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祝修远肩上扛着董淑贞,缓慢的,一步一步走向大门是的左侧,那块旧桃符的下面。
与此同时,方才受命去搬梯子的小厮,已经回来了,扛着一架木梯。但他们见此情景,心知这梯子应该用不上了,不过也没有再搬回去。
另外,祝修远和董淑贞身旁,也来了一帮打下手的小厮,他们准备接下主母摘下来的旧桃符,再将新桃符递上去……
“夫君,站稳哦,妾身要开始摘旧桃符了!”
“好!”
董淑贞抱着他脑袋的手松开,上半身稍稍前倾,两手搭在府门侧边的墙壁上,一阵摸索,将悬挂了一整年的旧桃符取下,并往下递。
早已等候在此的小厮们,忙立即接住了。
另外一个小厮,则将新的桃符送上。
董淑贞取了新桃符,小脸儿认真,坐在祝修远肩上,两手一阵操作,将新桃符挂了上去。
“小姐好棒!小姐好棒!挂好了!挂好了!”夏舞和秋雯这两丫头在旁边拍手叫好。
“夫人好棒……”
“老爷好棒……”
……
夏舞和秋雯这一开头,围观的小厮丫鬟等,也纷纷附和。
顿时,江城伯府大门口,一阵喧哗,倒是比对面都热闹了。
“夫君累了吧,要不妾身先下来,休息一会儿,再去挂右边的?”
“也好!”
于是,董淑贞稍稍微调坐姿,嗖的一声,轻轻跃下,稳稳落地。
落地后的董淑贞,立即转过身来,面朝着祝修远,满脸喜色。
并从衣兜里掏出一张雪白的手帕子,给祝修远擦汗,动作十分温柔。
实际上,祝修远额头上根本没有汗。
但他看着一脸认真之色的娘子,还有那温柔的动作,他心中不免触动,忘了阻止。
他定定的看着董淑贞那张肉嘟嘟的脸蛋儿,嘴角的弧度逐渐变大。
“姑爷小姐,茶来了……挂桃符累着了吧,先喝口茶解解乏……”
忽然,秋雯和夏舞跑来,一人端了一杯茶水。
休息一会儿,喝了口茶,祝修远和董淑贞再去换右边的桃符,还是方才的方式……
两块桃符换完,祝修远和董淑贞算是完成了任务。
两人一起往董诚这边走来,准备会和众人,一起回府。
“岳父大人,我们换好了!”祝修远拱了拱手。
“嗯……”
董诚稍稍点头,然后视线一转,落在董淑贞身上,他脸色立即就是一黑,两眼一瞪,同时手都在轻颤。
老实说,董诚很想狠狠的教训他这个小女儿一顿。
只是现在不能够了。
董淑贞从小,都是被吓怕长大的,她一见爹爹这幅模样,对她又是瞪眼,又是脸黑的,董淑贞立即便意识到,她恐怕又做了什么错事,引得爹爹不高兴了。
于是乎,董淑贞脚步一动,闪身躲入祝修远身后。
躲完后,她还探出半颗脑袋,偷瞄向董诚,好像是在与他躲猫猫。
董诚的脸色再次一黑,他嘴角抽搐,带动胡须都在乱抖,并差点就发飙,都说出一个“你”字来了。
庆幸,关键时刻,他旁边的董漱玉再次拉了他一把。
董诚立即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只瞪了董淑贞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眼,可把董淑贞吓坏了,她彻底躲入祝修远身后,并拉着他的手,回府的途中,她也始终躲在祝修远身后,始终处于董诚的视线盲区……
祝修远见此,不好说什么,只得苦笑连连。
挂了桃符,接下来一个活动就是“祭祖”。
这个活动,祝修远和董诚分开了。
祝修远在主宅祭祝家的祖,董诚在他的院子中祭董家的祖,各祭各的。
主宅,仓促间布置出来的一座灵堂中。
祝修远点燃两只祭奠用的蜡烛,插在一个香炉内,再点燃三支香,也插入其中。
香炉的案台上,左右各有一堆祭品,各种肉食与水果等。
香炉之后,则是一块灵牌,上书“祝寿”的字样。
“祝寿”,便是祝修远的便宜老爹。
祝修远点燃了香烛,后退两步,在案前的蒲团上跪下,磕头又作揖,礼仪很足。
他旁边的蒲团上,董淑贞竟赫然在那。
她见祝修远磕头作揖,她也磕头作揖,有样学样。
但是,她那小脸儿上隐隐的压抑着一股兴奋,两只大眼咕噜噜乱转,看什么都稀奇。
按理说,除夕祭祖,女眷是不能在场的,这是长久以来的规矩。
但是,这些规矩,在祝修远这里,完全形同虚设。
什么规矩,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
所以,当董淑贞说她从来就没有祭过祖,不知道祭祖是什么样子之后,祝修远就亲自带着她进来了。
这灵堂中,就只有祝修远与董淑贞两个人,可谓人丁稀薄。
祝修远磕头作揖完毕,径直站起身来,盯着那灵牌,上面“祝寿”两个字,他看得出了神。
他这位便宜老爹,他根本就没有与之见过一面。
遥想他刚穿越过来的那天,他那便宜老爹祝寿都已经下葬三天了!
对他的印象,就只有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这灵牌,还有上面的字,祝修远看着很是陌生!
这灵堂中,太空旷了,太安静了,还有这种布置与氛围,容易让人悲伤。
祝修远想着祝寿的记忆片段,想着想着,不由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
诶……
突如其来的穿越,他不及做任何准备,在那个世界中,难免留下诸多遗憾。
心里想着这些问题,祝修远心情顿时变得不美丽,表现在外,就是眉头紧皱,脸色发青。
董淑贞一下子就觉察到了祝修远神清的变化,她睁大了两眼,侧头呆呆的望着夫君,她心想,恐怕夫君因思念先人,所以心情不好了……
于是乎,董淑贞小脸儿上隐隐压抑的激动完全消失,也不四处乱看了,并逐渐靠近祝修远,最后,她抱住了祝修远的手。
“夫君,今日是除夕,一年之中最难得的节日,夫君就不要不高兴了吧。”
董淑贞两手抱着他的手,将脑袋靠了上来,神清甚是亲昵,小鸟依人。
祝修远从沉思中回神,侧头看着她,嘴角忽然上扬,并轻轻抚了一下她头顶的发髻,丝滑顺畅,光可鉴人。
董淑贞今日着重打扮过了,只见其发丝乌黑,一张小脸儿却是雪白,一黑一白,对比鲜明……这真是一个难得的绝美佳人!
“嗯……娘子,今年一过,你就该十七岁了吧?”祝修远忽然问道。
“对呀,待明日,妾身就十七岁了呢!夫君也长了一岁,变成十九岁了!”董淑贞笑道。
“夫君为啥忽然问这个?”董淑贞又问,她仰着一张小脸儿,带着一种天真的笑容。
“呃……”
祝修远抚摸她发髻的手顿时一僵,停在那里,脸色稍稍不自然。
“没什么,为夫……就是感叹逝者如斯夫,时光匆匆,自我们成亲以来,都过了这么久了……”
“哦……”
董淑贞茫然点头,她两只大眼乱转,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走吧,我们祭祖祭完了,去花厅中等着岳父大人他们。”
祝修远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并当先从蒲团上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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