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女博士”的文化探寻(1 / 1)

“我曾梦想抱着一把吉他浪迹天涯,没想到却误打误撞念了博士。”眼前的这位美女,与传统的博士形象大不相同。

她叫江凌,被公派去美国密苏里新闻学院访学一年,重新激发起已经渐渐熄灭的新闻梦。她要拿起笔,带上相机和录音笔,与众多普通人相遇,做一个记录的行者。也就在访学期间,她知道了美国66号公路。

66号公路被美国人誉为“母亲之路”,始建于1926年11月,从芝加哥出发,途径伊利诺伊等8个州,终点是洛杉矶圣塔莫尼卡海滩,全长3939公里,有着深厚的文化历史意义。但她因为要写博士论文,抽不出太多时间去探访这条公路。于是她决定在30岁生日时,完成心中这个夙愿。

2015年7月,江凌利用暑假飞到美国,用双脚去丈量66号公路,去看看这条路上究竟有怎样的故事和风景。这次旅程中,江凌印象最深刻的是被誉为“66号公路上最后的嬉皮士”、66号公路的灵魂人物——鲍勃?沃德麦尔。

鲍勃是美国著名的嬉皮士艺人和66号公路地图绘制者。他的一生创作无数明信片、海报和手绘地图。

54岁时,鲍勃被告知患上了直肠癌,他拒绝接受治疗,度过了人生最后的十年。《汽车总动员》里面那辆会说话的面包车,原型就是鲍勃的车。当时制片方要把这个“人物”命名叫沃德麦尔,鲍勃却严词拒绝。他不希望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迪士尼的各种纪念品上,不愿意沾染商业气息。

无儿无女的鲍勃去世后,将所有财产都捐赠给家乡的66号公路博物馆。这辆用黄色雪佛兰校车改装的环保房车,成了鲍勃在66号公路上唯一的“家”。江凌驻足在这辆车前,仿佛看到一个**不羁、渴望自由的灵魂,在对自己、对所有的后人静静诉说。

“欢迎你来到我们的城市彭蒂亚克,我是这里的市长罗伯特。”别扭的中文发音,通过手机翻译软件向江凌传达信息。就在伊利诺伊州彭蒂亚克市66号盾形logo前,她偶遇市长罗伯特先生。

这位罗伯特先生有着让人肃然起敬的过往。他是一位富翁,因为爱这座城市,放下财源滚滚的事业,应聘成为市长。每月只拿着1000多美元的工资,在市中心博物馆接待来自全世界的游客,向他们介绍这座他深爱的伟大的小城。

回国后,江凌收到他发来的邮件:“希望你带上中国的小伙伴们,再次重游彭蒂亚克,我将会在这里静候你们的到来。”

江凌将沿途碰到并记录的32个人物故事整理成文。2016年,这本名叫《穿越66号公路》的书正式出版,细致地勾勒出了美国的草根文化。

走过美国的66号公路,江凌的下个目标是一条国内拥有悠久历史文化的线路。她没有去过藏区,这块圣洁之地在她心中非常神秘,并存有一份敬畏。

正巧2017年初,她参加了中国自驾游活动,做了自己66号公路穿越之旅的现场分享,还有幸结识青海玉树藏族自治州的旅游局局长。他对江凌的故事很感兴趣,邀请她去三江之源国家公园。于是,她决定在2017年暑假去看一看三江之源的模样。

2017年7月,江凌参加一个尕朵觉沃转山活动,有幸与世界马拉松冠军孙英杰、思凯乐户外创始人曾花、中国户外网创始人王敏、知行家机构创始人江南老师一同转山。

藏历五月十五世界公桑日,转尕朵觉沃是当地的一项传统。转山是对山神表达敬畏,是一种朝圣。对缺乏经验的外来者来说,转山是对体力和意志力的考验,需要向导,也需要同伴,不然在转山途中容易迷失方向。

江凌有幸在这个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经历人生中的第一次转山。他们从中午出发,刚开始江凌的体能尚可,半个小时过后,她的速度明显下降,不时被身后的人超过。走了几个小时,她走一步喘几下,身边没有一个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掉队了。

天空突然阴沉,紧接着下起小雨,随后雨水变成雪花。她穿上雨衣,看着漫天纷飞的雪花,还有前方扑朔迷离的道路。

好不容易爬到山顶,已是下午6点。江凌寻找下山的路,可放眼望去,哪里是尽头?就在她意识到自己迷路时,遇到一个康巴老乡。他过来接过江凌手中的包,指出一条相对比较好走的路。在这位老乡的指引下,她终于安全下到山脚。

十几天后,江凌在玉树市中心的格萨尔广场,观看一场当地歌舞团的藏族舞蹈演出。就在等待观看演出时,突然天降大雨,将她的衣服打湿。当天晚上有采访工作,她没时间换衣服,湿衣服贴住背,一直持续了两三个小时。结果第二天,她生病了。她在当地医院就诊、吃药,情况并未好转,又过了一天扁桃体发炎,肿得说不出话来,特别疼。

但她不顾身体的“抗议”,离开玉树到玉树下属的囊谦县,因为她想继续采访,不愿因为生病就耽误采访计划。

就在囊谦县的达拉寺附近,在一座独立的山峰上,坐落着格萨尔王及三十将士亡灵台。当被征求要不要去,基于格萨尔王的传奇色彩,江凌想亲自去看一下。这天一大早,两个僧人背着所有行李,准备好水和食物从寺庙出发。

最初的山路上还有绿色植被,但越往上走,只剩下一些比较干枯的蕨类地表,还有非常容易打滑的小碎石。路面也越来越倾斜,变成陡坡。道路特别滑,稍不留神就会滑倒或陷进去。要是掌握不好重心,还有滚下山的危险。

江凌爬到山顶花费了近三个小时,时间已近中午。瞻仰格萨尔王的亡灵台后,她和僧人准备下山。但眼睛不经意间往下瞟,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难免心生恐惧。另外,由于没有随身带专业的登山装备,比如登山鞋、同伴绑在一起的绳子等。没有这些装备,对于她这种没有太多野外登山经验的人来说,走这样的山路是非常危险的。

僧人们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在前面。他们每走一步,踩出让江凌可以受力的脚印。眼看走到半山腰,她一个踉跄没有站稳,身子有往下滚的趋势。僧人立刻冲到她腿部的位置,帮她固定住身体,用力往上拉,这才让她重新站起来。

回到寺庙大概是下午5点钟,当地人来回一趟只需要3个小时,而她却花了9个小时。当天晚上,她泡在达拉寺的温泉里面,仰望繁星璀璨的夜空,觉得白天冒的风险是值得的。

艰难地完成采访计划后,她才去囊谦县人民医院拍片、输液。

江凌的下一站是杂多县,那里的海拔比囊谦县高很多,医生建议她不要去杂多县。引发她支气管炎的根本原因就是高原反应。如果在平地上,淋一场雨不会得支气管炎,但是在高原,一个感冒就会引发非常严重的支气管炎。医生劝她要么在囊谦县原地休息,要么回玉树或去海拔更低的地方。

江凌这才意识到自己只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采访,却一时疏忽让感冒变成支气管炎。她决定听从医生的建议,回玉树稍做休息。

江凌此行还有一个最大心愿,就是去探访黄河的源头。黄河正源,发源于曲麻莱县麻多乡政府所在地西南面的巴颜喀拉山约古宗列盆地,从曲麻莱县麻多乡方向行进108公里。她找来当地的藏族司机,走了四五个小时才到达。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天气变得非常寒冷。与黄河中下游雄壮磅礴的气势相比,它的源头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泉眼。一大一小的反差,衬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站在黄河源头,她掏出随身带的水杯,灌入黄河源头的水,把世界上最圣洁的水,把这段旅程都珍藏起来。回到家后,她把这份记忆留存进一个很漂亮的瓶子里。

2017年9月份返程后,江凌一直处于闭关状态,写作《旅行者的家园》这本书。

历时两个多月,江凌完成近20万字的采访素材与1000G的摄影素材。她采访了100多位各个行业的当地人,有仁波切、牧民、民俗专家、藏族优秀企业家、小孩与老人,还有骑马穿越黄河第一人李荆。

通过这种生活史的微观访谈,她努力爬梳华夏文明、康巴文化、游牧文化和佛教文化,从中发掘出一条生生不息的文化脉络。

如果说《穿越66号公路》是探寻美国母亲路的旅程,《旅行者的家园》则是华夏文明的膜拜之行。一段路承载着一段历史、一种文化、一种精神,她将继续走下去,写下去。

“没有比人更高的山,没有比脚更长的路。学术无界,文化无疆,永远在路上。”这位“非典型女博士”,将继续独自行走在无疆的文化探险路上,不断让人生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