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姚世祥得了信,李子轶已经把房子买了下来,姚世祥也没法,他特意去新买的房子看了看,虽然跟他的大宅子没法比,却也不错了,姚世祥便没再说什么,只说让他们夫妇过了年再搬走,姚谨也不便反驳,恰好利用这段时间订做家具什么的。
转眼就到了三十,孩子们都换上了新衣裳,姚景辉和姚颖刚过晌午就跑了来,姚景辉因为娘亲最近还好,他心情好了不少,笑呵呵的对姚谨说道:“姑姑,爹爹说了,今年是永乐元年,皇上高兴,皇宫里晚上要放烟火,文武百官也都分了好多烟花,爹爹也得了好多,都是市面上没有的花样,可惜两个表弟太小了,要不然咱们正好一起玩。”
姚谨笑道:“我可不希望他们这么快长大,那样姑姑就老了,晚上让你叔叔和姑父陪你放烟火好了。”
姚颖问道:“姑姑,过了年你真的要搬走吗?”
“当然了,姑姑家买了房子了。”
姚颖嘟着嘴巴说道:“可是你们搬走了,巧儿就不能陪着我学绣花了,再说我一个人读书识字也没有意思……”
姚谨笑道:“那还不容易?姑姑还打算给巧儿请一个学琴的师傅呢,以后你来姑姑家,和巧儿一起学琴吧,这样就能总见面了。”
姚颖顿时眼睛就亮了“行行,我最喜欢学琴了,上次去女子会馆,我看见大堂里那个弹琴的女子能弹出那么好听的曲子,我好羡慕人家,可是娘总说学那个没用……”
姚谨笑道:“怎么会没用?学了也陶冶情操啊。”
姚景辉也笑道:“是应该学学,别人家的女孩子都学,颖儿和巧儿当然也不能落后……姑姑,爹爹让你和姑父早点过去,洪姨娘让厨房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光是饺子馅就准备了好几种,今年过年能吃上韭菜馅的饺子,洪姨娘说了,多亏了姑姑的主意。”
姚谨不由得得意的笑了,李子轶正在逗着儿子玩,闻言笑道:“景辉,你以后还是少夸你姑姑的好,免得她找不到北。”
姚景辉有些莫名其妙“找不到北?什么意思?”
巧儿笑道:“我知道我知道,爹爹的意思就是说娘太高兴了会发懵,就找不到方向了。”
姚谨笑道:“巧儿,你是哪伙儿的?”
巧儿上前就抱住姚谨的胳膊“巧儿当然是跟娘一伙儿的。”
一家人说说笑笑来到前院,只见姚世祥住的主院门框上已经贴好了春联,窗户上也粘好了剪纸,家里的下人也都换上了新衣裳,到处一派喜洋洋的场景,姚世祥又在院子里舞刀弄棒,看见姚谨夫妇来了,遂笑道:“怎么才过来?你嫂子还说今儿早点吃年夜饭,吃完了咱们好打马吊。”
洪氏一看人都齐了,时间也到了申时,便张罗着吃年夜饭,众人团团围坐,须臾间各种佳肴上桌,最后是热气腾腾的饺子,其乐融融的吃完了饭,天已经黑下来了,姚景辉便带着两个妹妹和几个丫鬟,拿了火烛在院子里燃放烟花玩耍。
洪氏已经六个多月的身孕,精神头依然不减,张罗着丫鬟拿马吊牌,马吊是由四人打,每人先取八张牌,剩余八张放在桌子中间。四人轮流出牌、取牌,出牌以大击小。打马吊牌有庄家、闲家之分。庄无定主,可轮流坐。因而三个闲家合力攻击庄家,使之下庄。
姚谨不喜欢玩,便站在一旁看,姚孙氏看着洪氏不顺眼,不时的冷冷瞥她两眼,姚世祥玩的正高兴,当然不会注意到这事儿,忽然他听到一阵鸟叫,便“哎呦”一声,洪氏忙问道:“怎么了?”
姚世祥说道:“今天光顾着高兴,忘了喂我的鸟儿了。”
洪氏笑道:“我去喂吧!谨娘,你过来玩一会儿,我还真有些累了。”
姚谨笑道:“还是让孙嫂子玩吧,我去看看哥哥养的鸟儿。”
姚孙氏一听让她跟丈夫一起玩,自然乐意,连忙在洪氏的位置上坐下了。
洪氏便拉着姚谨去看隔壁屋子里笼中的鸟儿,这只鸟儿体型有些大,嘴尖锐且长,嘴角宽阔,脚粗壮,爪甲硬而锋利,眼球居然突出,看起来非常有神。姚谨惊讶道:“嫂子,我早就听颖儿说哥哥养了一只鸟儿,还以为是画眉之类的,这鸟儿看起来很凶猛啊!”
洪氏笑道:“可不是,它叫起来声音喝亮着呢!外面树上那些鸟儿一听见它叫,就吓得全都飞跑了。你哥哥说,它好像是一只隼,凶着呢!吃的都是鸟儿,你哥哥养着要斗鸟儿,他的同僚都玩这个。”
洪氏从旁边的鸟笼子抓出来一只麻雀,扔到这个装着隼的笼子里,隼便开始追逐麻雀,麻雀身子虽小,却很灵活,两只鸟儿在笼子里上下翻飞,倒也没用多长时间,这只麻雀便成了隼嘴里的食物。
姚谨看着真有些不习惯,洪氏却面不改色,她洗了手,回屋里歇了会儿,清官、明官熬不住,早早的睡了,巧儿却说什么也不睡,跟着颖儿提着灯笼满院子跑,不时的放一支烟花,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儿将要到子时了,大家一起去外面放烟花爆竹。
姚景辉便拿来大红的鞭炮来,姚世文亲自上前点燃,就听“噼噼啪啪”的声音大响起来,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捂着耳朵,洪氏有些受不了,便回了屋子,姚谨守着两个儿子,生怕他们被吵醒之后害怕。
院子里欢声笑语不绝,忽听不远处也是响起了鞭炮声,一时间,这声音延伸开去,整个京城都笼在了这鞭炮声里,震天动地的一番响,便是站在对面说话都听不清,接着就是放烟花,美轮美奂的烟花升起,宛如一朵朵**在高空盛开,七彩流光,绚烂夺目,整个京城的上空都是一片烟花的海洋,清官、明官被爆竹声震醒了,姚谨便和两个奶娘轮流抱着他们看烟花,到底是男孩子,居然一点都不害怕,直到小半个时辰后,夜空才慢慢平静下来。
一时放完了烟花,时间到了子时三刻,新的一年开始了,李子轶说道:“往年这个时候,潭拓寺的钟声便响了,今年听不到,这心里便有些不舒服……”
姚谨笑道:“没关系,明年你就听到鸡鸣寺的钟声了。”
李子轶一听,顿时也笑了,跟众人都走回屋去,早有下人送上夜宵,吃完之后,又趁着热闹又玩了一会儿牌,孩子们也都有些熬不住了,一问之下,才知道时间已经到了丑时,姚谨忙说道:“还是早点歇着吧,咱们家在京城虽然没有亲眷要走动,哥哥的还是要应酬同僚的,睡得晚了天亮可没有精神了。”
姚谨这么一说,大家都张罗着去睡觉,刚睡了一个多时辰,天便亮了,一大早起来,少不得要给孩子们发红包,身边的下人也要打赏,姚谨看着瘪了的荷包,不由得叹气,银钱还是不够用啊,李子轶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便在她的耳边说道:“谨娘,不如你去给二郎讲个故事吧!”
姚谨笑道:“还是免了吧,再有一个月就是春闱了,这时候哪敢打扰他?商业区不是建成了吗?咱们把那间门市房租出去,钱不就来了吗?倒也不用发愁,再说了,一个冬天,咱们卖豆制品、卖鸡蛋,在婆婆手里还有一笔钱呢!”
李子轶点点头:“你洪嫂子不是打算把豆腐坊搬到城里来吗?”
姚谨笑道“我跟她说了,搬到城里来做容易泄密,还不如在城外的庄子上做的好,若是只卖豆制品,咱们的房子有些大,洪嫂子也说她打算从别处租房子。”
时间很快的过了正月十五,年也就算过去了,李子轶便张罗开始搬家,家里车多人也多,搬了一天也就差不多了,姚谨便告别兄嫂,刚上马车走出不远,正遇到了姚景辉从学堂回来,他一见到马车便喊道:“姑姑,停车,我有事儿跟姑姑说。”
姚谨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笑道:“你有什么事儿?”
姚景辉说道:“姑姑,你下车,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姚谨看见他神秘兮兮的,不由得好笑,忙下了马车走到他跟前,问道:“什么事儿啊?不会是在学堂淘气了吧?想让姑姑帮你说情?”
“才没有呢!”姚景辉一边拉着姚谨走出一段距离,一边笑道:“姑姑,你可别冤枉侄儿,先生今天还夸我了呢!”
姚谨笑道:“那你喊姑姑干什么?姑姑今天搬家,家里还乱着呢!”
姚景辉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什么人注意,忙说道:“姑姑,给你一样东西。”他说着,递到姚谨手里一支木簪子。
姚谨一下子就楞住了“这是我去年在潭拓镇丢的木簪子,你哪儿得来的?”
姚景辉嘻嘻笑道:“姑姑,你猜我今天看到了谁?咱们潭拓镇的。”
“潭拓镇的?谁呀?潭拓镇那么多人,姑姑认识的可没有几个。”
“是白家驹。”
姚谨一听他的名字就皱眉,那个家伙显然是来参加春闱的,“景辉提他做什么?”
姚景辉便一五一十把经过讲述了一遍,却原来他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了白家驹,对这个差一点成了他姑父、又害得他姑姑上吊了的人,姚景辉印象深刻,便跟踪他一路来到了客栈,姚景辉年岁小,再说他到了京城这么久,个头长了不少,再不是那个又黑又瘦的乡下少年,自然不引人注目,那白家驹居然没发现。
姚景辉闲着就听娘念叨白家驹曾经往白家送了一个丫鬟,想要借机陷害姚家,新仇旧恨,姚景辉就想着给白家驹一个教训,可是他一个小孩子,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办法,恰好出了客栈的时候,他遇到了两个锦衣卫。姚景辉眼珠一转,便想到了一个主意,他匆匆忙忙写了一封信,就说白家驹是建文余党,然后这小子自己追上了两个锦衣卫把信递了过去。两个锦衣卫当即便问是谁给的信,姚景辉就说他刚才遇到了一个大汉,给了他一百个大钱,让他把信送来,两个锦衣卫见他是个小孩子,当然半点疑心也没有,这二人当即就进客栈把白家驹给抓了,白家驹挣扎的时候,从怀里掉出了这个木簪子……
姚谨一听事情的经过,吓得她花容失色,她忍不住低声骂道:“你这个臭小子,胆子也太大了,锦衣卫那是咱们家能招惹的吗?你还亲手写了信……”她说着,就拧住了姚景辉的耳朵。
“哎呦哎呦,姑姑你放手。”姚景辉抓住姚谨的手,把那枚簪子放到她的手心里,说道:“放心吧姑姑,那信是我用左手写的,便是先生看见了,也认不出来,保证万无一失。”
姚谨气道:“什么万无一失?你这孩子就是把事情想的简单,若是那锦衣卫查出来你和白家驹都是潭拓镇上的老乡,自然就能猜出来两家有仇,到时候看不剥了你一层皮去!你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这几天还是不要去上学堂了,走吧,到姑姑家住几天,避避风头再说。”
姚景辉嘻嘻笑道:“不用不用,姑姑,你再也想不到有那么巧的事儿,那白家驹正巧买了一套考题回来,正拿着看呢,被锦衣卫抓了个正着,便是没有建文余党的事儿,他也甭想全须全尾的出来……”
姚谨一听就楞住了,白家驹再也想不到他**沟里翻了船吧?